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雁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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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北城伸手要拉住她,她卻越退越遠。她一把拔出匕首指著他,聲音發狠,“別過來!”

    她已經將腿伸在城樓的邊上。腳邊空蕩蕩的,隨時就要掉下去。

    趙綾始終都揚著嘴角,噙著一抹笑在嘴邊,那一抹笑寫滿了譏諷和落寞,她右臂上的血滴在城牆上。她卻也感受不到疼痛。淚眼朦朧的模糊視線裏,隻是久久盯著顧北城。那道人影,逐漸模糊。

    原來,她從始至終都愛錯了人!

    他的駙馬不是一個君子,而是一個偽君子!

    雁鳴關上,她縱身一跳。顧北城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伸手抓住她的衣角,手裏卻隻抓住了一片衣角。或許這就是緣分,這就是命中注定,他到底沒能抓住她,她到底從他的眼前走了!

    忽然一匹馬飛馳而過,蘇澤飛快的躍馬而過穩穩的接住她。

    緊接著那匹馬朝著晉國方向飛奔而去,弓弩手準備射擊,顧北城卻抬手製止了,如果他早一點製止該多好。這條命,算他還給她的。

    馬蹄踏過碧草如茵,蘇澤才將她放了下來。侍衛稟告道,“公子,此刻已是晉國境內了!”

    蘇澤點點頭,眼下已經安全了。

    趙綾神色黯淡,蘇澤做到了,做到了讓她心死如塵。曾經失了家國,如今連最後的喜歡也沒有了,她終於成了一個一無所有,再無牽掛的人。

    眼下,她分不清算計還是利用,她隻知道她和顧北城之間的感情實在是太脆弱,在江山麵前,根本一文不值!

    蘇澤一手摟著哭泣的她,一手拍拍她的脊背。

    趙綾抬頭問道,“蘇澤!你不惜深陷陷阱,也要斷了我與顧北城的念想。當真值得?”

    蘇澤隻是定定道,“值與不值是我的事。但是看不看得清真相是你的事情!”

    他握著她的手,肯定的道,“一個愛江山的人,就會把江山看得什麽都重!”

    “那你呢?”趙綾反問他,

    蘇澤答道,“我愛江山,但除了江山,你是最重要的!”

    比起太多的海誓山盟,這句話卻略顯平淡,“我不會有其他女人,我要你做我的太子妃!”

    眼下才離開了顧北城,他就想著要把她拖入新的征程裏,她斷然不會肯。

    騎兵長過來,“參見太子殿下,屬下接駕來遲,太子殿下恕罪。”

    蘇澤若有深意的眸看過去,“你來了?那麽他也就知道本殿回來了!”這個他自然就是他的父皇了。

    騎兵長道,“陛下已經在宮中設宴,等殿下回京。”

    蘇澤譏諷道,“我乃一個敗兵之人,何須大宴?”

    他頓了頓道,“回去稟告父皇,本殿兵敗俐城,無顏麵聖,特回冀州,閉門思過。”這冀州是蘇澤母妃的祖籍地,蘇澤此舉無異於是在反抗,反抗他們害死他的母妃。

    騎兵長不動,蘇澤抬頭便大罵道,“還不快滾!”他的脾氣越發暴躁。

    蘇澤看了一看她,“去冀州吧,我能讓你安寧幾天。但你該知道以你皇室公主的身份,一輩子都不可能擺脫權勢!”

    原來蘇澤在冀州還有這麽好的一處別苑,院子是唐時的一棟古建築,朱漆紅瓦,氣勢磅礴,屋頂的壁畫漸漸失去顏色,但院子的主人卻保留了原有的模樣,並未讓工匠修補。反而透著濃厚的曆史感。

    蘇澤手上擁有的財富確實是多,四處皆有宅子。蘇澤命人打掃出兩間屋子,“我母妃的祖宅在中心地區,我嫌吵,便帶你來了這個清靜的別苑!”

    蘇澤這幾日大約是忙,倒也沒空管她。然而這幾天她卻想了很多,她一定要顧北城為他們這段感情負責,她今日之痛來日要他千百倍的痛。顧北城的痛苦,唯一便是失了江山吧?那麽她就要奪下江山,正如一年前蘇澤讓她扶兒子上位,以皇太後身份監國。

    她恨極了,心裏的恨意不斷的在燃燒。或許顧北城接近她開始就是為了她手上的江山呢?曾經她以為顧北城隻是在皇室凋零不得已才坐上皇帝位,所以她一直等著他一個解釋,後來牽扯出兩族之間的糾葛,和黎民百姓的天下大義,她義無反顧的原諒了他。

    可是當他摟著另一個女人站在城樓上射殺她那一刻開始,一切,恩斷義絕!

    他所要的一切,她就一定要他失去!哪怕是江山又如何?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看著他的失敗!她要這天下,她第一次這麽濃烈的想要這天下。她再也沒有對顧北城任何一點的心慈手軟,就算兩族間的糾葛許多,但兩族間也死了不少人,恩恩怨怨是上輩子的事情。但欠她的感情卻是這輩子的事情!

    就算祖輩有虧,而她從來不曾欠他什麽!

    侍女盈盈走來,“公子回來了。”

    “公子請姑娘前去共用晚膳。”

    春風吹拂廊簷前的細柳,嫩草新生,幾支迎春花從花台上開下來,落了一麵牆,淡淡的黃色,很好看。侍女穿著薄薄的春衫,齊齊整整站在一排。或許春日便是新生。

    趙綾往庭院中走去,蘇澤身著一件黑色莽袍,墨發冠束,腮邊帶著犀利的笑意。“幾日不見,你清瘦了許多!”

    趙綾答道,“如你所願,讓我又一次嚐到心死的滋味!”

    蘇澤為她斟了一杯酒,“比起上一次你失去家國時的落荒與狼狽,你現在冷靜了許多,也幹練了許多。”

    趙綾飲下一杯酒下肚,她曾經始終都是對顧北城抱著一絲念想的,如今這絲念想沒了,“愛情比起家國隻恨什麽也算不上。”

    蘇澤大笑起來,“我很早就說過,你和我是一類人,隻是你不覺得。”

    想起他的心狠,趙綾反駁道,“比起你,我還是自愧不如!”

    蘇澤隻是笑笑,理性分析道,“從你失去家國和失去顧北城兩次看來,失去家國時你的痛徹心扉和絕望,和如今的憤怒內斂。你和我都知道天下為重!”

    他的話十分大膽,“我隻知道你絕不是深閨之中去爭一點男人寵愛的女子,與其去爭哪一點可憐巴巴的寵愛,卻不如爭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