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落花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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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七十九章落花多情

    金家管控的碼頭近日來頗為忙碌,在這其中有大部分貨物需要格外小心翼翼地對待,那些都是金寒池點名從北平的宅子裏送過來的,多是些金寒池日常所需的東西。

    這一箱箱貨物和隨船而來的數十名金家門徒,讓金家上上下下都意識到最近的情況有些特別,看起來,金寒池這次是要長期駐紮在上海了。

    除了這些生活上的變動外,另外還有些事情讓金家人察覺到了情況的變化——金寒池的內宅安靜得有些過分,雖說平日裏金寒池和休伶的對話也少得可憐,但這幾日的情況卻較之尤甚,金寒池和休伶格外默契地都守在自己的房裏閉門不出,平日裏好似連體人似的主仆倆竟在同一所宅子裏形同陌路。

    中午時分,下人將紅木托盤裏的飯菜一樣樣擺在金寒池麵前,他沒有馬上拿起筷子,在看了看盤子裏的菜色後,金寒池微微皺了皺眉。

    這些倒的確是金寒池喜歡吃的東西,但明顯不合休伶的口味,他按捺不住,開門見山直接問道:“她吃東西了嗎?”

    “還沒去送……”

    “我不是說了每日先給她送去?”

    仆人心中感慨這實在叫自己難辦,但嘴上臉上卻也不敢表現出來,隻能輕聲一句道:“早飯倒是吃了些米粥,其他的卻是沒動,我再勸勸姑娘。”

    “不用,”金寒池搖頭,“別多話。”

    金寒池雖然不知道休伶究竟在為什麽事情賭氣,但他最了解她的性子,以她的脾氣秉性,絕非是這些下人能說得動的。

    更何況這次的情況如此特別,她竟都不願對金寒池講的事情,又如何奢望她會對旁人開口。

    當日回來之後,金寒池就忍不住對休伶發了一通脾氣,當時金家的郎中還在旁邊幫休伶包紮,金寒池的怒喝聲嚇得那郎中幾次掉了手裏的藥瓶。

    金寒池想不明白休伶為什麽會出現在葉景蓮身邊,那個脾氣乖張暴戾渾身上下百無一是處的黃毛小子不是她最討厭的人?而且她明知道自己最討厭的便是她以前在葉家做的那些事情,這麽多年他帶她走,為的就是讓她不用再像個戲子伶人一樣去取悅男人,現在可好,竟然還去給日本人助興?莫非忘了自己近日來因日本人對蠱術窮追不舍的原因簡直煩死那些小矮子了?

    可是,金寒池想不通,休伶偏偏也一個字都不肯說,她越是沉默,金寒池的脾氣就越是如洪水決堤火山爆發般一發不可收拾。

    主仆二人近來已經這樣僵持了好幾日,金寒池起初那個“在她開口前絕不就此原諒她”的想法漸漸也沒那麽堅定了,金寒池心軟,尤其是麵對休伶時格外心軟,他竟隱約覺得那個答案其實也不是特別重要,倒是她能開口和自己說說話就好。

    下午天氣較為晴朗的時候,金寒池聽到休伶住的偏房有了動靜,他從窗子的縫隙裏看到一個消瘦的人影還略有些跛地往外走去。

    金寒池沒有馬上跟出去,他耐著性子喝了半杯涼茶,又起身脫掉了外衣,僅著一套綢布的褂子便往門外去。

    風是有些冷的,金寒池展了展肩膀,故作漫不經心地往後院走去,果不其然,在花園裏看到了那個身影。

    休伶坐在一簇桃花下,仍是一身黑衣,團團錦簇的嫩粉色包裹著那一團瘦弱的黑,竟顯得還蠻好看。

    金寒池故意在休伶前麵不遠處轉了兩圈,起初還滿懷期待,可須臾一盞茶功夫過去後,向來以耐得住性子為殺手鐧的他這次也終於按捺不住了——自己明明隻穿了件單衣,若是以往她就算不說話也會起身給自己添件衣裳不是嗎?今日怎的?莫非是眼裏真沒有自己這麽個主子了?

    這個想法拱著一股火便上來,金寒池幹脆兩步到了休伶麵前。

    人不若桃花,麵頰冷似雪,無半點兒血色,金寒池趁著自己還沒有心生憐憫之前,連珠炮般一鼓作氣道:“莫非真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念頭,你就偏不肯告訴我是怎的又和葉家人攪到一處去了?若真是想回葉家,你不如一句話說得幹脆!我並不是偏要將你留在這裏的!”

    一陣風吹來,枝頭白梅隨風亂顫,幾朵花瓣離枝而去,半空搖曳兩圈後,落在休伶枝頭,風動、花動,但她仍是偏不說話,金寒池還是不忍惱她,一句話說出來後竟有些後悔,隻能將一股子怨氣都撒在那自作多情落在她肩頭的梅花身上。

    你何必要落在她肩頭?反正不管你落在哪裏,她都不會多看一眼,既然如此,那怎樣不都是多餘的?

    金寒池想再上前一步,但步子卻是在地上生了根,整個人好似個木樁一樣動彈不得,或是上前握著她的肩膀逼她開口,或是就此轉身再不多言,隻有這兩個想法從兩個方向分別拉扯著金寒池,讓他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就連尊嚴這等在金寒池看來好似比命還重的東西,此時都算不上籌碼。

    “你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肯開口與我說話?!”

    風停,花枝也重新回到了剛剛的沉默中去,倒是在花叢之中一動不動的休伶終於動了一下,她伸手將額頭的碎發攏在白皙的耳後,嘴唇起初動了動卻又被她咬住,如此兩三次後,休伶才終於是肯說話了。

    “休伶對不起主人。”

    “我來不是為聽你這句對不起,這一點我知道,要說就說些什麽我不知道的。”

    “葉家有難。”

    休伶跟了金寒池這麽多年,嘴上雖然從來不說,但心中自詡自己是對金寒池這脾氣秉性再清楚不過的,然而,要說有什麽關於金寒池的事情讓她一直以來都拿不準主意,怕是就隻有關於葉君霖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金寒池到底是喜歡聽還是不喜歡聽有關葉君霖的事,她不清楚金寒池到底是希望葉君霖好還是不好,為何有時自己提起葉君霖的事情時他會突然滿臉厭惡和不耐煩,可有時候當自己不再提起時,他又總會旁敲側擊打探情況?抑或自己說起葉家發生了什麽好事後,他從不會掩飾嫉妒或者鄙夷,可要說起葉家落難,他又急切切地幫忙出謀劃策?

    休伶不敢肯定金寒池對葉君霖到底是何種感情,她隻知道“喜歡”這件事情是複雜的,或許金寒池真的喜歡葉君霖,他對她的感情複雜到自己捉摸不透,又加上自己早已坦然認定自己是何等喜歡金寒池,所以本就複雜的自己,更無法坦誠剖析他的感情。

    “休伶隻是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葉家有難,且……”休伶抬起頭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著,冰冷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表情,“這一難不同於往常,休伶不得不出手相助。”

    “你是幫她……”金寒池沉吟著,“去受葉景蓮擺布,是為了幫她?”

    “葉家重重受阻內憂外患,我這一行,是為了搞清楚葉景蓮的目的何在。”

    “他想搞垮葉家,這年頭早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還需要你怎麽去搞明白?”

    “可是,現在就算他不動手,葉家也已經快要垮了。”

    金寒池從休伶的臉上看到了擔憂和無助,若是旁人,他或許會覺得這表情可能是裝出來的,但休伶不會,這種平日裏連喜怒哀樂都不知道該如何表現的人,哪有機會去模仿和偽裝其他表情?

    更何況,其實這事情早已有了苗頭,在休伶這麽說之前,金寒池已經從其他消息中感覺到了風吹草動。

    不僅僅是葉君霖那兒,就金寒池所知,所向披靡的章杳章家軍近日來莫名其妙銷聲匿跡,齊家的爛攤子更不用說,而在神出鬼沒的唐家嘛,別的金寒池不好說,可從他最近掌握到的蛛絲馬跡來看,鎮斈司的出動,代表著唐家一場內亂在所難免。

    金寒池突然想到唐鬼,他倒是很希望唐鬼能當上虎麟唐家的當家,有可能的話,金寒池甚至願意助他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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