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鐵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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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袤的北方,大地覆蓋著積雪,一路向北望去,遍地是向南逃竄的人流,他們拖家帶口,趕著駝滿了貨物的板車,行走在滿是車轍的馳道上,一眼望不到頭。
尤裏安與他們擦身而過去向北方,他並沒有特別隱藏自己,所以許多人都注意到了這個有些怪異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與北方人普遍獸皮絨衣不同的黑色連身罩袍,兜帽下冷峻的麵孔也與周圍人的惶惶不安迥異,
】
他走的看起來很慢,可與他交錯的人卻都看不到他的下一麵就被遠遠拋開,
他就像一個沒有雙腳的幽靈,一路行來,甚至不曾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隻是,這樣的古怪或許能瞞過絕大部分人,卻很難瞞過本就注意著他的目光。
“他來了?!”
“他為什麽來了?!”
“難道是反悔了?”
“我去跟他拚了!”
“不不要!為了我們的孩子想想,求你”
低低的耳語被呼嘯的北風湮沒,除了尤裏安,沒人能聽得到這些壓抑的聲音,也沒人注意到,在他向北方而去的時候,漫長的人流中,同樣有一架不起眼的板車,正在逆勢而行。
“”輕飄飄的一眼掃過,回應的是帶著驚慌的閃躲與乞求,尤裏安沒想到在這裏能見到‘熟人’,卻也沒想要上前去與對方打個招呼。
‘沒必要,也沒有必要。’
目光的交錯隻在一瞬間,而後尤裏安的身影便越過了他們,再去看時,已經完全的消失,隻留下了帶著僥幸一般的歎氣。
鐵刺山脈。
這是一條貫穿了諾克薩斯北方邊境的山脈,與南方的爍銀山脈、瓦爾築山脈、宏偉屏障山脈將土地分隔一般,
這條山脈也將北方的弗雷爾卓德與南方的諾克薩斯隔開——它是帝國抵禦北方人入侵的天然屏障。
在這裏,有著帝國常年駐守的七個戰團,他們與另外三個輪換戰團一起,組成了帝國北方軍最為重要的主體。
來到這裏後,尤裏安第一時間便與信鳥的人取得聯係獲取了最新的情報,
隻不過,他這個被斯維因臨時任命的北方事務最高負責人卻在信鳥的詢問下沒有選擇去山間的要塞小歇,而是馬不停蹄的繼續向北。
越過了一座高山,四周入目被荒涼占據,簡單的吃了些軍糧後,尤裏安坐在一塊凸起的大石上,和著雪水一起咀嚼著了解到的消息,
鐵刺山脈一線,從東起一路向西綿延有數千裏,七個戰團雖然扼守住了七條貫通南北的主要道路,卻不能擋下所有的翻越,
這一次凜冬之爪的入侵便是由此而來,
山道的繁複,許多人即便是窮極一生,或許也難以完全認清,所以,對於北方兵團而言,每年例行的勘測繪圖便是一項重要的工作,
七十餘年來,帝國已經有了這裏絕大部分的地圖,可引發諾克薩斯之手戰敗被俘的那處地方,卻依舊是地圖上的未知區域,
從信鳥那得到的情報,尤裏安除卻知曉了可能身份的叛徒外,同樣也知曉了那處地方的所在,
盡管距離那場戰鬥前後已經過去了許多日,但尤裏安依舊決定去那裏看一看。
花費了半日的時間,來到了那處山穀,
還未進入,濃鬱的血腥氣味兒便喚醒了腰間配著的‘血色之刃’。
這柄妖異邪兵在跟了尤裏安後,先後已經吞飲了不少鮮血,而這一次的味道雖然頂不上雷瑟衛隊那樣充斥著力量的血液,卻勝在量足夠的多,
而大戰之後,凜冬之爪的人雖然清理埋葬了屍體,卻無法完全清理掉幾萬人死去的痕跡,
斷箭,斷刀,殘缺的肢體,連積雪也無法完全覆蓋住的血痕,
隻是看過去,尤裏安腦中便有了戰鬥的話麵。
“咯吱、咯吱。”踩著鬆軟的雪地,尤裏安視線的左方有半截斷劍,它以四十五度傾斜的角度倒沒入雪中,留下一個刻著諾克薩斯徽章的劍柄,劍柄上的血呈兩相噴射的模樣,
尤裏安猜測,拿著這劍的人一定是個無比英勇的戰士,因為在他生前的最後時刻要麵對的不是一個敵人。
但他卻沒有停下戰鬥,勇敢的殺死了對手,而後才被從另一側襲來的大錘連著頭盔一起砸斷了脖頸,而後又被順勢砸碎了武器,才終於倒下。
而右手邊留下的痕跡,卻是告訴尤裏安這裏曾站著一個身材稍微纖瘦的人,
他或許不耐於正麵對抗,但一手梭鏢卻用的十分純熟,每次出手,都一定能在對手的身上留下致命的痕跡。
緩緩的蹲下身,尤裏安拾起了血地裏藏著的半枚梭鏢,輕輕撣去了雪花,將這枚帶著幹涸血漬的梭鏢放進的腰間的皮囊。
再往前,左邊破碎的連枷,右麵扭曲的長弓,從這些殘損的痕跡中,他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東西————
那是一群堅強勇敢的戰士,他們沒有因為敵人人數眾多而後退,也沒有因為注定失敗的結局而選擇投降,
所有人都戰鬥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直到倒下。
他們,是尤裏安這些年看到的最勇猛的一支戰團,足以被吟遊者頌唱一百年、一千年!
而作為傳奇的他們,也擁有著足以匹配他們勇武的對手,
雖然占據著人數的優勢,可是敵人依舊選擇了最原始的戰鬥方式——
以牙換牙,以血換血(換不是還),
這裏倒下的每一個軀體,都有著說不完道不盡的故事,
從一側的山穀到另一側的山口,尤裏安認真的走過,將每一場戰鬥、每一個故事都默默記在了心中,驀然再回頭,卻看到了不應出現在這裏的人,
“冰霜”在尤裏安看到對方的那一刻,對方同步看到了他,在絨厚的衣角處,尤裏安窺見了一抹冰藍,
倒著的三角形宛若融化的堅冰,中央的童孔卻帶著異樣詭異的神秘感觸,在看到那童孔的霎那,他仿佛被一道視線注視了一般;而他也透過了這眼睛,看到了一個端坐在王座上的人影。
“向您問好偉大的戰母。如果可以,請不要讓您的人破壞這裏。”
來自靈魂的接觸短暫卻迅速,
當視線重新回歸時,那個突兀出現的人已經沒有了蹤影,
而他留給自己的,卻是一份特別的禮物。
這份禮物足夠珍貴也足夠的‘驚喜’,以至於尤裏安在離開這裏很久後,仍舊有些不真切的恍忽感覺。
最後,他取出隨身的地圖,用一旁樹上隨手折下的斷枝做了根碳筆,在地圖上代表山穀的位置旁輕輕寫下了幾個字,
“鐵霜穀。”
鐵,是鐵甲;
而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