第180章 隔岸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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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獻忠率著騎兵開始往穀口衝,一麵衝一麵還不忘往山坡上放箭。不過相對於官兵那猛烈的炮火,他們的弓箭還擊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穀口,這裏的戰鬥更加激烈。

    此時這裏不但有九頭鳥輜重營的左部一千餘人,還有總理標下前營胡公國所統一營協守。他們不但要防禦張獻忠他們的拚死突圍,還得阻攔外麵更多的賊軍的猛烈進攻。

    他們必須同時麵對兩麵的進攻,猶如一塊內夾膜一樣。

    外麵的賊匪們見張獻忠被陷於穀中,拚了命的進攻,試圖打開穀口救出張獻忠。

    “放!”

    麵對著廂車前拒馬牆前那密密麻麻的賊匪,車陣裏的官兵不由頭皮發麻。可這個時候根本沒有退卻的餘地。

    張冬狗舉著腰刀大聲吼叫,麵向穀外的四十輛廂車上,八十門佛郎機接二連三的轟出霰彈,大片大片的鐵砂射出,衝到前麵的賊匪立時倒下一片。可賊匪們這次並沒有被擊潰,前麵剛倒下一片,後麵又接著衝上來無數。

    胡公國咬著牙齒站在車城之中,兩麵各四十輛廂車圍起的這片空地裏,是胡公國的一營人馬。這些人馬現在還在待命備戰,不過胡公國一營所轄的那些炮卻都已經在開炮。

    胡公國營裏有一個炮部,他們擁有紅夷大炮十門。其中千斤紅夷大炮八門,另外還有兩門三千八百斤的紅夷巨炮。

    這些紅夷大炮其實最利害之處在於攻城,而拙於守城,更別提野戰了。但在此時,麵對著無數的流匪人海戰術攻來,胡公國也管不了這些了。

    十門紅夷炮都已經開火。

    胡公國的紅夷大炮大的可射一千步遠,小的有效射程也有三百步。

    一輪炮擊過後,胡公國發現這炮雖大,可殺傷力還遠不如九頭鳥輜重車上的廂車佛朗機炮。而且一炮過後。紅夷大炮也遠不如擁有九個子銃的佛朗機炮可以立即換上裝填好的子銃繼續發射。

    胡公國隻能看著佛郎機繼續發射,而自己的紅衣炮卻還得從炮口灌水進去,以熄滅火星。然後又得拿著幹布綁在棍上捅進去把炮管擦幹。

    “換葡萄彈!”

    胡公國大吼道,立即有炮手們抬來幾個木箱。

    打開木箱,裏麵卻正是胡公國所說的葡萄彈,其實葡萄彈不是什麽很高級的東西,不過是用網兜把許多顆小號鉛彈裝在一起。一個葡萄彈有三十顆鉛彈,分成了三層,每層中間用一個薄鐵板分隔,然後外麵再用網兜囊圍緊。形成了一個圓桶形。

    這類似於霰彈,但並非霰彈,這種葡萄彈最初也是源於西方的艦船上使用。

    拿紅夷大炮來發射葡萄彈打近射,估計自己也是頭一個了。不過胡公國這時也管不了這麽多了,打的遠有什麽鳥用,現在就是要打的多。

    “放!”

    十門紅夷大炮終於完成了第二次裝填,全都裝上了葡萄彈。隨著胡公國一聲喊,簡單修正了下炮位的紅夷大炮發射,在火藥的衝擊下。出膛的葡萄彈衝破網兜束縛,四散開來。

    紅夷炮射程更遠,這輪炮彈直接落入賊匪的後陣。

    啊!

    三十個鉛彈砸入衝鋒的賊群之中,立即濺射出大股的鮮血。然後這些炮彈並沒有立即停下,砸死一人後又開始彈了起來,又砸中第二個,第三個。

    一枚葡萄彈三十個大鉛彈。一下子就把數十步寬範圍內的賊匪們橫掃一空,那一下,至少殺死了四五十個。

    十門紅夷大炮。十發葡萄彈,一下子就清空了車陣前一百多步左右的一大片範園,起碼殺死殺傷了三四百人。

    “這葡萄彈太他娘的厲害了。”胡公國也不由的驚歎一聲,然後回過神來後,他興奮的喊道,“他娘的,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再來!”

    九頭鳥輜重營那邊的炮手們見到那效果,也不由的紛紛讚歎,羨慕不已。張冬狗咂巴咂巴下嘴巴,有些泛酸的道,“那就是賊人愚蠢,擠的這麽密集的衝過來,要不然,拿紅夷大炮野戰打步兵,那不是大炮轟蚊子?野戰,還得咱們車營還得佛郎機炮,又快又密,一打一大片,賊人根本近不得身。”

    蔡遠在一邊回頭看了幾眼紅夷大炮,“其實這紅夷大炮還不錯的,若是我們也能裝備上幾門,他娘的,那就更如虎添翼了。”

    不過炮雖猛,可賊軍發起人海戰術來,還是不斷推進。很快已經衝到了拒馬牆前,賊匪舉著盾牌提著大刀開始砍拒馬,潮水般的向著廂車陣前湧來。

    “到我們了,上!”

    胡公國看著坐在車城中休息了許久的前營士兵們,高喊一聲,然後舉著大刀一馬當先衝過車陣,向著衝到拒馬牆下的賊匪們殺去。

    前營士兵背靠著車陣,前麵隔著拒馬牆,立起一麵盾牆,然後長矛手們開始拿著長矛跟對麵的賊匪對捅。

    此時隔著兩堵車陣,穀中的張獻忠也在拚命的率部攻擊車陣。

    可惜騎兵雖猛,但麵對著鐵蒺藜、拒馬牆和廂車陣組成的立體防禦,張獻忠等賊匪雖拚死衝擊,可依然隻是撞的頭破血流。

    屢屢衝到車陣下,可車陣裏那連綿不絕的佛郎機炮以及火銃,一次又一次的把他們的拚死突圍無情粉碎。

    劉鈞知道外麵的車陣隨時都有可能會被賊匪突破,因此他也沒有多給張獻忠機會。南口的車陣已經迅速被調了過來,如同一堵移動的牆壁擠壓過來。

    跟在車陣後麵的,是魯元孫魯元讓兄弟倆重新收攏整理好的人馬。

    眼睜睜的聽著穀內炮聲隆隆,八大王等幾千騎始終不得突圍而出,外麵的賊匪們急的不行,尤其是張獻忠的部下。

    曹操羅汝才等人沒有衝上來,他們把各營人馬就立在原地,看著張獻忠的各營人馬一次次的送死似的衝擊著穀口的官兵車陣。

    倒不是曹操故意要見死不救,而是穀口就那麽大,官軍的車陣往那一擺。剛好堵住了穀口。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官軍又擁有無數火炮和火銃,他們人衝上去越多,陣形就越密,隻會被炮火打的更慘。

    先前被張獻忠留在後麵看護老營的潘獨鼇帶著張可望、張定國幾員小將衝到曹操麵前,大聲質問他們六營人馬為什麽不進攻。

    麵對著這幾員小將的無禮,曹操羅汝才並沒有動怒,隻是微微歎息,“你難道沒有看出狗官兵布置的狡詐啊。”

    那麽一條狹窄的穀溝。張獻忠一衝進去,賊人立即就把穀口堵了,現在他們占據著這個穀口,易守難攻,根本不是人多就能攻的下的。相反,人越多,隻會被打的越慘。

    這他娘的就跟攻城戰一樣,雖然他們現在野外,可這官軍的的布置。比據城而守更難打。兩麵都是山,他們隻能從那穀口衝進去。

    一場野外戰,居然最終成了一場關口攻防戰,這他娘的怎麽就打成了這一步呢。

    “能不能派兵從穀口兩邊登山入穀?”張定國問。現在官兵守著穀口。還擺下車陣,穀口地方那麽狹窄,官軍又有炮,他們就這樣去衝車陣。確實隻能是送死。可義父就在穀中,他們不能不救。每過去一會,義父被救出的機會就少了一些。

    既然正麵無法突破。而他們兵力又還很充足,那何不從兩麵山上進攻。雖然山上進攻並不容易,可總比攻城時攀牆要容易的多吧。城牆必須得踩梯子上,這山雖陡,可手腳並用也就能攀上了。

    “哎喲,我們先前怎麽就沒想到這個呢。對,我們從兩側登山,繞過賊人穀口的防守,殺進穀去。”潘獨鼇興奮的道。

    “可穀口不奪下,咱們這不是自投羅網?”

    曹操搖頭道,“不,官軍能有多少人,頂多兩三萬人。這就跟攻城戰一樣,如果官軍能守著城門城牆,那攻城就會很難。可如果能夠突入城中,那防守一方的優勢就沒了。如果我們能殺進穀,憑咱們這幾萬人,難道還打不過官軍?”

    “就算打不過,咱們也能把八大王救出來。”

    爛泥溝數十裏外的大昌城,陝西副將賀人龍、李國奇率陝兵進駐了這座空城。

    “報!”

    “稟報將軍,外出去的斥候兄弟發現距大昌城南麵八十裏處爛泥溝,兩支大軍正在激戰。很有可能是熊總理所部與獻賊曹賊二部大戰。”

    聽到這處消息,賀人龍大聲追問,“戰況如何?”

    “斥候回報,好像是熊總理在爛泥溝設伏,不過賊軍數量龐大,有數萬之眾,目前兩方還在激戰之中,勝負未知。”

    賀人龍一拍桌子,“他娘的總算讓他們趕到了,傳令下去,全軍出發,立即增援梅總理。”

    “且慢!”

    李國奇連忙叫住賀人龍,“賀兄,且等一下。”

    “為何?”

    李國奇先讓親兵出去,然後對著賀人龍道,“賀兄莫要忘記了之前督師的軍令,我等任務是進駐大昌城,督師有言在先,若沒有他的軍令,我部不得離開大昌,不然軍法從事,要請尚方寶劍先斬後奏。”

    “可”

    “某聽說楊督師對於梅總理很是不滿。”李國奇小聲加了一句。賀人龍怔住,“難道督師早料到會有今天這事?”

    “誰知道呢,不過神仙打架,咱們凡人遭殃,某以為,還是應當先把這個消息稟報請示楊督師,是否增援我們都隻聽楊督師的。”

    “可楊督師還在北邊,這請示一來一回,得花不少時間。如果楊督師同意,隻怕也黃花菜都晚了。”

    “可萬一我們去了,可到時楊督師事後算帳,請尚方寶劍要斬你我,可怎麽辦?你莫要忘了,楊督師可是剛剛用尚方劍斬了殷大白。那殷大白還是文官監軍呢,他都說斬就斬,咱們隻是兩個副將,一介武夫,若是要弄我們,還不是隨便找個借口跟弄死隻臭蟲似的?”

    “也許梅督吉人自有天相也說不定呢。”李國奇又加了一句。

    賀人龍皺著眉想了許久,梅總理和楊督師之間的爭鬥。他們似乎摻和不了,而且督理之間,似乎楊閣部更占上風啊。

    “哎,也罷,就先派人去稟報楊督,聽他決斷。”

    賀人龍的信使一路趕到楊嗣昌的軍中,將賀人龍的軍情稟報。

    楊嗣昌看過信,對信使道,“你來時,賀人龍出兵沒有?”

    “回閣部。賀李二位副將正駐守大昌城中,等候閣部決斷。”

    楊嗣昌聽到這個消息,臉上露出絲笑容,點了點頭,“你馬上回去,告訴賀人龍和李國奇,二人最緊要的任務是把守好大昌城,防止賊匪返回。此外,著賀人龍和李國奇可抽調部份兵馬前往爛泥溝增援梅總理。”

    等報信人走後。楊嗣昌拿來地圖,仔細的在上麵找到大昌城和爛泥溝的位置,細細觀看了許久,然後看了看天色。召來親兵,“傳我軍令,停止行軍,就地駐紮。”

    “閣部。現在才剛過正午,紮營是不是太早了?”河南巡撫李樹初聽說要安營後連忙趕了過來。

    “將士們多日行軍,兵馬疲憊。正應當休整一下。”楊嗣昌隨口道。

    爛泥溝。

    賊軍開始分兵從兩側登山進攻,一下子給官兵造成極大的壓力。

    “大魯小魯將軍,你們立即率部阻擋賊軍。”劉鈞連忙調兵遣將。

    劉鈞看了看天,雨依然在繼續,毫無停歇的樣子。這場大雨,也使得劉鈞在戰術安排上十分被動。九頭鳥最精銳的火器部隊,卻隻能守在壕溝雨棚下,根本無法調動離開。要不然,麵對著外麵嘩嘩的大雨,他們的火炮火銃都用不了。

    劉鈞隻能把大小魯的兵馬調去阻攔那些爬山來攻的賊匪,雖然登山不便,可賊多勢眾,一旦他們突入山穀,那局勢可就會相當麻煩。

    “加緊進攻山穀的賊騎!”

    穀中的激戰還在繼續,張獻忠帶領的三千餘賊騎不愧是精銳,哪怕是陷入此絕境包圍,卻依然沒有停止瘋狂的反撲突圍。

    “殺手隊,上!”

    原本劉鈞想用炮火火銃把張獻忠殲滅穀底,可現在,劉鈞不得不把冷兵器部隊派上去了。再拖下去,張獻忠這條大魚就有可能跑了。

    隨著號鼓聲響起,九頭鳥大隊的步兵殺隊手走了出來,他們排著嚴整的隊形,披著綿甲,外麵套著雨披,頭戴著明盔。旗槍、長牌、藤牌、鉤槍、鏜鈀,腰刀、各種長短武器齊全,隊列井然有序。

    各隊以鴛鴦戰陣舉步前進,隊總們的槍旗醒目,旗總們的背旗顯眼。

    一支支的戰兵殺手隊,自山坡兩側殺出,向穀底做著困獸之鬥的賊騎逼近。

    看到官兵的步兵殺出,張獻忠等賊匪也知道到了最危急的時候了,他們舉著弓不停的射擊,可排成鴛鴦戰陣縱隊的九頭鳥殺手隊員們前麵的盾牌替後麵的隊員擋下箭支,一些飛到後麵的箭支,也多被戰士們身上的綿甲和頭盔所擋住。

    很快,雙方接近。

    張獻忠獰笑著,“居然以步衝騎,找死!”

    他不停揮手,喝叫連連,讓騎兵去衝那些下坡來的官軍步兵。

    九頭鳥的步兵們看到賊騎準備衝擊,前排的盾手立即蹲下將盾舉在前麵,兩個盾手後麵,各自站著一伍士兵,腰刀、鉤槍、鏜鈀紛紛樹起。

    鴛鴦戰陣的核心就是配合,相互掩護。盾牌手在前麵擋箭擋刀槍,後麵的人則護衛刀牌手的同時,發動攻擊。而且各伍士兵所習技藝不同,武藝配置不同,戰鬥時的位置也不同。

    一名賊騎呼叫著奔馳而至,手裏舉著一支長槍,狠狠的捅了下來。

    長牌手側身站立,將半邊肩膀和身子靠在盾牌上,迎著那支長槍撞上去。砰的一聲巨響,長槍刺上鐵皮為殼內襯木板和牛皮的大盾,槍尖捅在盾上,但入木一點點後就難以深入。槍身在巨大的衝力之下迅速變彎,然後槍杆再承受不住那股巨力,啪的一聲從中斷裂。

    盾手悶哼一聲,往後退了一步,穩住了身形。

    他後麵的是一個高大的鏜鈀手,舉著刺叉的鏜鈀大喝一聲直接往那失去長槍的賊騎身上捅去,他後麵的一個鉤槍手則拿著鉤槍去捅馬,另一個弓刀手則揮刀砍馬腿,最後一個火兵,則握著手裏的夾刀棍去砸馬頭。

    馬上的賊匪槍斷之後,迅速的又拔出了刀,他揮刀擋住了鏜鈀,但身下的馬卻擋不住後麵的攻擊,馬腹被捅了一槍,鮮血直淋,然後弓刀手又一刀砍斷了一條馬腿。

    戰馬哀鳴著倒地,火兵舉著夾刀棍猛往那匹慘嘶的馬頭上砸去。

    騎手憑精湛的騎術及時從馬上摘凳下馬,免於被壓在坐騎下的慘劇。可他剛跳下馬,隊總卻已經舉著那支帶著火紅三角槍旗的旗槍,狠狠的刺了過來。

    他揮刀再擋,但又一支鏜鈀捅到。鏜鈀手一下子叉住了他的刀,他抽了幾下都沒抽動,這時一個弓刀手撲上前,一刀狠狠的捅進了他的肋下。鮮血直流,他慘叫呼痛,手中的刀被叉走,隊總又一槍刺下,這下他擋無可擋,眼睜睜看著旗槍自他喉間刺入。

    這些戰術動作都是平時訓練了無數次,甚至經常旗隊內相互對抗的必練科目。可是當大家終於在戰場上完成了一這套,並成功的擊殺了一個凶悍的馬賊之後,那一伍九頭鳥隊員還是極為的震驚。

    “嗶!”

    隊總吹響了鐵哨子,將有些走神的隊員們拉回來。在他們的麵前,又有一個賊騎衝舞著長槍衝了過來。

    雨一直下,戰鬥卻更加激烈。

    穀口處,山坡上,穀溝裏,到處都是殺作一團的官兵與賊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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