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方才第一眼看見這個遮麵女子的時候，朱玨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心中已隱隱猜中了對方身份。

    果然，黑裙女子摘下麵紗，麵白如雪，冷豔芬芳，不過十五六豆蔻年紀，卻忽然嫣然一笑，斂身道：

    “奴婢奉我家公主命，傳一則消息給公子。”

    說著半空遞過一張卷成條狀的紅紙，朱玨抖手展開，紅箋小字上，流動這疏落娟美的字跡：

    “五海融天山下，虛空天魔，已近十萬。”

    “嘶——”

    倒抽了一口冷氣，朱玨將紅紙緩緩收起，方抬起頭來。

    “多謝公主心意，這人情我記下了，不知可還有什麽口信？”

    女孩粲然一笑，不似凡間女子，柔聲說道：

    “公子有什麽話不妨直接和我說，我也是羅刹族人，公主生母，便是我的姨媽。臨來之時，我已得了些交代，能答的我都會答，能做到的我也會代公主盡量答應。”

    “好。”

    朱玨點了點頭，也不再客套廢話。

    “這消息何時得到？”

    “半月之前。”

    “如何得知？”

    “地下本就是我地底魔族的地盤，隻是地廣魔稀，我族類又部族眾多，不便管理而已。極地妖魔突然出現在五海融天山下，並未知會我族，已算是越界，後來更勾連虛空天魔，助其打通結界，不斷增兵，我虛皇終忍無可忍，陳重兵於其地千裏之下，以為防範。雙方雖互相克製，卻是摩擦不斷，我族損失了幾員魔將，卻也抓到了虛空天魔的一兩個高層。我虛皇親自出手搜魂，終於知道了對方的兵力部署和目的，卻發現對方兵鋒所指實在地上，欲對丹華不利……”

    “果然是我丹華派嗎……”

    朱玨點了點頭。

    自他成為真傳弟子以來，一些派中辛秘已能接觸得到，當年玉牌主人和虛空天魔一族的恩怨皆略有耳聞……看來丹華盛極而衰，劫數一說非是虛妄了。

    “你繼續說。”

    “後來我家公主得到消息，知公子乃是出身丹華派，是以命我前來送信，以做準備，實在不行，最好提前避禍，方是上策。”

    女孩不動不說，冷豔如仙，一說一笑，甜膩如酥，入得朱玨耳目，心中卻也微微一動……羅刹女子，果然個個都是妖物。

    說來她們幾乎與人身無異，就連方才丹化境的冷長老，見對方一個蒙麵女子，不便仔細探查，也沒看出對方是個魔族。

    “多謝提醒，我會考慮的。”

    朱玨凝望丹華方向，長出了一口氣，他還不想就此放棄。

    想了一想，忽然扭回頭道：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公子難道忘了，數年前公主守護天仙蓮子數月，豈能不做手腳，你既入陣，又取了蓮子，我族自然有手段追蹤，不過卻要在千裏範圍之內。”

    “哦？千裏……那……”

    女子莞爾一笑。

    “公子如此聰明，怎麽忘了今天的日子，南溟域諸派大比如此盛事，就連我地底魔族都略有耳聞，是以小婢守在金剛門外，在此守株待兔。”

    “你就那麽確信，我能有資格代表丹華派前來嗎？”

    “這個……本來我也是有所懷疑的，可公主說，公子數年前以區區凝氣境就能將數位金丹境天驕高手玩弄於股掌之中，見識手段，不可度量，若是連今天這種場麵都來不了，也隻能怨天意弄人了。”

    “我明白了。”

    朱玨也不得不佩服昔日那魔族公主虛朧月的算計，若非自己給了她三顆天仙蓮子解了燃眉之急，將原本的仇怨變成了恩義，恐怕今時今日，自己屍骨早寒。

    “你之前說得到消息是半個月的事，那你來到這裏豈非時間更短，我聽說地底廣大，兼且又沒有我人族的傳送陣，不知你是如何及時趕來的？”

    朱玨很快看出了問題的關鍵。

    “公子有所不知……”

    那女子低頭似有猶豫，不過想起公主對眼前這男子的看重，斟酌了一下，還是如實說出。

    “這本是我地底魔族一個極大秘密，不過公子要問，我也不好不說……我地底洞窟萬千，空穴密布，當中更有一些互相勾連的‘風洞’。這些風洞由於地形複雜，有的由寬變窄，有的由曲變直，是以當中風速加速至極限，終能不弱迅光。而這些風洞的分布訊息一向被我皇族牢牢掌控，這次我就是根據公主告訴我的路徑從地下趕來的……當然了，風洞中非常危險，若無我皇族保身之物和飛行口訣，一個不小心，就連一些丹化境高手都可能身隕道消，我這次能從風洞而來，上地麵見識一番，也是由於公主千斤所係，不好出麵，所以我這也是托公子的福了。”

    還有這等事！

    朱玨隨口一問，孰料竟得知了地底魔族的一大辛秘。

    看來其族能夠於地底立足，千萬年不倒，自有其道理所在。

    “那不知那十萬虛空天魔，大體都是什麽境界？”

    “最低築基後期，金丹境無數，丹化境數百，至於嬰神境能有幾位，我族也還沒有探明……”

    這麽強！

    朱玨悚然心驚。

    這樣的實力，豈止能滅丹華！

    頓時無數陰霾籠罩心頭，眉頭已深深皺了起來。

    初聞虛空天魔兵力，他心中尚存一絲僥幸，以為大都是築基初期的炮灰，如今看來，虛空天魔竟是精銳盡出，很可能是傾族前來。

    一瞬間，朱玨苦思對策，心念電轉。

    不死不休的曠古仇怨，實力強大到無法抗拒的海量魔族，不懂唇亡齒寒隻會作壁上觀的諸大門派……

    似乎毫無生機，難道就……“唯有逃了嗎？”

    朱玨捫心自問，想起之前種種。

    除了那易寰天和趙真，丹華派待自己還是不錯的。

    就算不為了已死去的何重霄和趙茹，第七峰還有於寬、黑木、莫峰主，還有林碧霄，主峰藏寶殿還有莊靜明，就連那宗主連海潮，其實也悄然幫自己頂了不少壓力。

    沒有丹華，自己未必會有今日。

    有史以來第一次，朱玨開始以丹華派真傳弟子的立場來思考問題。

    ——“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不對！

    腦海中忽然一束靈光閃動，朱玨驀然抓住了那個念頭。

    “它們怎麽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