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金戈淬火鋒芒銳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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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葉應武吩咐,小陽子等人方才輕舒一口氣退下,此時才有功夫定睛看去,來者可不正是工部尚書郭守敬。小陽子等護衛算是徹底放心,隻是瞪大眼睛看向四周。

    能夠在這裏看到葉應武,郭守敬也是又驚又喜,上前恭敬地拱手行禮:“臣參見陛下!”

    “此處是民間,朕又是白魚龍服而來,卿家就無須如此多禮了。”葉應武微笑著說道,在這裏遇到郭守敬也讓他有些驚訝,因為葉應武回京城多日,一直想要找郭守敬詢問新式火器的研製情況,結果得知包括工部尚書郭相公本身在內,工部之中主事的幾個官員全都在將軍山盯著,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回來了,這下子葉應武反倒是不好意思催促了,再加上南洋事起突然,也就將這件事擱置下來。

    今天竟然好巧不巧遇到了郭守敬,葉應武自然驚奇,郭守敬不是應該在將軍山麽?

    顯然也看出了葉應武的疑惑,郭守敬一邊做了個借一步說話的手勢,一邊低聲說道:“啟稟陛下,臣今天上午剛剛從將軍山回來,正是在這天外樓宴請此次有功之諸位工匠,另外臣已經寫好奏章,送往宮中,隻是可能奏章送到的時候陛下已經不在宮中了。”

    葉應武眼中流過一抹喜色,沉聲說道:“成功了?”

    郭守敬輕輕吸了一口氣,鄭重的點了點頭:“兩種新式火器已經研製出來,之前陛下曾經吩咐過的那一種可以升空的裝備現在也有了眉目,這兩天便可以進行試驗。”

    手按在郭守敬的肩膀上,葉應武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過這麽失態,尤其是穿越到這七百年前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葉應武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即使是見到哪個英雄人物,也不會感到驚訝和激動,畢竟這是一個英雄輩出的年代,而葉應武這些年已經見多了一時豪傑。

    而今天葉應武聽到這個消息,在這一刹那還是很難抑製住內心的激動。兩種新式火器他知道是什麽,對於已經逐漸由火器取代其餘兵刃的明軍來說,這兩種新式火器將會徹底補充明軍現有火器威力不足、使用方法單一的問題,而至於那一種新式裝備是什麽,葉應武更清楚。

    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真的在這個時代重新走上空中。

    “陛下?”感受到葉應武的手微微顫抖,郭守敬的聲音之中也帶著難以壓抑的感情,畢竟這些火器確實耗費了他以及工部這麽多工匠太多太多的心血,而他們更加清楚,大明能夠北伐勝利,重新奪回已經失去三百年的幽燕,這些火器功莫大焉。在明軍將士衝鋒的千千萬萬身影背後,還有這麽多工部工匠的背影,不可磨滅。

    “你們做的很好。”葉應武鄭重的說道。

    而郭守敬眼睛中不知不覺得已經有晶瑩的淚水滾動。想當初在興州,他隻是一個頹然的戰俘,至於未來的大明皇帝葉應武,就在那個時候帶著他那些膽大包天更或者說是異想天開的圖紙而來,明明理智告訴郭守敬,那些圖紙上勾勒出來的都是夢幻,不可能實現,但是一種直覺、或許是屬於這個本來就應當名傳千古的國之重匠特有的直覺,驅使著他毅然決然跟著葉應武,而事實證明,當時郭守敬的直覺是正確的。

    葉應武實現了自己的承諾,並且帶著他們依舊一步一步堅定而卓有成效的向前邁進,疏浚運河、開通直道、研製火器······郭守敬跟著葉應武一路走來,也是一路看著,看著這個年輕人在短短幾年內翻雲覆雨,力挽狂瀾,甚至直接改換人間。

    當大明建立,郭守敬就知道自己當初至少沒有走錯,而當北伐勝利的消息傳來,即使是在所有工匠甚至是朝野官員眼中“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造好機械”的郭守敬,也忍不住熱淚盈眶,加入到工匠們歡呼的行列當中。不隻是因為這勝利的喜悅之中也有他不可被忘記的一份,更因為那已經等候了三百年的夢想和三百年的勝利,又何嚐沒有他的一份?

    看著眼前的葉應武,郭守敬鄭重說道:“臣懇請陛下前往將軍山驗收新式火器!”

    “好,明天上午,朕會前去。”葉應武沉聲說道。

    他很清楚,當這新式火器麵世之後,大明的軍隊戰力將會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而曾經強大到難以戰勝的敵人,也將在這些火器麵前土崩瓦解。

    這······或許是葉應武作為一個後來人,在這個已經被他篡改的麵目全非的時代所能夠做出的最後努力了,其餘的葉應武也要和這些一路風雨並肩走到這個位置上的人們一起去摩挲、一起去麵對。

    “愛卿辛苦了,你們好吃好喝,朕就不去叨擾,讓掌櫃的多上幾個菜,這錢就記在皇家的賬本上!”葉應武當即吩咐一聲,如果他此時過去,未免有些尷尬,讓那些工匠們不知道應該如何自處,更何況皇帝主動去敬酒恐怕也不成體統。葉應武此次前來,能夠以這樣半公開的形式已經算是在挑戰禦史們的底線了,他可不想明天一大早的起來收彈劾。

    郭守敬雖然是個不知不扣的科學狂,但是基本的人際關係處理還是知道的,衝著葉應武畢恭畢敬的拱手行禮:“臣打擾陛下了,還請陛下恕罪!”

    “愛卿於國有大功,何罪之有?別說是此時,就算是半夜前來拜見朕,朕也不會怪怨愛卿!”葉應武調侃道,向著樓梯走去。

    看著葉應武離開的背影,郭守敬一時間竟然有些癡了,拳頭不知不覺的攥緊又伸開,這個素來穩重的工部尚書,臉上滿滿都是激動神色。

    郭守敬所在的是第四層,所以葉應武隻需要上一層就可以,但是走到樓梯一半,他就發現一道鬼鬼祟祟打量的小身影,不由笑著一把抓住那個想要逃竄的小丫頭:“微兒,你在這裏偷看什麽?”

    趙雲微顯然早就知道麵對葉應武的魔爪,自己沒有逃出去的本事,隻能乖乖嘟嘴看著葉應武:“婉娘姊姊讓我看看大哥哥什麽時候上來,好吩咐廚子上菜,結果看到大哥哥站在那裏和那個人談的開心,就沒有打擾。”

    葉應武被小丫頭可愛的樣子逗得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那正好,咱們一起上去。”

    “夫君,微兒,沒有事吧?”腳步聲匆匆響起,趙雲舒著急的下了樓梯,見到葉應武和趙雲微似乎沒有少半根毫毛,方才輕輕鬆了一口氣,“你們兩個怎麽在這裏停留?還有微兒,你婉娘姊姊怎麽吩咐你的,就算是夫君還需要耽誤一會兒,你也要上去說一聲,知道姊姊們有多擔心你麽?”

    趙雲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而葉應武笑著揉著她的小腦袋:“某這裏沒有什麽事,你們用不到大驚小怪的。剛才遇到了工部郭卿家,交談了幾句,也沒有什麽大事。咱們上去吧,別讓婉娘她們等急了。至於微兒麽,下一次改就是了,而且這一次也是某的不好,怪不得她。”

    見葉應武站出來為自己開脫,趙雲微小臉上也露出一抹笑意,揚起頭看向趙雲舒,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似乎在說:姊姊你要是還責罰我的話,就讓大哥哥收拾你。

    “你真是護著她。”趙雲舒秀眉微蹙,無奈的瞥了葉應武一眼,而眼角餘光正好看到樓梯下離開的郭守敬。

    這位工部尚書,趙雲舒也不是第一次聽到,而郭守敬原本一直為人詬病的出身以及為大明做出的不可磨滅的貢獻,趙雲舒也多少知道一些,而此時看著這個人的背影,女孩輕輕歎了一口氣,不由得喃喃感慨一聲:“使李將軍,遇高皇帝······使李將軍,遇高皇帝······”

    “姊姊你說什麽?”她身邊的微兒有些好奇的抬起頭。

    “沒有什麽······呀!”趙雲舒急忙掩飾,卻不料身後的葉應武輕輕伸手環住她的腰肢,讓她下意識輕呼一聲。

    葉應武湊到趙雲舒耳邊,低聲說道:“某不管郭卿家算不算得上李將軍,但是某肯定要努力做得比高皇帝還要好,高皇帝沒有拿到的,某會拿到,無論是土地、是勝利,還是人心。”

    趙雲舒輕輕顫抖一下,來不及品味葉應武這句話中是什麽意思,飛快伸手按住葉應武的手臂:“這裏是天外樓,不是宮裏,別這樣。”

    “恩愛,乃是天經地義,誰能管我?”葉應武忍不住哈哈大笑。

    前麵引路的店掌櫃低著頭,一副什麽都沒有看到、什麽都沒有聽到的樣子,畢恭畢敬的伸手將房門推開。

    “陛下!”長公主和端郡王葉應及見到葉應武走進來,急忙上前拱手行禮,而趙雲舒趁機從葉應武鬆開的臂彎之中跑出去。見到趙雲舒的窘態,陸婉言等人急忙笑著護住她,一副不讓葉應武這個無賴夫君繼續得逞的架勢。而葉應武因為有自家兄長和姊姊在麵前,也不敢造次。

    葉應及和長公主都是先到了一步在這裏等候,而陸婉言她們也是從天外樓內專門為女眷準備的樓梯上來的。雖然這個時代遠遠沒有後宅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清規戒律,但是女眷在這人多眼雜的熱鬧場合一而再、再而三的拋頭露麵,終究不是什麽好事,畢竟難免有什麽登徒浪子,做出令人不恥的事情,不但貴客們臉上不好看,也有損天外樓的名聲。

    “不用陛下陛下的,兄長、姊姊,都是一家人,關起門來用不著這麽客氣。”葉應武微笑著說道。

    長公主佯作生氣:“你總是這麽沒個正形。”

    而葉應及更是一甩衣袖,鄭重的說道:“陛下,臣現在可是大宗正,陛下如此言論,就不怕臣請出族規麽?”

    葉應武和長公主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葉應武感慨道:“一個喜歡講笑話的人笑話講多了,別人也就覺得不好笑了,真正好笑的是那些不講笑話的人冷不丁冒出來一個笑話。”

    葉應及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沒有多說什麽,目光轉而落在葉應及身後跟著小心翼翼行禮的那個女人身上,似乎感受到葉應武看過來的眼神,那個曾經飛揚跋扈,別說葉應武,就是葉家上一輩葉夢鼎夫婦都隱約不放在眼裏的葉家大婦,此時隻是將頭更深的低下去。

    葉應武心中冷笑一聲,自己現在已經是大明皇帝,這個嫂嫂曾經一直說自己不學無術,甚至還時常勸說葉應及分家,從而免得葉夢鼎老後,葉應武前來拖後腿。葉應武雖然不是一個喜歡記仇的人,甚至曾經反對和謀害他的王家和陸家,他都隻是將這兩個家族之中曾經的反對者關起來罷了,而陸秀夫和王安節等站在葉應武這一邊的人,葉應武照用不誤,沒有絲毫說因為這兩個家族其餘人員的汙點而影響他對忠誠之臣的重用。

    但是這並不代表葉應武是一個善忘的人,他自己很清楚,如果當初不是自家兄長在這件事情上堅決反對,而自家爹爹還沒有老的隨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那麽他葉應武初來乍到,還不知道會被這個嫂嫂怎麽陷害呢,那一副醜惡的嘴臉,葉應武可是從來都沒有忘記。

    但是過去的終歸是過去了,葉應武身為大明皇帝,也沒有想要再多跟這個曾經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斤斤計較的意思,而自家這嫂嫂這個時候到也知道分寸了,平日裏隻是專心在家裏,也不再拋頭露麵,以防引起葉應武的注意和反感。

    並且到了京城中,因為有禦醫院天下名醫的好生調養,葉應及後來納的幾個小妾都陸續產子,其中一個兒子直接過繼到了正房膝下,所以這曾經因為一直沒有兒子而脾氣暴躁、爭風吃醋的女人,也總算是老實下來,對於已經身為大明皇族大宗正的自家夫君,更是百依百順。之前一直在妻子麵前抬不起頭來的葉應及,也算是治好了這二十年積鬱的“妻管嚴”。

    葉應武環顧一周,意識到似乎少了什麽,不由得有些詫異的看向陸婉言:“爹爹和娘親怎麽沒有過來?”

    婉娘無奈的看向身邊的長公主,長公主一邊陪著葉應武落座,一邊笑著說道:“咱爹爹那個脾氣,素來喜歡安靜不喜歡熱鬧,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麽多小輩在這裏,必然熱鬧,他哪裏受得了這個,所以隻是拋下一句‘你們好好玩你們的’,就把我和婉娘趕出來了。”

    葉應武笑著搖了搖頭,自家爹爹的心結雖然解開了,但是性格還是如此執拗,從來都沒有變過,不過既然他老人家喜歡,那葉應武就不多做評論,陸婉言她們也都陸續入座,包括葉昭涵和葉應及長子、長公主小女兒在內,幾個年長的孩子也都跟著來了,自然都準備了他們的位置。

    葉應武長子葉昭涵剛剛坐下,旋即站起來,小大人一般的捧著酒杯——當然他這酒杯之中裝的是水——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如果不是他兩手捧著,可能那水就直接灑出來了,在陸婉言等人帶著笑意的鼓勵目光注視下,葉昭涵朗聲說道:“孩兒恭祝爹爹帶著大明打敗蒙古韃子,得以凱旋!”

    朗朗的童聲在偌大的雅間之中回蕩,葉應武怔了一下,再看陸婉言和長公主她們的表情,便知道這是早就安排好的,隻是瞞著他自己,心中高興之下,端起來酒杯小心和葉昭涵碰了一下。

    “為爹爹賀!為大明賀!”葉昭涵清脆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