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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鬆林。

    參天的巨樹遮擋了陽光，茂密叢生的灌木與藤蔓形成一道道牆壘，盤踞在這片土地上的生命循環形成了某種封閉的能量場，將森林外的氣息完全遮斷，在踏入這片神秘叢林之後，每個人都感覺自己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個世界。

    而且這種感覺似乎並不是錯覺。

    “起霧了？”等大車漸漸降低速度，進入平穩狀態之後，莉莉才扒著頭看向後方，在她視線中的是一片怪異的濃霧——那濃霧盤踞在百米外的林木之間，濃稠的仿佛某種灰蒙蒙的液體，霧氣隨著林間微風緩緩飄動著，透過它幾乎看不清格林威那道綠色壁壘的輪廓：要知道，那道宏偉的壁壘是在數公裏外都能夠清晰看到的。

    但現在卻隻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一片詭異的陰影躲在霧的後麵。

    “奇怪……那些帝國兵沒有追過來……”查理曼在平複下心情之後卻意識到了另外一件不尋常的事，“不對勁，他們可不是這麽容易放棄的……”

    薇薇安看了這位王子殿下一眼：“不管怎麽說，現在咱們終於可以確定是誰想要你們的命了。”

    “黑劍騎士直接聽命於德拉貢皇帝，除了皇帝本人下令，誰也使喚不動他們，”郝仁接過話茬，“而看他們那格殺勿論的態度，他們很顯然已經確定了你們的身份，並且是奉命前來追殺——你們到底是哪得罪那位皇帝陛下了？”

    “我不知道，”查理曼回答的很幹脆，“說實話，在來到德拉貢境內之後情況就已經完全脫離了我的預料和控製，這個國家發生的一切在此前都沒有任何風聲……情報方麵我已經幫不上忙了。”

    郝仁撇撇嘴，看向另外兩輛篷車的方向：第三輛篷車已經切換形態，現在折疊起來的隔板護壁都還沒恢複原狀，這讓它成了一輛圍有一圈掩體的“敞篷車”，因此可以很輕鬆地觀察周圍。他看到另外兩輛篷車上的親衛們都安然無恙，而車子上的護盾也在很好地運行著。

    在意識到這些篷車上帶有強大的護盾之後，親衛們就及時把身子縮到了護盾內部，除了一開始有個冒失的家夥探出身子迎擊敵人而不小心被長矛劃傷之外，所有人都安然無恙。

    “沒想到這些車子還安裝了如此強大的魔法屏障，”艾文娜有些驚異地說道，“你們‘世界樹神殿’看來掌握著非常了不起的技術啊。”

    “我們一向掌握尖端科技，”郝仁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現在關鍵問題是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麽辦？黑劍騎士在追殺你們，背後下命令的肯定是那個龍魂皇帝伯倫丁，所以帝都就肯定不能去了——你們這次‘秘密出使’還要繼續下去麽？”

    在郝仁看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就等於德拉貢帝國和伊蘇邦交破裂，不管那位龍魂皇帝是出於什麽理由要對查理曼兄妹下手，這種對鄰國皇室行刺的行為都等於宣戰，在這種情況下，什麽“秘密出使”的任務都沒了意義。

    但艾文娜在沉吟片刻之後卻搖了搖頭：“不，我們必須完成使命。”

    “哈？”這次就連眯著眼睛沉迷學習的莉亞都忍不住睜開眼看了過去，“你開玩笑呢吧！那個德拉貢皇帝想弄死你們誒，你們還打算去帝都找他？”

    “不，我們去找康斯坦絲皇女，”艾文娜很認真地說道，“越過帝都繼續向北，前往北方六省……”

    郝仁張了張嘴，但還沒吭聲查理曼已經主動開了口：“抱歉，我們的使命非常重要。當然，我們沒有立場要求你們跟我們繼續下去，這一路上我們兄妹已經頗受你們照顧，實在不能要求更多，大家在離開黑鬆林之後便各自……”

    “等會等會，我這還沒說話呢，”郝仁立刻擺手打斷了對方，“你們是要去北境找那個康斯坦絲公主對吧？沒問題啊，反正對我們而言找誰都一樣，就跟你們一起去北境吧。”

    這次輪到查理曼愣神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郝仁：“這樣……也可以？你們不是也肩負著世界樹神殿的使命，必須前往帝都去找德拉貢皇帝麽？”

    “不打緊，我們要做的事也不一定非要找那個伯倫丁，或者說也不一定非要先去找他，”郝仁笑了起來，“事實上現在我對那位康斯坦絲皇女的好奇心一點都不比對龍魂皇帝的少……說不定她能回答我很多問題。”

    “而且還有一點，”薇薇安在旁邊淡淡地補充了一句，“以你們自己的實力和如今已經暴露行蹤的現狀，如果沒有我們幫忙，你們真的能平安抵達北境六省麽？”

    查理曼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但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這樣……那就隻好繼續打擾了。”

    “合作而已，”郝仁笑了笑，視線卻落在車廂中間的那具渾身覆甲的高大“屍體”上，“既然已經沒了追兵，那現在讓咱們好好了解了解這些黑劍騎士吧……”

    話題引到這裏，艾文娜和查理曼臉上同時露出了一絲緊張和後怕的神色，後者還算鎮定，前者卻直接小跳著往車廂另一邊蹦過去兩步，和那具看上去已經失去生機的“屍體”拉開了足夠的距離。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們是怎麽瞬間幹掉這個騎士的，”查理曼困惑地說道，“別的戰鬥過程我都看見了，你們的魔法雖然古怪，但多少還有跡可循，但這個騎士剛才卻是……”

    “我沒對他出手，”莉亞抬起眼皮，懶洋洋地說道，“我隻是毀掉了他的劍而已——然後他就直接倒在這兒不動彈了。”

    查理曼一愣。

    之前戰鬥時的景象也重新浮現在郝仁的腦海中：這名黑劍騎士與兩名帝國兵一同踏入車廂查驗乘客，而在篷車後麵則衝來了十名殺氣騰騰的追兵，戰鬥爆發之後莉亞第一時間回神，黑劍騎士與兩名帝國兵砍向她的武器隨之因承受神威而自行分解，隨後兩名帝國兵是被薇薇安和莉莉出手幹掉，然而黑劍騎士……

    他並沒有受到攻擊，他是自己倒下去的——在機械劍化為飛灰之後。

    莉莉好奇十足地跟著郝仁一起湊到了“屍體”旁邊，看著這具全身上下沒有絲毫傷痕但卻一動不動的身體，她忍不住用手戳了戳：“房東房東，你說他是不是因為咱們弄壞了他氪金得來的裝備所以急火攻心氣絕身亡啊？”

    郝仁上下掃了哈士奇姑娘一眼：“這林子裏是有點熱，但你的智力也不至於退化這麽嚴重吧？”

    莉莉喉嚨裏立刻發出威脅的聲音：“嗚嗷嗚嗚——”

    郝仁壓根沒有搭理她，而是把手放在黑劍騎士的頭盔側麵，尋找著開啟這幅盔甲的扣環：“讓我看看他長啥樣……話說這玩意兒封閉的還真嚴實，他們平常吃個飯都得拆一會吧……”

    隨著他的嘀嘀咕咕，頭盔與麵甲之間的扣環首先被摸索到，緊接著哢噠一聲輕響，那黑鋼麵甲略微彈起了一些，在麵甲和頭盔之間露出一道窄窄的縫隙來。

    郝仁順手摘掉了對方的麵甲。

    麵甲下的那張臉讓幾乎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甚至就連莉莉都嘀咕起來：“我覺得我不想吃晚飯了……”

    麵甲下所呈現出的根本不是人類應具備的容貌——那是一張完全變形、堆疊、扭曲起來的麵孔，五官與肌肉仿佛融化之後隨意流淌的蠟一般形成了猙獰可怖的形態，並凝固在已經塌陷變形的頭骨上，眼睛的位置是兩個凹陷下去的黑色孔洞，裏麵閃爍著一點微弱的紅光，而他的嘴則已經退化成為一道細小的裂縫，看到這張嘴郝仁就可以肯定一點：這幫黑劍騎士平常恐怕並不吃飯，至少不會像正常人類一樣吃飯……

    他們不但不吃飯，而且還用自己的臉阻止別人吃飯。

    好吧，人家也沒刻意阻止，畢竟是郝仁自己作死把麵甲摘下來的。

    “這就是黑劍騎士？！”薇薇安壓下了心中的不適——雖然這張臉確實長的放蕩不羈了點，但她這一萬年來見識過的獵奇玩意兒豈止一張醜臉，所以適應起來還是很快的，“這是生化改造的結果？或者說……魔法改造？德拉貢帝國的王牌戰士都是這種改造怪胎？”

    “怎麽會是這樣，不應該啊……”艾文娜皺著眉靠近了一些，雖然她臉色差到近乎蒼白，但竟然還是強行壓下了那股惡心反胃之感，甚至還帶著一絲探究心開始檢查黑劍騎士那張變異麵孔的形成原因，“我曾經見過別的黑劍騎士，也見過他們的真實麵貌……跟正常人是沒有什麽區別的……”

    郝仁一愣：“你見過的黑劍騎士和正常人是一樣的？”

    “對啊，黑劍騎士也隻不過是個特殊點的兵種而已，說到底也隻是人，”艾文娜點點頭，“他們總不能裹在盔甲裏過一輩子——自然是要把真實麵貌露出來的。”

    莉莉摸著下巴：“說不定咱們正好遇上最醜的一個了……”

    “你說這話你自己信麽，”郝仁白了她一眼，“而且這不管怎麽看都明顯不是自然形成的好麽，誰先天畸形成這樣還能參軍打仗文武雙全的啊，這眼睛都變成黑窟窿了。”

    這時候數據終端從郝仁肩膀上飄了下來：“比起這些表麵上的變異，這個……生物體內的變化恐怕更讓人驚訝。”

    艾文娜和查理曼好奇地看著正在空中飄來飄去的數據終端，他們對這玩意兒感興趣已經很久了，一個能自己移動而且智力高的驚人的“魔偶”，這技術放眼整個拉赫瑞恩都未曾聽說，也就精靈工匠和符文巫師們商業互吹的時候會展望一下類似的東西，但現在眼前卻有實實在在的一個，這如何不讓人關注？

    隻不過現在明顯不是追究世界樹神殿到底有多少黑科技的時候，兄妹二人很快便收回注意力，專注地聽著數據終端的掃描報告。

    數據終端停在黑劍騎士的胸口，在進行靜態深入掃描之後，它終於有了明確的結果：“這家夥體內有一半是機械結構，另外一半也很難說還是生物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