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中紛飛的子彈幾乎讓人無處遁形，槍林彈雨的大範圍覆蓋力度幾乎避無可避，穆詩幹脆站定扔出手雷，在爆炸的同時聽到了更多的槍聲響起。

    吹雪成詩中了一槍雷霆萬鈞，附帶的麻痹狀態讓她的攻速和移速都慢了下來，而對手卻沒再有動靜。

    穆詩讚歎道：“哎，小嶽清，你的操作越來越強了，我已經招架不住了！”

    “顯然，這還不夠。而且也沒有讓你招架不住。”嶽清冷靜地把穆詩的話一一反駁。

    “好吧——怎麽不繼續了？”穆詩也不在意，提出了她的疑問。

    明明雙方還沒有分勝負，嶽清卻停下了攻擊一動不動，這讓穆詩也不得不奇怪起嶽清的動機，她覺得嶽清還沒有心髒到故意不動讓她放鬆警惕再攻擊的地步。

    不……嶽清根本不能用“心髒”來形容吧！

    “沒能打出我想要的操作。”嶽清說。

    “什麽操作？你最近到底在研究什麽？總是悶著不尋求幫助的話，有害無益哦。”穆詩說。

    嶽清歎了口氣，他想打出的那個操作，真的可以尋求幫助嗎？就算是蘇空轍，恐怕也無法為他提供什麽幫助。

    因為他走的這一條路與蘇空轍大為不同，不，不止是與蘇空轍不同，是與所有神槍手都不同，是最為“另類”的存在。

    直到現在，他仍然有些迷茫。自己真的能夠創造新的打法嗎？

    背後的“裁判”崔傑看了看兩位對戰訓練的電腦屏幕，問道：“不打了還是暫停？”

    嶽清一轉椅子，朝向了崔傑，問道：“崔傑，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噗……”崔傑笑出聲，“看你這麽嚴肅，我還以為你要問什麽問題呢。這聽起來怎麽像是偶像劇男女主才有的台詞？”

    “呃……”嶽清被吐槽得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

    崔傑右手抱胸，左手托腮，開始順著嶽清的話回想，恍然大悟：“喔，我想起來了，不過，你確定你說的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

    那一年初夏，破塵俱樂部剛建立之際，各部門人手嚴重不足，一人身兼數職成為常態。就比如楊隊長拿著一疊厚厚的簡曆遞給了任勞任怨的易辰，易辰如臨大敵，以“社恐”為由把爛攤子丟給了喬軒，喬軒又不由分說地拉上了崔傑。

    兩個破塵重要隊員就這樣變成了人力資源部員工。

    破塵在各個平台發布招聘信息，又因破塵軍團在幻界的影響力，吸引了來自五湖四海的有誌之士。

    公開招聘會那天，兩位從沒做過麵試工作的隊員半吊子上陣，而嶽清也從家中趕往破塵俱樂部參加麵試。

    嶽清清晰地記得那一天。

    那天天氣稍有炎熱，嶽清到達之時，破塵俱樂部門外已經站了許多人。有人聚在一起聊天，談破塵俱樂部的裝修，談幻界職業聯盟的未來。嶽清走過去旁聽，卻看見了不遠處的樹蔭下有一個人影。

    這人站得離人群較遠，看起來不像是來參加麵試的，但目光卻直直盯著破塵俱樂部，似乎在探尋著什麽。這種奇怪的舉動引起了嶽清的注意。

    嶽清再次打量了一下這個人。他沒有穿太過正式的衣服，可以說是十分休閑，背了一個斜挎包，手上拿著一瓶礦泉水，像是來這裏旅遊似的。

    或許是察覺到了嶽清的目光，這人朝他一笑，嶽清順勢走過去問道：“你不是來參加麵試的嗎？”

    “不是，我簡曆都沒有投。”對方回道。

    “可你看起來對破塵很好奇。”嶽清說。

    “好奇？”那人笑道，“早就超過好奇的範疇了，我清楚地知道破塵戰隊有哪些人，也許還能自以為是地預測一下即將開啟的第一賽季比賽，破塵會怎樣。”

    這樣的態度令嶽清詫異，他問道：“你是破塵的粉絲嗎？”

    “不是。不算是。”

    “你是其他戰隊的人？”

    “我可沒有加入什麽戰隊。”那人指了指嶽清的背後，“麵試似乎要開始了，你快進去吧。希望我能在比賽中看見你。”

    “借你吉言。”嶽清禮貌地回道，他轉身向著俱樂部大門走去，回頭看了那個人一眼。

    那人喝光了手中的礦泉水，走向了一旁的垃圾箱。嶽清看到他也回了頭，但完全沒有注意到嶽清，而是注視著破塵俱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嶽清莫名覺得，剛才這人的祝願——希望能在比賽中看見，或許並非“看見”，而是“相見”。

    破塵俱樂部的裝修風格純淨自然又不失淩厲，就如同破塵戰隊的灰色標誌一樣。

    嶽清在室外等候之時，依然感到一絲緊張，他看到有些人灰頭土臉地從麵試室內出來，有些人一副“這下完了”的悲憫神色，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破塵的麵試官一定很可怕。

    當喊到嶽清的名字時，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輕輕敲了一下門，等待著室內的答複。

    “請進。”門內傳來了一個聲音，聽起來溫和禮貌卻又冷淡疏離。

    嶽清推開了這扇門。

    午後的陽光灑在了嶽清的身上，一陣微風從窗外拂過，清涼愜意，將他的緊張驅散了大半。但當他坐到座位上時，又一時失語。

    因為兩位麵試官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你別緊張。”左邊那位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情，笑道，“我們這個麵試沒有那麽正式。”

    “……”嶽清又深吸了一口氣，心想自己有表現得那麽明顯嗎？這會不會是減分項？

    誰知他的想法又被那位一眼看破：“緊張與否並不是我們的判斷標準。不過你確實不太一樣，因為前麵的那幾位一進來就開始高談闊論，吹噓自己在幻界裏拿到了多少成就，有多麽多麽厲害。”

    嶽清道：“是啊，這些成就對你們來說肯定微不足道，根本不算什麽優勢。”

    “不，我們並不否認自信與傲慢，但要看是否有這樣的資本。”

    “啊，請問你是槍王嗎？”

    “槍王？”那人和旁邊的同事對視一眼，都笑出了聲，“那你可抬舉我了。”

    同事笑道：“我等會就告訴楊隊你有篡位之心。”

    嶽清一時摸不著頭腦，果然這麵試不太正式啊！

    “那請問你們是破塵戰隊的誰？”

    這時候左邊那位隻是看著他，不說話了。

    好在同事及時出馬：“這是什麽秘密嗎？他是喬軒，我是崔傑。”

    “誒，喬……？！”

    嶽清有些震驚，即便破塵以槍王劍聖聞名，但他也了解到破塵內部的一些人員，他知道這就是幻界的第一魔道——喬軒！

    喬軒似乎看透了嶽清在想什麽，在嶽清即將脫口而出的時候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說，然後拿起了他的簡曆，說道：“請你做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不是說沒那麽正式嗎？”崔傑睨了喬軒一眼。

    “隨意和正式之間切換，難道不是更加‘不正式’嗎？”

    “得了吧！我來問。”崔傑拿起簡曆，沉吟了一下，說道，“嶽清，你為什麽沒有在簡曆裏寫你玩幻界的職業？”

    “嗯……是神槍手。”嶽清說道。

    隨即，他看到喬軒似乎提不起興趣地轉了一下手中的筆，看他的眼神中也不再有期待。這讓他不禁繃緊了身體，接下來的話也卡在了喉嚨裏。

    “屬性呢？”喬軒低下頭隨手再拿起嶽清的簡曆，以一副平常、甚至有些公事公辦的語氣問道。

    “……水、水屬性。”嶽清感到了一絲強烈的壓力，迫使他的聲音微弱了下去。

    “什麽？”喬軒抬起了頭，奇怪地看著他。

    嶽清一時口幹舌燥，但他硬著頭皮重複道：“水屬性神槍手。”

    喬軒笑道：“這可真是意料之外。我想嶽清你也應該知道，很多人都是因為槍王選擇加入破塵戰隊。他們也想要擁有槍王的榮耀，走上槍王同樣的道路，想要作為繼承者而選擇風屬性神槍手。這本來無可厚非，隻是這幾天我見得夠多了。同為風屬性神槍手，走槍王走過的捷徑固然是聰明的行為，但也決定了上限。我在想，為什麽沒有人開辟出一條新的道路？”

    喬軒停了一下，似乎在觀察嶽清的反應，他續道：

    “作為開拓者、創新者，而非追隨者。”

    嶽清訝然，他當然知道，他選擇水屬性神槍手是和現在的槍王所背離，但這是因為他的手速達不到風屬性神槍手的標準。他也曾想過，用水係神槍能大放異彩，隻是每當冒出這個想法時，都會被自己很快地否定掉。

    在幻界裏，有些人還會對他身為水屬性神槍手而驚奇，嘲笑他和槍王對著幹。他本應忽視，卻也在這些聲音中不自覺地懷疑起自己。

    水屬性神槍手，真的能得到破塵的待見嗎？

    喬軒又道：“可惜，你似乎對你是水屬性神槍手這件事並不自信。難道你沒有想過打破‘非風係無神槍’嗎？我希望的是有人能夠自信地站在我麵前，向我訴說他尋求的目標，不是槍王、不是破塵，而是整個幻界。

    “當然，追隨甚至想超越槍王的人可以說是好高騖遠，開辟新道路的人可以說是異想天開，但比起隨波逐流，我更希望看到‘新’的東西，這才決定了幻界的未來。”

    嶽清怔怔地看著喬軒。他有想過他說出自己是水屬性神槍手時會遭遇什麽。

    破塵，作為一個擁有兩名風屬性神槍手的最強戰隊，真的會允許水屬性神槍手的出現嗎？逆道而行、不自量力。

    但看來他錯了，或許正因為這一點，喬軒才用不一樣的眼神看待他了。

    等麵試結束，嶽清和喬軒交換聯係方式之後，他走出破塵俱樂部的大門，依然有些愣神。

    他走出幾步路，到了之前那個奇怪的人所站的樹蔭下，他忽然回過頭，再次看向破塵俱樂部。

    在陽光的照耀下，破塵俱樂部的銀灰色牆麵熠熠生輝，就如同本身就會發光一樣，照在了嶽清的眼中。

    嶽清忽然明白那時候那個人在這裏看到什麽了。

    或許此後，他會在這裏，書寫屬於他自己的光輝。

    待到回憶結束，嶽清再度看向了電腦屏幕。

    清明上河停在競技場中一動不動，手中的“星河”閃爍著銀武獨有的特效，如璀璨星光。

    而一旁的穆詩已經和崔傑聊了一陣子的天了。

    注意到了嶽清的目光，穆詩問道：“小嶽清，你是在想什麽？”

    “在想軒哥所說的水係神槍。”嶽清說。

    “哇，你居然認真回答了，我隻是意思意思問一下。我還以為你要繼續當你的悶葫蘆呢！”穆詩驚奇。

    嶽清無奈地笑了笑。回憶與現實竟然交疊在一起，他想，他一定可以創造屬於水屬性神槍手的輝煌。

    作為開拓者、創新者。

    這本就是他所選擇的道路，一切不過是重回正軌而已。

    “穆詩，你繼續和我打。”嶽清說。

    “誒～小隊長你這也太沒有眼力了吧？！是你剛才自己停下的，現在又要讓我繼續陪你，我是什麽訓練工具人嗎！”穆詩誇張地申訴。

    “不是……你叫誰小隊長呢？要是蘇隊聽見了你準要被敲頭。”

    “破塵第一訓練小隊隊長難道不是小隊長嗎？”

    “我怎麽不知道有這麽一個小隊？”

    即便這樣說著，穆詩也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做好了準備的姿態，同時，她問道：“嶽清，你想要達成的究竟是什麽？”

    穆詩的語氣很鄭重，並不是如往常一般隨口一問，當然，嶽清也不準備就此敷衍過去。

    “一種操作打法。我已經為它取好了名字，這是我必須要達到的目標，也是……期望。”

    “什麽名字？”

    “回溯流槍。”

    “回溯？”穆詩笑道，“這是指記憶的回溯嗎？”

    “嗯，是啊。”嶽清承認。

    清明上河舉起星河雙槍，無數光影從槍口迸發而出，如流水傾瀉。穆詩也不甘示弱地操縱吹雪成詩蹲下狙擊。

    一時間，槍林彈雨，水冰交融。

    “新”的神槍將於此後誕生。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