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解藥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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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會有壓力和焦慮麽?會有,而且,雖然看似不用像男人一樣負責養家糊口、在外麵打拚,但女人的焦慮並不比男人少——怕公婆會嫌棄自己,怕男人賺錢太少無法負擔家計,怕容顏老去,甚至怕昔日的閨中姐妹會比自己過得好……
齊孤鴻曾經就這個問題問過水絮,當然了,他身邊的女人本就不多,除了水絮,大概就隻有葉君霖、休伶和彌光,隻不過這三個在他眼中看來都不算是常規的女人,而水絮曾向齊孤鴻袒露過心扉,她說自從爹娘死去後,雖然她一路追隨刑三的時候從未直接表露過,但其實整日整日都在憂慮,她那渺茫而無根的未來,每天都讓她感到焦慮。
“每次焦慮的時候,我就做事,”齊孤鴻這才明白,原來水絮也不是天生就那麽喜歡忙碌,她隻是在緩解她的焦慮,“洗衣服,縫縫補補,給你們做飯,哪怕洗洗菜、洗洗襪子,總之,有些事情能做,人就不那麽難熬……”
齊孤鴻想不通,同樣是女人,為什麽汝屠就不能像水絮一樣,采取一些溫和的辦法?
與此同時,他對麵的宋不雙顯然也不能就這個問題給出答案,就聽他一直在絮絮叨叨道:“你啊你!平時瞧著那麽聰明的人,關鍵的問題你怎麽就糊塗了?都說女子與小人最難養活!都說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胯下之辱,你跟她說句軟話怎麽了?非要把事情搞成這樣?”
宋不雙明顯帶著一副不醉不歸的架勢,齊孤鴻倒是能理解他,明天對於宋不雙來說太難捱,後天和大後天也是,他進了趙天一的宅邸,而趙天一跟他根本不是一個派係,就連他那句“趙老弟”叫得都沒底,明日若是有人戳穿宋不雙曾在趙家被屠門時出現,他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這一點,也是齊孤鴻此時如此焦慮的原因,隻是……他捧著杯中酒一飲而盡後望著空空的酒壺,並未感覺內心的焦慮被壓下去多少,按理說,女人通過做些瑣事排解焦慮,男人則仰賴酒精,可自己的心裏為什麽一點兒都沒放鬆多少?
明明,這事情跟自己並沒有什麽幹係,明明他可以一推六二五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畢竟自己也救了汝屠了,她殺人也不是自己所操控,蠱蟲是被她悄悄偷走的,他甚至不如宋不雙焦慮,畢竟明天也不會有人知道自己曾到過現場……
但焦慮就是無法減輕,齊孤鴻又猛灌了兩口酒,最後幹脆捧起酒壇一飲而盡,這才敢於直麵自己的內心。
焦慮啊……還不是因為自己最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無能?
明明已經做好了所有決定,打算救走齊以後就離開這紛亂頻發的上海灘,可是,這中間竟然橫生如此多的枝節!最重要的是,齊孤鴻想到唐鬼,都說世事無常,活在世間什麽事情都可能遇到,重要的是如何去解決,但他反觀唐鬼,這才意識到自己跟著唐鬼那麽長時間,終究還是沒學會他那份灑脫和決絕,明明自己也是遭遇過了齊家的慘遭滅門,說這一點和唐鬼毫無差別,但自己就是沒能學會如何在關鍵時刻擺脫情緒直麵解決問題,隻知道對這些旁枝末節抱怨,卻忘了這本來就是人生的組成部分,自艾自憐已經耗費了他的全部精力,更別提如何跳出來想辦法解決問題!
總是想兩全,總是想完美,但也總是不能將問題解決清楚……齊孤鴻越想越覺得自己失敗,他想到齊以,頓時感到一種急迫感在他心中呼之欲出,恨不得現在就衝進中島江沿家中……
不對……不對……齊孤鴻逼迫自己耐著性子依照唐鬼的思維方式來思考。
首先,他要救齊以,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其次,他要擺脫這些阻礙;然後,想出一個解決辦法;最後,謹慎地進行實施……
齊孤鴻呼了口氣,連他自己都能聞到自己嘴裏的酒味兒,但他並不在意,直接將任務指向尚未完成的第二條——擺脫阻礙。
當齊孤鴻想到這裏的時候,對麵的宋不雙正在努力從桌縫兒中摳出一粒芝麻,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粒芝麻上,全然沒有察覺到齊孤鴻已經起身離開,等他終於心滿意足將那粒芝麻扔進嘴裏的時候,齊孤鴻已經一手懷抱一大堆衣服、一手拎著一隻皮箱,跌跌撞撞地從樓上下來。
宋不雙楞了一下連忙上前幫忙,誰料齊孤鴻腳步不穩,那皮箱順勢脫手,順著樓梯滾了三層之後正撞在宋不雙的額角上,他抬頭一看齊孤鴻陰沉的臉色這才壓下了破口大罵的怒氣,一邊拎著皮箱一邊追著齊孤鴻往門外去。
“我說,您到底要幹嘛?”
齊孤鴻並不理會,人直接便往大門口走,他站在鐵柵欄門前猶豫片刻,手中的衣服已經往門外躍躍欲試了兩回,這才收回了手,將衣服和皮箱全都扔在花壇旁邊。
“她的東西。”
齊孤鴻說罷這話,便轉身回到餐桌旁,人還沒坐穩便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沒錯兒,被齊孤鴻扔出去的,的確都是汝屠的東西,他在房間裏查找了兩三遍,終於確定所有汝屠的東西都在他手裏。
指甲油、口紅、絲襪、蕾絲發帶、羽毛拖鞋……齊孤鴻越收拾,越覺得不值,自己為什麽要容忍這個女人這麽久?自己留在上海唯一的目的就是解救齊以,為什麽會因為她耽擱這麽長時間……
齊孤鴻強迫自己將思緒停滯下來,好了,現在開始就不再考慮那女人的問題!一邊這樣想著,齊孤鴻一邊灌了一口酒,仿佛已經將所有的問題隨之咽了下去。
對麵的宋不雙呆呆地望著齊孤鴻,徹底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他瑟瑟縮縮地問了一聲,齊孤鴻立馬開了腔,原來他就在等著宋不雙這句,待他引了個頭兒後,便洋洋灑灑將自己所有的怨氣一股腦兒傾瀉出來。
“我再也不管了!”齊孤鴻以這句話作為收尾,“這場戲我不陪她演了,我沒有這個義務,等救完了我爹,我馬上就走!”
說罷,好像是為了表達勇氣般,齊孤鴻將酒杯往桌上狠狠一摔,那隻青瓷杯立馬碎成了八瓣兒……
“也不用這樣啊,”宋不雙壓低了聲音一邊勸慰一邊拾起碎片,“事兒要幹,酒不還要喝嘛!你說說,咱爹那事兒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我上次去尿廠了,”齊孤鴻說著,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的舌頭有點硬,“但是沒成功……我本來是打算……是打算在藥廠鬧事兒,讓他們求我去把事情擺平,這不就能順便把我爹的解藥偷出來麽,誰成想……都是她!都是因為她!這事情就沒辦成!”
宋不雙拍了拍齊孤鴻的肩膀,“沒事兒,不提她。咱說這個,那藥廠沒辦成,你還打算怎麽辦?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
宋不雙本想表示客氣,沒想到齊孤鴻直接攥住他的手,“就靠你!”
齊孤鴻有個計策,想讓人再去假裝有人在藥廠下蠱,隻是自己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啟動這麽大的計劃,著實是人手不足,想讓宋不雙的手下代勞。
“那不成!你也知道,我手下的人就隻會打仗,那是拿槍杆子的,你這事兒,我們辦不了!要我說啊,不如直接想辦法把人從中島家綁出來,你要想這麽幹,我能幫你想想辦法!”
宋不雙嘴上說得信誓旦旦,可他心中何嚐不知道這對齊孤鴻來說乃是下策中的下策?朋友自然是要做,但總要在能力範圍之內,宋不雙率先拋出這麽個不可能完成的高台,隻等著齊孤鴻順杆兒往下溜一溜。
“不行,搶人沒用,重點在於把藥找出來,”齊孤鴻手上雖然已經沒了準頭,夾口菜夾了三次連個毛都沒夾著,但好在腦子還算清楚,就聽他硬著舌頭道:“隻要能找到藥,辦法不是問題……”
“那你看!這樣!我聽說了,中島江沿最近正煩心呢!”宋不雙毫不避諱地將自己最近聽到的所有消息都一股腦告訴了齊孤鴻,“中島菡子生了怪病,起初找了兩三次醫生,然後突然就不找了,我心想著啊,應該這事兒是醫生管不了的,那就是你們那蠱術!你但凡是能想辦法幫中島菡子解了蠱,到時候想什麽辦法去接近中島家都不是問題……”
宋不雙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已經發直,但他這話卻讓齊孤鴻突然清醒過來。
沒錯兒,幫中島菡子解蠱,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但是,自古以來一蠱一解,他們現在連下蠱的人都不知道,除非下蠱之人以外,要說想給中島菡子解蠱,這事兒別說自己做不到,齊家門徒裏數一數二的人全都挑出來,也沒有能做到的……
除非是……齊孤鴻回想著剛剛的情況,汝屠操控他的蠱蟲那一幕就在眼前閃現。
“我瞧著那汝屠就挺厲害……”
宋不雙大大咧咧說出的話正好映襯了齊孤鴻的心思,沒錯兒,如果汝屠能操控別人的蠱蟲,自然也能想辦法解了中島菡子的蠱!
隻不過……
“哎?”宋不雙目光呆滯地四下顧盼道:“那人呢?”
齊孤鴻心頭一緊,酒徹底醒了,別說人沒了,自己連人家的東西都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