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 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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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三章槍火

    章杳不知道受傷流血卻不會疼是什麽感覺,他還年幼的時候曾問過章嚳海,如果那些中了兵戎蠱後的士兵根本不會感覺到疼的話,人生和世界對他們來說有什麽意義。

    “你不需要知道,疼有疼的好處,不疼也有不疼的弱點,你是章家未來的族長,該考慮的是大局,不是眼前這一兵一卒。”

    如果回想起章嚳海從小到大對章杳那些教育的話,章杳便莫名覺得坦然起來,終於知道了自己的鐵石心腸究竟從何而來。

    這讓章杳覺得能感到疼痛是一件幸運的事兒,他望著肩頭的傷口,進行了簡單的包紮後,傷口好像不如剛剛那麽疼了,這是一種奇怪的現象——人身上總有些細微的傷口,沒發現時不會覺得疼,發現之後便會感到疼痛不已,又像自己肩頭的傷,眼睜睜看著皮肉翻開時是一種疼法,可若是將傷口隱藏在紗布下麵,突然就覺得疼痛好像也被藏起來了一般。

    章杳不由得開始臆測,這疼痛究竟是一種真實的反應,還是人們臆測出來的感受……

    “你在想什麽?”

    破廟裏,篝火燃燒的嗶啵聲響讓章杳有些犯困,人也很快陷入了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倒是葉君霖這聲音讓他突然回過神來。

    想什麽啊?章杳覺得葉君霖其實並不關心這事兒,關心別人想什麽也是一件很無聊的事兒,更何況一個人想要知道另一個人在想什麽,本來就是不切實際的事兒,想到解釋起來或許會很麻煩,章杳幹脆將微微張開的嘴巴重新閉上。

    “傷口……感覺好一點了嗎?”

    章杳仍是沒說話,他微微動了動胳膊,紗布下的血跡立刻鮮豔了幾分,那湧出來的血跡代他作答,讓勉強擠出一些寒暄的葉君霖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麽。

    “不用客套,”人們習慣在說起重要話題前先以一些不痛不癢的話作為開場白,但章杳卻覺得這種行為甚是無聊,“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

    葉君霖有些惱怒,莫非說是自己上輩子欠他什麽?葉君霖感覺眼前這個一無所有的章杳比起之前見麵時那位叱吒風雲的章司令更難以相處,忍不住咬著牙恨恨道:“你沒有忘了說點什麽嗎?”

    章杳頓了片刻,似乎真是在認真思考了一番後才道:“謝了。”

    的確是要謝的,若不是因葉君霖的話,章杳今日怕是有去無回,而他這一聲也讓葉君霖的心多少軟了些,搖頭道:“都到了這步田地,又何必去招惹日本人?那些趨名逐利的蒼蠅便是如此,今日還能是朋友,明日便……”

    葉君霖想說的是“棄如敝履”,雖然用這麽狠的詞也是為了表示對日本人見利忘義的憎惡,但幸虧話到嘴邊時被她咽了回去,否則又是正中了章杳的痛處。

    怎麽說呢,身為一族之長,雖不能說未卜先知,但也要對所有即將發生的事情有所預期,章杳何嚐沒想到這一趟並不會順利?隻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罷了,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有些苦不得不吃,人的年紀大了,便會慢慢理解這些事。

    “你也不想想,若是這一槍稍稍偏了些……”

    子彈未見鮮血時,誰也猜不到它會射中什麽地方,章杳久經沙場,早就猜到自己打出去的子彈最終都會落在自己身上,隻是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

    午夜,被章杳拿槍指著的石井發出殺豬般的嚎叫,那聲音吵得章杳有些心煩,手指緩緩地搭上了扳機。

    用槍殺人和用蠱殺人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相比較起來,章杳還是喜歡後者,至少,用蠱不會濺上自己一身血。

    可是就在章杳將要扣動扳機時,房間裏率先響起槍聲,章杳感覺到一股巨大的衝力,緊跟著身子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他看到子彈在那間舊軍裝上打出了一個洞,鮮血汩汩而出,還不等疼痛襲來,章杳立刻舉起槍指向子彈飛來的方向。

    橫野下二躲在沙發後,將身子藏得嚴嚴實實,唯有露在外麵的屁股仍在不停顫抖,活脫脫好似隻鴕鳥。

    章杳沒有來地覺得想笑,他沒有對橫野下二開槍,而是舉槍對準石井連開三發,之所以放過橫野下二倒不是出自仁慈,章杳隻有六發子彈,正如之前橫野下二所說,他現在在日軍軍部的職權已經被石井架空,現在的橫野下二已經不配浪費章杳的子彈。

    槍聲遮蓋住了走廊裏的腳步聲,因石井不停左右躲閃,這三發子彈中隻有一槍打中他的小臂。

    還有三發,章杳深吸了口氣,到了這種時候,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槍法實在不配做個軍閥。

    嘭、嘭。

    兩槍中隻有一槍打中石井的肚子,但章杳已經沒有機會了。

    書房裏,橫野下二瑟瑟縮縮地躲在沙發後一動不動,石井捂著碩大的肚子躲到了書桌後,衛兵已經踹開房門,章杳站在房間正中,握著他最後一枚子彈。

    橫野下二家的書房不算大,三個衛兵率先衝進來,卻齊刷刷地卡在門口,章杳立刻側身躲在衣架後,順勢抄起一隻帽子向石井的藏身之處甩過去。

    幾名衛兵出自本能地對著那帽子連開數槍,黑漆漆的房間裏,槍火如煙花般不停閃爍,直到石井的罵聲蓋住槍聲,驚慌失措的士兵們才終於停止射擊。

    “你們這些混蛋難道想打死我嗎!支那人!快去抓那個支那人!”

    幾名士兵麵麵相覷,他們在房間裏環視,卻並沒有看到石井口中所說的支那人,然而就在這時,一名士兵突然感覺腳腕一涼,一把匕首狠狠插在他的腳背上,還不等那士兵低頭查看傷勢,手中的步槍突然被人從手中抽走。

    沒錯,正如那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當一群士兵圍在橫野下二書房門口時,麵對一門一窗這兩個出口,章杳沒有選擇對麵的窗戶,而是選擇了擠滿日軍士兵的房門,而接下來的情況也果然如他所料,因章杳擠入人群中,導致這些日軍士兵立刻炸了營,眾人亂作一團卻不能開槍。

    日軍士兵不能開槍,為的是害怕誤傷戰友,相比之下,此時的章杳卻比他們輕鬆許多——在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除了他自己之外,全都是他想要殺了的人。

    子彈,槍火,血氣,整個走廊上亂成一團,章杳端著步槍,槍口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胡亂掃射,一個個士兵很快變成一具具屍體,一團團肉,一坨坨再沒有生命也再沒有用處的腐肉。

    “哈……”

    在這亂戰之中,自章家發生變故以來,章杳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發出如此暢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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