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鎮江府突逢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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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金兩國連年征戰,外地流民紛紛南移,官吏、士人、商賈、工匠、僧道、藝人等大批進入臨安,使得臨安府人煙稠密,戶口蕃勝。

    燈夕之前,各采鬆枝竹葉,結棚於通衢,晝則懸彩,雜引流蘇;夜則燃燈,輝煌火樹;而這一夜家家燈火,處處管弦,這一夜攔街嬉鬧,竟夕不眠;這一夜紮草為龍,賞燈歡酣;這一夜才子佳人,共望月圓。

    遍數臨安城燈夕之夜,花燈皆是推陳出新、數不勝數,卻尤以“琉璃球”和“萬眼羅”二物最為珍惜,往往要提前數月前去訂做,價格不菲、便是尋常商賈也隻能望而興歎,而現如今李公甫和岑碧青則是各自手持一個。

    萬眼羅,以碎羅紅白向間砌成,功夫妙天下,多至萬眼,有萬窗花眼密,千隙玉虹明一說。

    “漢文啊,我一直以為你隻會開方子抓藥,想不到還會作詩啊!”

    李公甫提著手中的“萬眼羅”嘖嘖稱奇,此等昂貴之物便是用衙門一年的俸祿都難以企及,想不到居然用一首詩就“換”來了,回轉家門之後懸掛在屋簷之上,入夜之後自是別有一番景致,是以讚歎不已的說道。

    淡然一笑,未曾接話,隻因那店鋪的東家雖懸掛了此物作為彩頭,卻是趾高氣昂言道此物千金不換,而包文正卻偏偏記得這“琉璃球”和“萬眼羅”所記載的古詩,又見自家娘子白素貞和小青姑娘都多看了幾眼......

    “疊暈重重見,分光麵麵呈,不深閑裏趣,爭識個中情......”

    那本就是嬌豔俏麗的婀娜少女,手提的那盞“琉璃球”巧奪天工,引來行人的頻頻矚目,此刻聞聽姑老爺李公甫的讚歎之言,也將適才那首詩再度念了出來,那輕揚的吳儂軟語之聲自是分外的悅耳動聽。

    “娘子,你看那邊!”

    包文正手攜白素貞的柔荑,與這臨安城中隨著人流緩緩而行,指著那別出匠心的“鐵馬回旋”言道。

    鐵馬回旋彩燈,未及三尺,製作的極其精妙,其內的剪紙則是白臉曹操,手持青龍偃月刀的長髯關羽,以及虯須張飛;曹操在前,關羽和張飛在後,不斷旋轉仿若正在窮追不舍一般。

    燭光透過朱紅色的剪紙,將紅色的光芒輝映著通衢,也輝映在那明眸皓齒的麵頰之上,與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祥和而又溫馨的美妙滋味填滿了白素貞的心頭。

    “官人,這剪紙為何會不斷的旋轉哪?”

    白素貞本是冰雪聰明的女子,此刻陪伴在“許仙”的身側,卻是明知故問,故作不解的詢問道。

    “想必是見娘子如此美貌,為了博娘子一顧,是以不斷的旋轉吧!”

    包文正本就是舌燦蓮花之人,此刻又有心博娘子一笑,是以這番話便是半真半假的說來,也有恭維之意。

    “官人!”

    白素貞與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難免有些羞澀,嬌嗔一聲說道,隻是心中也滿是歡悅之意。

    “......”

    許嬌容與身側望著漢文和弟妹白素貞,這等甜言蜜語著實羨煞旁人,再回頭看看那手持“萬眼羅”李公甫,便決計說不出此等話來,心中的埋怨也不由加劇了幾分。

    臨安城的人流自洗麵八方而來,從熙熙攘攘已然到了接踵摩肩的地步,行走已然開始不易,而“萬眼羅”和“琉璃球”本就是珍惜之物,未免有些破損,待將這通衢的彩燈看遍之後,一家人便逐漸的往臨安城外而行。

    亥時三刻,皓月懸掛中天,將皎潔的月華遍灑凡塵,而璀璨的繁星點綴著夜幕,也輝映著如詩如畫的西子湖畔,遠有遊船畫舫與湖麵暢遊,那絲竹之聲依稀傳來,近有烏篷船隨著湖水微微飄蕩,夾岸楊柳的枯枝在風中微微晃動。

    夜色之中,年邁的船夫撐槁搖槳,烏篷船緩緩的駛離了岸邊,朝錢塘縣的方向而去......

    正月十六子時三刻,鎮江府丹徒縣龔家坡。

    破舊的祠堂曆經風雨的洗禮,在夜色之中依稀辨認的出輪廓,祠堂外的蒼鬆和翠柏栽種了許多年了,斑駁的樹影投射在地麵上,為這偏僻的村落增添了幾分雅致,驚蟄不至春雷不響,是以萬物不蘇,而這龔家坡此刻的寂靜,則是有些不同尋常。

    陰風起,吹開了祠堂的大門,隨著“哐當”一聲沉悶的響聲,供奉著祠堂內列祖列宗的牌位開始不斷的顫動,仿若地龍翻身一般,而後那數十塊牌位開始劇烈的跳動,“啪啪”的聲響結連成一片,與這本是肅穆的祠堂內,詭異的令人不寒而栗......

    毗鄰祠堂的老宅之中,漆黑的屋舍內伸手不見五指,唯有床榻之上的喘息聲從平緩逐漸變得急促,而那床榻上安眠的一對夫妻卻依舊在沉睡之中。

    “兒啊,祠堂的水井中有妖怪,快跑,快跑啊!”

    雲隱隱,霧蒙蒙,那慈祥的老嫗飄然而至怪異的站在床榻之前,顫抖的雙手似要觸摸沉睡的幼子,那布滿了皺紋的麵頰早已聲淚俱下,一聲聲呼喚依舊是如往昔一般的熟悉,但又是那麽的急切和惶恐。

    “娘,夜深了,你為何不去安睡啊?”

    “娘啊,你是老糊塗了吧,咱們祠堂哪裏會有什麽妖怪啊!”

    渾渾噩噩之中,偏偏又是如此的清晰,已過了而立之年的漢子在夢境中如此回道,卻早已忘了娘親已然入土為安。

    一聲如狼似虎的嚎叫聲隱隱傳來,怪異而又淒厲,仿若是在耳畔響起,似乎就在門外,也似乎就在龔家坡之中。

    “兒啊,快跑,快去金山寺找法海禪師,隻有他能除了祠堂水井中的妖怪......”

    那慈祥的老嫗蒼白的麵頰驟現駭然之色,渾身更是禁不住顫抖連連,那倉皇的言詞更是仿若大難臨頭一般,煙霧頓時濃鬱起來,也逐漸遮掩了那熟悉的輪廓。

    “娘!”

    一聲驚呼脫口而出,正是那沉睡中的男子心中一急,身軀猛然間一顫,已然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漆黑的屋舍伸手不見五指,哪裏還有娘親的音容笑貌,怪異之中心頭也湧起了失落之感,那漢子沉重的歎息著,而適才睡夢中清晰的一幕卻是在心頭始終縈繞,不曾消散......

    “爹!”

    床榻上的婦人一聲驚呼,身軀劇烈的一顫,也從床榻上坐了起來,那麵頰上已然是淚眼漣漣,抽泣之聲竟是難以自製。

    “娘子,娘子......”

    那漢子正待好生勸慰,隻是一句話還未曾說完,卻驟然間聽聞村落裏犬吠之聲高亢起來,仿若有賊人翻牆越院一般的正在警示著什麽,而不多時便看見窗欞外似乎有微弱的亮光,而奔走的腳步聲和喧鬧聲也隨之而起。

    “鐺.......鐺......”

    “鐺.......鐺......”

    祠堂的銅鍾發出悠揚的響聲,在喧鬧的村落中回蕩開來,那是每逢祭祀之日催促龔家坡的村民前往祠堂的,才會敲響的鍾聲。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荒誕的怪夢本不能信以為真,但龔家坡的裏正和戶長以及全村人都做了同一個夢,這件事就古怪了,莫非當真是龔家的列祖列宗庇佑兒孫這才托夢不成?

    而當龔家坡的裏正和戶長前來祠堂焚香,卻發現祠堂內供奉的牌位竟是無端摔得粉碎,且那摔碎的牌位所化的粉塵,又清晰的勾勒出了一個“避”字!

    “裏正,莫非這夢中所言,竟是真的不成?”

    龔家坡的戶長早已年過半百,身形也有些佝僂,此刻舉著晃動的火把,有些將信將疑的問道:“莫非這祠堂的水井中,真的有妖怪......”

    語調有些沙啞,驚疑之中又蘊含著惶恐之色,全村人都做了同樣的夢,且這祠堂的牌位又無端的摔個粉碎,這等怪異的事當真是聞所未聞。

    “......”

    裏正望著這滿地碎裂的牌位,麵色陰晴不定了許久,而後這才狠下心腸說道:

    “把吃百家飯的傻二牛尋來,下到水井裏去看看!”

    “他不是咱龔家坡的人,也在咱龔家坡住了幾個月了,為咱們龔家坡的百姓出點力,也是應當的!”

    裏正和戶長雖是小吏,卻也掌管龔家坡客督稅賦,且龔家坡地處偏僻,未設追捕盜賊的耆長一職,如果這一切都隻是巧合而已,豈不是“因小失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