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世路風波多險惡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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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風吹動著燕子磯頭的旌旗,也吹動著葉應武和趙雲舒的衣衫。??

    “你呀,”葉應武看著懷中的趙雲舒,輕笑著刮了刮她的瑤鼻,“某是誰,某可是葉應武,誰說皇帝和大臣之間就隻能是嚴苛的君臣關係,又有誰說後宮之中就不能連溫情都沒有?自古磨難帝王家,但是這絕對不是帝王家已經注定了的模樣,某葉應武來到這個時代,從襄陽······不,從慈溪開始,就是為了改變這個時代,改變這些傳承了千百年幾乎成了習慣規則的條框!”

    不管趙雲舒的神情,葉應武隻是抬頭看著茫茫蒼天,自己自失一笑:“不改變些什麽,某豈不是白來了。”

    趙雲舒輕輕顫抖一下,雖然她並沒有怎麽聽明白葉應武的感慨,但是她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葉應武語言之中的平靜。

    這句話葉應武說得很坦誠。

    趙雲舒點了點頭,突然間想起來什麽,笑著指了指不遠處的魚竿:“可是你還沒有解釋,為什麽非得跑到這燕子磯頭來釣魚?誰都知道這釣魚的典故,可那是薑太公來釣周文王,你這樣豈不是亂了尊卑麽?”

    葉應武淡淡答道:“某不想以君王的身份來命令文宋瑞,找到一個山水不錯之地,煮茶釣魚,和文宋瑞談談心,豈不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麽?”

    頓了一下,葉應武伸手在前方的山水一指,露出一抹笑容:“更何況某在這裏垂釣,看上去是釣的文宋瑞,但是實際上是釣的所有人,釣的是這天下。文宋瑞上鉤了,順著某魚線的方向來,這天下,自然也會跟著某的手掌所向!”

    順著葉應武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江奔流,青山如線,趙雲舒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自家夫君的王霸之氣,已經越來越能收放自如了。更主要的是,那個在禦花園中愁眉不展的葉應武顯然已經遠去,此時此刻站在燕子磯頭的葉應武,指點江山、睥睨天下。

    刹那間趙雲舒不可遏製的想到了自己的爹爹,那個在深宮之中醉生夢死的瘦弱男人,雖然他給了趙雲舒足夠的父愛,並且為趙雲舒支撐起一片沒有風雨的小小天空,但是在這一刻,趙雲舒能夠清楚的認識到,自家爹爹連給葉應武提鞋的身份都不配,隻是可憐自家爹爹當初竟然還執迷不悟,以為自己能夠戰勝葉應武。

    殊不知,葉應武或許至始至終都沒有將趙禥當做自己的對手。

    “想什麽呢?”葉應武輕笑著說道,手已經開始不老實了。

    “大庭廣眾的,你幹什麽!”趙雲舒一把抓住這個家夥的手,自己一走神他就開始沒羞沒躁,剛才那個年輕的帝王似乎在轉瞬之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無賴。

    葉應武一本正經的回答:“我家舒兒這麽好看,飄飄然若洛神淩波,某當然就沒羞沒躁、克製不住了。”

    趙雲舒佯作氣惱,不過終於還是沒有繃住臉,唇角微微一扯,旋即笑靨如花,被心悅的人讚美,雖然不管葉應武這家夥有多少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假意,心中都會開心。

    “微兒你小心一點兒!”恰在此時,一聲驚呼響起,慌亂的腳步聲一下子打亂了燕子磯頭的寧靜,惹得趙雲舒急忙回頭看。

    而葉應武暗暗歎了一口氣,這麽好的機會,就算是沒有辦法真的在這朗朗乾坤下做出什麽沒羞沒躁的事情,但是也可以沾點兒便宜啊,怎麽就被攪亂了。不過他還是趁機捏了捏她柔滑的臉頰:“你家微兒還真是讓人頭疼啊,惠娘和格桑兩個人都看不住她。”

    “還不是你慣出來的!”趙雲舒憤憤不平的說道,顧不上葉應武趁機占自己的便宜,扯著他的衣袖急忙趕過去。

    碼頭上,惠娘和格桑兩個人正死死拽著趙雲微的衣袖,這小丫頭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探入江水之中,冰涼的江水顯然刺激了她一下,讓她忍不住咯咯嬌笑。而惠娘伸手將趙雲微拽上來:“好了,微兒,你再往前衝的話,我和你格桑姊姊可就真的護不住你了,掉下去的話怎麽辦?”

    微兒有些不高興的嘟起嘴,而葉應武笑著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微兒,你不要著急,大哥哥已經讓鎮江府水師派一艘快船過來,等會兒你們就到船上遊覽這大好江山如何?”

    “好啊!”趙雲微頓時露出笑容。

    而惠娘和格桑齊齊翻了個白眼,這家夥自己許下的倒是不少,到頭來還不是她們帶孩子。趙雲舒也忍不住嬌嗔一聲:“你就知道帶著她吃喝玩樂,這孩子這麽帶下去可怎麽行。”

    葉應武頓時皺了皺眉:“這髒水怎麽能潑到某身上?你們平時對微兒嚴加管教,如果某還不帶著她吃喝玩樂的話,那這孩子豈不是一直都在讀書寫字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假,但是隻有吃喝玩樂,行行都懂,才能過得快樂。”

    “強詞奪理!”惠娘秀眉微蹙,嬌嗔道。

    而趙雲舒輕輕一邊給微兒整理衣襟,一邊看向葉應武:“夫君,這樣下去以後這孩子怎麽嫁人啊?”

    葉應武怔了一下,而趙雲微當即一口喊出:“我不嫁人,我要和大哥哥在一起!”

    惠娘和格桑頓時忍不住笑出來,而趙雲舒俏臉微微白,終究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什麽都沒說。葉應武輕輕攬過她的肩膀,伸手在趙雲微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隻要大哥哥還在一天,就能養著你!”

    就在這時,馬蹄聲傳來,小陽子拽住戰馬,一躍而下:“末將參見陛下、諸位娘娘。陛下,文相公的車駕已經過來了!”

    “來的倒是快。”葉應武輕笑一聲,“你們先上船吧,某和宋瑞在這裏釣魚就成。”

    趙雲舒和惠娘等人自然知道事情之輕重緩急,當即紛紛點頭。而葉應武看著早就準備好的釣竿,忍不住笑了一聲:“這魚兒,終於來了。”

    葉應武看著越來越近的馬車,一言不。

    文宋瑞,某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隻要你還有點兒腦子、心中的那一團火還沒有熄滅,就知道應該怎麽辦吧。

    在另外一個時空中,你浴血廝殺,終於還是沒有挽回這天傾。到了這個時代,某給了你這個機會,帶著你做到了堪稱奇跡的力挽狂瀾,一步步走到了現在,走到了華夏上下數千年來嶄新的高度。

    那一個時空七百年前,你一腔熱血對得起華夏。

    在此時,希望你也能對得起大明、對得起某。

    你從來沒有讓某失望過,希望這一次也不會。

    馬車在葉應武麵前穩穩的停了下來,車簾子掀開,一身白衣素袍,看上去頗像普通讀書士子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出來,見到負手站在大江邊上的葉應武,當即鄭重一拱手。

    而葉應武靜靜看著文天祥,心中思緒千回百轉。

    當文天祥抬起頭來看向葉應武的時候,葉應武露出來一抹笑容,而文天祥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麽,嘴角邊同樣浮現出笑意。

    恍惚間,有如多年前臨安街頭。

    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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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洋,科摩林角。

    巨浪拍打在戰船身上,旋即化為無數的白色飛沫。狂風卷帶著暴雨洗禮著每一寸甲板,所有站在甲板和船樓上的人實際上都已經渾身濕透,所以蓑衣鬥笠什麽的都扔到一邊,直接赤著脊梁幹活。

    “左側,左側飛輪故障!”一名都頭慌張的衝上甲板,顧不得雨水一遍一遍衝刷他的渾身,衝著船樓上張貴所在的位置一邊揮手一邊奔跑。而整個甲板上的將士們也都聽到了他的呼喊聲,一道道目光順著這都頭的身影看向船樓。

    “怎麽回事?”張貴沉聲說道,誰都可以亂了陣腳,但是作為整個軍隊的統帥,他必須保持冷靜。

    那名都頭喘著氣說道:“現在還在排查,有可能是哪一個零件壞掉卡住了,或者有可能是因為海水中的海藻纏在了飛輪的輪葉上,如果強行運轉的話,很有可能導致左側飛輪損壞。”

    “船上工部的人是怎麽說的?”張貴皺了皺眉,每一艘戰船上都有隨行的工部工匠,畢竟這種大型器械一旦遇到問題,還是需要他們來主持搶修。

    “海上風浪太大,在船身內根本弄不清情況!”都頭有些無奈的回答,“必須要找一個合適的避風港將船停下來,到時候可以放下小船,但是現在這風雨,就算是下船估計也是有去無回!”

    張貴神情一凜,看著越來越近的科摩林角,咬著牙說道:“到了這個關頭,沒有那麽多選擇了,傳某將令,讓左側寶船降拖拽旗艦,其餘戰船脫離旗艦,繼續向前前進,另外將這裏的消息報告給右側馬老將軍的戰船,讓馬老將軍暫時指揮艦隊前進!”

    “將軍!”周圍的幾名將領臉上都露出詫異的神色,旗艦是一支艦隊的靈魂和核心所在,而張貴現在這麽做,顯然是做好了放棄旗艦、讓其餘戰船繼續前進的最壞打算。

    張貴伸手扶著欄杆,看著前麵波濤洶湧的大海,暴雨順著他的臉頰流淌下來,帶著冰冷寒意:“這一帶狂風巨浪過於危險,寶船體型巨大,還有在風浪中自保的可能,但是飛剪快船、商船等船隻體型較小,如果沒有寶船的遮擋掩護,很有可能出現危險。當務之急是抓緊脫離這風雨。兩條寶船留在後麵沒有什麽大礙,但是其餘的船隻不應該也跟著在這風暴中冒險。聽從命令!”

    “諾!”幾名將領同時應了一聲。

    而張貴下意識的微微側頭,看向馬塈戰船所在的位置,昏暗風雨中,那艘戰船上同樣閃耀著燈光信號,旋即緩緩向前,而其餘的寶船也都跟在新的旗艦後麵,至於位於張貴座艦左側的寶船則漫漫退了下來,嚐試靠近以拖拽的方式牽引這艘出現故障的船。

    此時此刻站在新旗艦上的馬塈,也是臉色鐵青,哪一艘船出事都可以輕鬆應對,可是誰曾想到出事的竟然是旗艦,所以就算是馬塈之前真的沒有統帶過海軍船隊,現在也得臨危受命頂上來,畢竟南洋艦隊在這裏除了張貴之外,往下就已經是師長一級的了,如果讓他們來做統帥,就等於將馬塈視為無物,必然會導致6師的意見,張貴不傻,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更主要的是這又不是打仗,所以以馬塈的統籌能力,再加上下麵各個船長的配合,完全可以麵對這樣的危險局麵。

    “傳令,讓船隊收縮,不過注意戰船之間的距離,不要生碰撞!”馬塈須飄揚,聲音一如既往的洪亮。而戰船上負責燈火交流的士卒急忙晃動手中的火把。

    狂風暴雨中,一艘艘戰船在明軍將士精湛的操控下變陣,而最前麵的兩艘寶船,此時已經越過了科摩林角。

    “將軍,這雨好像小了不少。”一名渾身濕透了的將領快步跑上船樓,“根據前麵船隻傳來的消息,我們馬上就要駛出風暴了。”

    馬塈下意識的抬頭看去,遠處的天空朦朦亮,和頭頂上烏黑色的雲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甚至就連上方雲層實際上也在緩緩散開。

    “雨停了!”一名士卒驚喜的喊道。

    科摩林角逐漸從戰船的前方轉移到中間,又轉移到後方。飛輪和船槳拍打水麵的聲音取代了剛才呼嘯的風聲和“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雨聲,海風中雖然還帶著濃濃的潮意,但是至少雨是徹底停了。

    東南風呼嘯著吹拂著每一個人的後背,一張張白帆在海軍和船上6師將士的注視下舒展開來,旋即被風吹卷著鼓起,原本在狂風巨浪中艱難前進的戰船,此時像是被一隻無形之手推動,驟然加。

    遼闊的海天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咱們出來了!”一名士卒猛地揚起手臂。

    片刻沉默之後,猶如浪潮的呼喊聲在甲板上和船樓上回響。渾身上下已經濕透了的將士們擁抱在一起,狠狠拍打著同伴的脊背。一頂頂鬥笠和帽子被扔上了半空,而象征大明的赤色龍旗也緩緩的升上了桅杆,在風中盡情的舒展著。

    “大明萬歲,陛下萬歲!”馬塈身邊的年輕將領們早就和士卒們一起歡呼,即使是幾個年長的將領,也是忍不住默默念叨著。

    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世上竟然還會有如此凶險的風暴,更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駕駛著天下最好的戰船和這風浪拚搏,最終戰勝了它們、來到了這一片嶄新的海天之中。

    新的世界向這一支有些淩亂和狼狽的船隊敞開了大門,在風中飄揚的赤色龍旗意味著大明軍隊即將進行的征服。

    馬塈下意識的回頭看向身後,烏雲雖然還追在船隊後麵,但是來勢早就沒有了之前的洶湧,甚至就連海浪都輕柔了不少。天空中雖然還尋覓不到太陽的身影,但是確實已經放晴。而最讓馬塈擔心的,還是落在後麵的兩艘寶船。

    風是東南風,所以這烏雲還要追著船隊直到風向改變,以寶船、飛剪快船甚至商船的度,根本不用擔心這些,可是畢竟張貴的旗艦出了故障,即使是有一艘寶船在一側拖拽,度也會慢上不少,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將要在那狂風暴雨中堅持更久,怎能不讓馬塈擔心。

    正當馬塈準備派遣兩艘快船回去支援的時候,前麵突然傳來咚咚鼓聲,旋即火炮特有的沉悶響聲將整個海麵上的寧靜全部打破!

    甲板上歡呼的士卒詫異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而馬塈也急忙舉起來千裏眼。就在海平麵上,一艘艘造型和明軍戰船有很大區別的大船呈現出自己的身影,而炮彈掀起的水柱就在那些戰船周圍不斷升起。

    一麵象征蒙古的黑色旗幟在那些戰船的桅杆上飄揚。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