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壓下心中的激動，朱玨沉聲問道：

    “宗主傳我《丹天經》也就罷了，現在又要命我為繼任宗主。我不是還差著千萬功勳嗎……”

    連海潮忽然擺了擺手。

    “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跟我玩什麽勸進的把戲了……當初你將虛空天魔的首選目標引到天獸宗，便已是奇功一件了。何況你還殺了虛空天魔的前軍統帥，也就是魔皇貫九極的獨子。雖然此事不能聲張，卻不妨礙我記上這一筆功勳……三千萬的功勳，此刻你已綽綽有餘！”

    聽宗主如此說，朱玨這才不辭收下。

    連海潮望向監視光幕，麵容已轉為冷峻。

    “我本想此時便穿位於你，奈何還有餘事未了，我死之後，令牌上那個‘繼’字便會消失，你會自動成為我丹華派第九十九代宗主……目下魔軍已攻入兩百裏距離，範圍越小包圍便越緊密，即便你有那遁地秘術，也難保被對方的嬰神境大能神識搜到……稍後我會掩護你逃出去，你的使命，便是擇址重建我丹華派，勿使此太虛之火消隱熄滅！”

    聽到此話，朱玨本該躬身應是，含淚盈眶，可臉上卻忽然露出掙紮之色，似在做一件艱難的抉擇。

    在連海潮不解的目光中，終於，他緩緩抬起鞋底，從腳下鞋跟處，摳出了一塊瑩白玉牌。

    當看清玉牌的那一刻，連海潮神色驟變，仿佛看到了一件多年不見朝思暮想的稀世瑰寶。

    “三世，出來說話。”

    掏出了這塊最大的秘密，朱玨的語氣反而平靜了。

    玉牌陡然一顫，其上的白雲圖案閃爍淡淡光芒。

    “我出來也沒用，他已懷死誌，誰也勸不回來的……何況，我認為他做的也沒錯。”

    正是三世的聲音。

    “你……他……你們……真的是……”

    從未如此失態的宗主連海潮，成名已久的嬰神境大能，此刻語氣竟已打顫。

    看到朱玨點了點頭，連海潮仿佛瞬間明白了什麽，忽然前襟一撩，向著朱玨倏然跪下。

    “想不到您就是玉牌選中之人！我早該想到的……昔年我丹華祖師曾有遺命，不管隔了多少年，凡得玉牌承認者，便是她的師弟，我丹華後代弟子，須以祖師之禮待之……”

    朱玨哪敢受他的禮，側身避過的同時，慌忙製止道：

    “宗主快快請起！這些年我受你的照顧還少了嗎，此刻勿要講什麽輩分了。值此危機時刻，還不快起來說話。”

    “這……是。”

    連海潮這才慢慢站起，同時又向著玉牌方向拱了拱手，恭敬道：“前輩就是那位丹魂三世吧，想不到過來這麽些年，您居然還……”

    “健在是吧？”

    三世沒好氣地答道。

    “你不用再小心試探了……別看活了這麽久，我的實力早被無情歲月侵蝕消耗了，如今我也不過比你略強而已，而且還有諸多限製……丹華的大劫，我同樣無能為力。”

    “這樣麽……”

    連海潮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三世，我叫你出來，是幫忙勸他別白白犧牲的，不說話也別幫倒忙。”

    朱玨忽然轉過頭來，對著連海潮道：

    “宗主，論經驗閱曆，你比我強得多。隱忍潛伏，他日再興，你也一定會比我做的更好！何必在這裏枉自犧牲……丹華不在地，而是在心，換個地方，我們仍大有可為！”

    “丹華不在地，而是在心……”

    連海潮低頭咀嚼著朱玨的話語，“說得好，說得好！”

    忽然抬起了頭，目光灼灼，如同啟明之星。

    “可惜，那是你的責任。而該我做的，我卻不能逃避……你若當上宗主的一天，就會明白，此時此刻，我必須死！”

    望著朱玨不解的目光，連海潮眨了眨晶亮的眼睛，沉聲解釋道：

    “就算不為曆代祖師，就算不為那些為我丹華派死去、和馬上就要赴死的同門……哪怕他日丹華重立，後代弟子談論今日之事時，也會說，當年數萬虛空天魔壓境，我丹華派不逃不降拚死敵方數萬大軍，宗主更力戰至死，以為我人族不屈之聲！以為南溟域一隅之不衰絕響！”

    刹那間，朱玨鼻子竟有些脹脹發酸。

    他忽然明白了，連海潮為何不馬上傳下宗主之位，而是說還有餘事未了。

    ——他要用這最後背負著的丹華宗主身份，鼓舞人族繼續奮戰，激勵後代弟子的向往之心，樹立他們的不屈之誌……以死的方式！

    此魂不滅，丹華不熄！

    雖然眼淚沒有落下，但眼簾已微微模糊。

    看到連海潮如此交心，朱玨也決定再不隱瞞。

    “宗主，稍後你隻管放心奮戰，我自有辦法安全脫身。而且，我還能救出咱丹華派的一些菁英！”

    “什麽？”

    連海潮竟有些不信。

    “都這時候了，雖然依監視所見，對方魔皇魔聖該還在後方壓陣，但七大魔督卻已經突進我二百裏範圍，正一個一個拔除我們的孤立陣法，我丹華千峰傲立的景象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泯滅消失，數萬大軍的包圍圈正逐漸縮小，越來越密……而我方傀儡已差不多罄盡，您又有什麽把握，自己脫身的同時，還能救一批人出去呢？”

    “什麽‘您’的‘您’的，我沒那麽尊貴，宗主原先怎麽叫我，現在就怎麽叫我好了。既然宗主不信，便請拭目以待！”

    說著話，朱玨已走至陣法中樞附近。

    中心的天晶雖然粉碎，隻留下一蓬晶瑩粉末，可陣盤陣旗等樞紐之物仍在，九九勾陳大陣其實仍在自動運轉，隻是威力大不如前而已。

    隻見朱玨手指變幻，竟幻化出虛影，就連連海潮都沒瞧清那幾麵陣旗如何變化，便聽得主峰外麵隆隆震動之音，那是遠方山體旋轉移動，變換方位的地殼之音。

    動了！

    眼前影像中數百座布置有頂級材料的山峰都動了！

    正依照著一個詭異的次序移動，似下方什麽東西勾連在了一起，遙遙探出神識的連海潮不禁豁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