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紫符現杯弓蛇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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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宋紹興十一年,那一年日月當空顯祥瑞,凡塵之中成佳話;那一年朝廷連下十二道金牌,急召嶽飛退兵回朝,也與朝野之中掀起了波瀾……

    廟堂雖高,江湖雖遠,但與尋這錢塘縣中的天作棋盤星作子,自不可同日而語,也不再多做贅述。

    錢塘縣粉牆黛瓦,小橋流水,河渠之中的烏篷船分開了漣漪,緩緩徐行,夾岸楊柳吐露著嫩葉,與清風之中搖曳晃動,便是尋常百姓所見的靜謐時光。

    許家的百年梧桐枝繁葉茂,自菩薩廟燒香禱告後,許嬌容與弟妹白素貞便與這樹蔭下的水井旁,許嬌容則是漿洗衣物,白素貞則與旁側刺繡,依舊是閑話家常。

    弟妹啊,別瞧了,漢文忙完了藥鋪的事,就回來了……”

    許嬌容漿洗著衣物,瞧見白素貞心神不寧,不斷的打量院門方向,隻道新婚燕爾,便出言調笑著說道。

    婦人之間的調笑,本就是尋常之事,如今許嬌容和白素貞都無身孕,故而這閑談之際,多半也就是李公甫衙門中的事,以及許仙昔日的過往種種罷了。

    姐姐……”

    說話間,那一襲淡綠色長裙的小青姑娘,自是嬌豔俏麗,手挎著竹籃其內皆是每日的用度,與這院門之外舉步便走了進來,徑自走到了這梧桐樹下的水井旁,不動聲色的笑著說道:“我適才路過慶餘堂,聽馮掌櫃說,許相公去沈家故居給人瞧病去了……”

    小青與白素貞本就是姐妹情深,與觀音廟中聽聞許嬌容言及許仙曾害過一場大病,回想往昔也是倍感驚心,這才按耐不住前往慶餘堂一行。

    白素貞猛然一愣,驚愕的瞧著小青,那手中的針線也停頓了下來,又望著這手中的“鸞鳳和鳴”,想起官人和那天昌仙子,便是茫然無措,更有一股心酸之情湧上了心間。

    姐姐,我有些不適,先回房了……”

    白素貞強顏歡笑,將這手中刺繡又放回了筐中,寒暄了幾句之後,便起身朝那偏房走去。

    弟妹啊,你好生歇息……”

    許嬌容雖是尋常的婦人,但如何瞧不出白素貞的異樣,也心知為了那般,此刻卻也唯有裝作不知情,起身寬慰著說道。

    那婀娜多姿的背影,與這斑駁的樹蔭中逐漸遠去,清風撫動梧桐樹的枝葉搖曳,那水井旁便僅剩了竹筐,以及那未曾全功的刺繡“鸞鳳和鳴”……

    許嬌容越想越不對,那蔡大娘昔日便曾來保媒拉纖,說的便是這沈家故居的潘家姑娘。

    慶餘堂坐診的是王鳳山,為何漢文偏偏要去給人家瞧病,這其中又是何道理……

    啪!”

    許嬌容一把將手中的衣衫拋回了木盆中,起身之際已生薄怒,杏眼微瞪更是蛾眉微蹙,言道:“小青,走,跟我去瞧瞧!”

    夫人,我們要去沈家故居嗎?”

    岑碧青心中一動,詫異的問道。

    漢文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清楚!”許嬌容已然將水漬隨意的擦拭,起身邁開了腳步,行至小青的身旁,氣勢洶洶的說道:“那潘家姑娘要是起了什麽心思,我這做姐姐的,自然要為素貞做主!”

    有了許嬌容這一言,小青的心中自是慶幸不已,對許嬌容更是敬重,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唯一能為白素貞這新婦做主的,也就隻有許仙的親姐許嬌容了。

    許嬌容攜白素貞的丫鬟小青,徑自出門便朝這沈家故居的方向而去,便是要瞧瞧漢文到底是真的給那潘家小姐診治,還是放著家中的賢妻,偏要去拈花惹草……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浩渺的仙氣猶如氤氳,籠罩著沈家故居的書房,那清風之中時而浮現水紋般的漣漪,也將這引發日月當空異象之物,那四禦之一,中天北極紫微大帝的朝服和冠冕,所散發的煌烈之氣,盡數的消弭散去……

    天昌仙子便駐足與這書房之前,一襲長裙與仙靈之氣中飄搖,絕色女仙本就是不染凡塵,嫻靜猶如花照水,那娉婷的身姿更是縈繞著典雅之氣,猶如扶風玉柳一般……

    陽謀者,因勢利導,又隨勢而動,暗合天地至理,如洪濤決堤,人人能見卻毫無辦法,唯有束手待斃。

    天昌仙子這美目之中早有諸般景象流轉,便是駐足與這書房之前,也早見了許嬌容與那“青蛇”徑自朝這沈家故居而來,卻是坦然自若……

    縱有千百種法子,能令白素貞現出原形,輕易的拆散許仙與白素貞的一段姻緣,但天昌仙子卻是不便親自動手,也隻能因勢利導,便是恐日後中天北極紫微大帝歸位之後,屈指一算後生起一絲不悅之心……

    而假借王道靈之手,終究還有幾分轉圜的餘地,畢竟親迎紫薇天帝重返南天門的大功,卻是不可抹滅的……

    隔空望著許嬌容氣勢洶洶,攜“青蛇”踏入了沈家故居的大門之後,天昌仙子這才浮現了一絲揶揄的笑意,而後輕聲朝這書房之內,呼道:“許公子……許公子……”

    這一聲聲的呼喚,自包文正的耳邊縈繞,也猶如清泉流淌進了心田,令那沉浸在璀璨星河之中的人,也逐漸的清醒過來……

    那冠冕不再彌生煌烈之氣,那紫薇天帝的袞服也不再縈繞著璀璨的星光,終究從這閉目沉思的人兒身上,再次飄飛歸入了鏤空的檀木匣子之內。

    原來,這就是南明離火……”

    一聲囈語響起,這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郎緩緩睜開了雙眼,那清澈的雙眸之中竟有絲絲星光縈繞,卻是如夢方醒的言道。

    若非得見潘家的異寶,任由包文正的心思縝密,也決計無法推演出這南方星官“朱雀”的神通奧妙,那已然非人力所能及,那是蘊含著神通變化之妙,更是玄之又玄的天地至理。

    也絕非與聊齋誌異世界中,峨眉仙門呂三娘所禦施的“南明離火”那般,與風中猶如螢火一般,閃爍幾近湮滅,真正的南明離火一旦現形,便無物不焚,莫說是妖魔鬼怪,便是那昔日的陰曹地府的正神,想來也絕不在話下……

    潘姑娘,我那弟弟許仙,可在你的府中?”

    這書房外,傳來許嬌容那熟悉而又親切的語調。

    包文正心中一動,唯有將這“南明離火”以及這潘家的異寶,暫時擱置與心頭,舉步便朝這書房之外走去。

    許公子正在觀瞻我家中異寶,與房中獨處已然有兩個時辰了……”

    天昌仙子顧念這許嬌容乃是許仙的親姐,自是恭敬有加,雖不敢側身施禮,恐天人有別,許嬌容生受不起反而遭難,隻能與這書房門前怯生生的答道。

    什麽寶貝,令我這弟弟看了兩個時辰?”

    許嬌容本是尋常婦人,自不會輕信這潘家小姐的一麵之詞,但本是溫良賢淑的婦人,瞧這潘家小姐也是貌比天仙,與自家弟妹白素貞一般無二的高貴典雅,也逐漸的釋然,言道。

    這潘家小姐,與許嬌容的眼中瞧來,隻不過是貌比天仙,高貴典雅而已;但與岑碧青的眼中瞧來,便是駭然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便是那身軀也是瑟瑟發抖……

    這潘家小姐哪裏是人,周身那仙靈之氣縈繞,更有天花自虛空之中朵朵飄下,落入地麵後消散不見,且滋養著這沈家故居的一草一木,始令這花園之中姹紫嫣紅,招惹了蜜蜂和蝴蝶與花間翩姍不定……

    她不是人,她是神仙!

    吱呀”一聲,那書房的門被推開了,那猶如翠竹新生的少年郎君舉步而來,周身的氣勢卻非昔日可比……

    與岑碧青的眼中瞧來,那是若有似無的煌烈紫氣,正在緩緩的飄散,且隨著清風而飄逝,那身後更有一道虛影,且蘊含著炙熱且霸道的氣息……

    而與包文正眼中看來,家姐許嬌容依舊與往日一般無二,那狐疑之中又逐漸釋然的眼神,分明是怕自家獨自與這沈家故居之中,逾越了男女大防。

    而那嬌豔俏麗的小青姑娘,依然是明豔不可方物,依舊是熟悉的臉龐,隻是那與陽光下的倒影,卻是有些耐人尋味……

    那是一條巨蟒,與陽光下的倒影,且是直立而行,長裙飄飄自是說不出的怪異,一股寒意湧上了包文正的心頭,隨即又逐漸的按捺下去。

    她本就是青蛇,隻是昔日肉眼凡胎,瞧之不見而已……

    隻是,若是返回家宅之中,麵對枕邊人,還能當真無動於衷嗎?/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