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 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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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家的“小夥計”突然闖進來時,齊孤鴻正在一樓走廊中四處尋找著進入地下室的暗道。

    “喂,你要去哪兒?”

    “我去看看情況。”

    “他們不會搞太大的。”

    “總要去看看……”

    “你這個性格……”“小夥計”嘬著牙花子,“還真是難成大事兒!”

    齊孤鴻沒工夫理會背後那個家夥的風涼話,同時心中有些不滿地咒怨著,心說如果成大事兒就要殘酷冷漠不顧旁人的話,那自己寧可就做一輩子那種成不了大事兒的人,也不想像背後那家夥——真是風光了一輩子,什麽都見識過了,隻不過到最後身邊空無一人而已。

    “行了,找東西也要有技巧,”說話間,那“小夥計”已經到了齊孤鴻身邊,隻見“他”已經摘掉了腦袋上那張足以遮住半張臉的氈帽,同時將一雙塞了一半兒布頭兒的鞋子脫下來掛在肩頭,雙手插著纖細的腰肢環顧四周道:“既然是一個他們經常從這裏上上下下的地方,那就肯定會留下痕跡。”

    金玢一邊說著,人已經往牆邊去了,隻見她蹲在上觀察著水泥地麵上的痕跡,一路走向了走廊盡頭。

    果不其然,就在不到一分鍾的功夫裏,金玢已經掀開了通往地下室的暗門,一臉得意地望著對麵的齊孤鴻。

    這感覺真讓人不爽,齊孤鴻在心中暗暗哼了一聲,心想自己果然還是對金玢喜歡不起來,雖然她是對的,處處都是對的,但就是這種“絕對正確”最讓人惱怒。

    地道的入口向下,齊孤鴻順著入口處的牆邊摸索,很快摸到了一根貼著牆壁的燈繩,輕輕拉了一下,整個地道便如同一張巨口般,在向齊孤鴻展示著它幽暗深邃的肚囊。

    與此同時,剛剛那種詭異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齊孤鴻猶豫了一下,起身將長衫的衣擺塞進腰間,同時對著金玢伸出手。

    “幹嘛?”金玢皺著眉頭反問一聲,很快擺擺手道:“我又不下去!”

    “那你去哪兒?”

    “找藥啊!”金玢理直氣壯道:“你是來救金家人的嗎?他們用你救?你忘了你是來幹嘛的?”

    不錯,今天會在這裏發生的這場混亂,乃是金玢和齊孤鴻之前謀劃好的。

    在日本人圍攻北平金家大宅時,金寒池雖然付出了很多,但也得到了一些,比如說族人的信任,其中甚至還包括一直將他當成假想敵的允瓛,他雖然仍舊不肯承認是金寒池將族長之位拱手讓給他,但多多少少還是受金寒池的大局觀所感動。

    兩人當即密謀,調派一些金家蠱師隨石井回到上海,名義上是金家的臣服,實際上隻是博取石井的信任,將這些人當做安插在石井身邊的棋子。

    而今,當齊孤鴻說自己苦於不知如何能在將齊以帶離中島家之後還能保存他的記憶時,金玢一拍腦門兒聲稱她想到了好點子。

    “這可是金寒池那臭小子用手指頭換來的棋子,若是扔著不用,實在可惜。”

    金玢將她的計劃傳遞給了金家蠱師,讓他們在藥廠中製造煉蠱出事兒的假象,如此一來日本人必然要請齊孤鴻進入藥廠幫忙,到時候趁機找藥,那就是順理成章。

    不過……話雖然是這麽說,可齊孤鴻始終還是無法做到金玢那麽幹脆,猶豫再三,他還是決定先去確定金家蠱師和那些被日本人抓來的人是否無恙。

    “所以說,你就放心去當你的爛好人,我呢,去辦正事兒,咱們兵分兩路。”

    說話間,金玢已經將齊孤鴻推進了地道入口。

    “事成之後我來找你!”

    留下這麽句話之後,金玢還不忘做戲要做全套,順手便關上了地道的門板,將齊孤鴻關在了那一片虛無的黑暗和野獸的咆哮聲中。

    再說齊孤鴻,這地道斜著向下,樓梯折返了兩次,台階差不多有四十多個,憑著感覺來看,這地下距離地麵應該有四米多,由此可以猜測要麽是下麵的房屋挑梁夠高,要麽或者這地下室有兩層,甚至更多。

    正當這時,那慘叫聲也越來越響,齊孤鴻尋著聲音而去,在邁過一條四五米長的小走廊後,一扇寬度僅有一米的拱形石門出現在齊孤鴻眼前,他順手抄起牆邊的一把鐵鍬,不假思索便推門而入。

    刺眼的白熾燈讓齊孤鴻差點兒睜不開眼,這房間裏的燈明顯比外麵要亮,可就在齊孤鴻下意識眨眨眼的功夫,一聲咆哮已經到了耳邊,他幾乎感覺到呼吸中帶著的風,和口氣裏古怪的臭味兒。

    齊孤鴻想都不想便揮起手中的鐵鍬,就聽到身後不遠處有人大吼一聲道:“別動!”

    話音未落時,一道紅色的影子已經到了齊孤鴻麵前,一打卷兒便裹在齊孤鴻的腕間,令齊孤鴻的手臂懸在半空動彈不得,他尋著聲音回過頭,就看到身後不遠處的一個保險櫃上,一個八九歲的年輕孩子正蹲在上麵望著齊孤鴻。

    而在那孩子手中,一隻金色的蟾蜍長大了嘴巴,長長的紅舌頭就一直延伸到齊孤鴻麵前,他渾身一個激靈,頓時覺得想吐,幹嘔著大聲罵道:“鬆開!快把這玩意兒鬆開!”

    沒辦法,齊孤鴻和其他五族不一樣,畢竟不是從小和蟲子為伍長大的,不管這些年煉過多少蠱,終究還是會怕蟲。

    直到那孩子將蟾蜍的舌頭鬆開後,齊孤鴻終於鬆了口氣,這才想到剛剛的聲音,他猛地回過頭來,隻見一個男人正長大了嘴巴猛地吸氣,緊跟著他嘴巴抿住突然鼓了一下,腮幫子便高高地吹了起來,待到那臉頰上的血管都已經變得清晰可見時,男人的喉嚨裏開始發出咕嚕咕嚕的奇怪聲音,乍一聽就和齊孤鴻在樓上聽到的差不多。

    男人將這一套動作周而複始不知疲倦,還別說,這樣子惟妙惟肖,就像那孩子手中的蟾蜍一般。

    細細打量了這麽片刻後,齊孤鴻倒也不再害怕,連那惡心的感覺也終於緩解了不少,他放眼望去,眼前的情況正如他的猜想——這地方像是個舊的廠房,牆邊還能看到為了搭載稱重設備而架設的建築牛腿,調高至少超過四米,如此一來也就難怪剛剛那陣聲音聽起來如此奇怪,原來是經過擴音和回聲之後,聲音再度傳出地麵造成的扭曲。

    而在這差不多五百多平的廠房裏,無數男人正蹲在地上緩慢地跳著,也有一些蹲在某處一動不動,隻是半晌突然伸出舌頭,整個廠房裏好像裝滿了無數人形青蛙。

    雖說眼下這情況倒也的確如金玢所說的沒什麽危險,隻是這樣乍一看還是讓齊孤鴻覺得渾身發麻,不知金家人做出這一舉動的原因,齊孤鴻望向剛剛那個孩子,隻見他也好似青蛙般蹲在保險櫃上,頓時不由自主皺起眉頭,心說莫非金寒池每天在家也是這樣的坐姿?

    正當齊孤鴻這樣想著的時候,一個男人突然出現在男孩兒背後,不由分說就是一巴掌抽在男孩兒腦後,沒好氣兒道:“坐沒坐相、站沒站樣!怎麽能隨便學詹醜爺坐著的樣子呢?太不尊敬了!”

    齊孤鴻差點兒一聲噴出來,他齊家以蛇為主蠱,以青螣為蟾蜍,平日裏固然也是百般尊敬,但也不至於像金家人一樣,這麽“尊敬”。

    “敢問兩位……”

    “這位是齊家少爺吧。”

    男人年紀稍長,說起話來也有章法多了,倒是個能溝通的,聽這男人介紹稱他叫金潤,身旁這孩子是他兒子,名叫金如意,乃是金寒池親賜的名字。

    想來是金玢曾對他們囑咐過,所以金潤剛見到齊孤鴻時便猜到了他的身份,同時不慌不忙地解釋起了他們這一次的行動。

    “關乎我們金家本門的事情,金潤不便解釋,且就說這一次的合作,說是幫齊少爺您,說到底也是幫我們金家自己,畢竟……”金潤看向那些眼神木訥的男人,搖搖頭道:“也是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