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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這話,周憐葉一臉的不高興,望著沈大柱說道“你這個人,什麽時候才會清醒些呢這麽好的媳婦,為了你受夠了委屈。”

    沈大柱見她這樣子,心中更加明白怎麽回事了,當下笑著也不反駁。

    周憐葉也不敢繼續數落下去,哼了一聲,轉身徑自回到家,因收不到他的消息,在屋外情不自禁的歎了口氣,不巧她母親從屋子裏走出來,說道“你又哪去了不看著你弟弟,叫你祖母受累。”

    “我不舒服呀。”周憐葉不高興的跑進了屋。

    過了一會兒,周老太太說道“這孩子,我看她這幾日又愁眉苦臉的,別是生了病吧”

    宋氏說道“她哪有什麽病,不過因這幾天沒出去,悶得。”

    周老太太說道“總在家裏也不好,明兒金婆婆掛匾,村裏一定熱鬧,也讓她去看看吧。”

    婆媳倆開始議論起此事,周憐葉悄悄走出來,聽了一會兒,心說明天村裏要熱鬧了,他隻要知道就一定會回來,到時趁著人多混亂,希望能碰到他說兩句話。

    隻是自己一肚子苦水,不是幾句話就能說完的,周憐葉想了想,溜回自己屋裏,認真寫了一封信,折疊成一小塊,放入最裏麵的小衣口袋。

    到了次日,村裏村外很多人趕來看金婆婆家掛匾。起先周憐葉還裝著懶著出去走動的樣子,後來經母親再三催促,才不甘不願的換了一件新衣裳,帶著弟弟向金家走去。

    一出門,就遇見隔壁的馮嫂子,領著個外村的女客,也往那邊去。

    路上,女客詢問金婆婆的事跡,馮嫂子便講訴起來。

    “金婆婆最早就是個望門寡,十五歲的時候,這邊的丈夫就死了。那時金二叔也隻有十七歲,原定再過一年,就把金婆婆娶過來的。金二叔一死,他父親金太公是咱沈家村唯一姓金的外姓人,也是個有學問明事理的秀才,就派人到金婆婆家裏去說,說這孩子太年輕了,又是沒過門的媳婦,怎能勉強她守節呢這婚事還是退了吧。”

    “哎呦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女客連連讚歎。

    馮嫂子說道“可不是麽,第二天生辰八字就給送了過去。而金婆婆的父親也是個讀書人,更明理。他說金家是讀書進學的書香門第,我閨女是他家的人,哪有再嫁之理何況我家也是書香門第,就算金家願意媳婦改嫁,我家還不願意女兒匹配二郎呢。如此將送庚帖之人,狠狠地教訓了一頓,那人隻好又把庚帖物歸原主。”

    “這也是善哉善哉,阿彌陀佛。”女客說道。

    走在一旁的周憐葉撇撇嘴,心說這哪是明事理,簡直就是不把自家閨女當人看。

    “那人回去把原話說了,金太公一聽,高興的了不得,馬上說隻要孩子肯上門守寡,我金家一定不會虧待她。就這樣,在金二叔頭七未滿的時候,金家將金婆婆接過來了。聽說,當時此事把知府老爺都驚動了,親自和縣太爺來賀喜呢。”

    “新娘子進門的那一天,我年紀還隻記得咱們這沈家村,比過節時還熱鬧十倍,到處都是人。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新娘子是穿的紅綾襖,鳳冠霞帔坐八抬大轎來的,下了轎又換了白麻裙。

    好像由金家一個十三歲的妹妹,抱著她哥哥的靈牌與她拜的堂,交杯酒直接祭奠在地上了。自從金婆婆入門守節後,金家從沒有一個人敢說她個不字。金太公在世時反複說,有這麽一個好兒媳婦,那是給咱全家人增光,不但全家人,全族乃至全村人的臉上都有光,所以哪怕今後金家窮了挨餓,也一定要讓她吃飽飯。”

    “應該的應該的。”女客歎道。

    這樣的女性在過去實在不少,但是,首先要麽本身就是讀書人家,要麽養大個讀書的後代,要麽屬於大姓大族,不然,多少窮人家守了一輩子寡的女性,至死也是默默無聞。

    這位金婆婆,金二叔大哥的第一個兒子,過繼到她名下,自小讀書,如此有了依仗。此後整整五十多年,有幸活到七十歲,才有了今日,如果隻活到六十九歲,即使官府追贈牌坊,她也看不到了。

    周憐葉低著頭走路,心裏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就到了金婆婆家。

    此刻低矮的宅子外,被村裏人搭建了幾十丈長的席棚,四周懸掛了紅紅綠綠的彩綢,前方豎著各家送來的慶賀對聯。

    正中一張紅色的大方桌,擺放著各種供品,一對滿堂紅的燭台,插著一對三尺長的大蠟燭,所有人看起來無不喜氣洋洋。

    供桌後頭還架著一張小黑漆桌,桌子上供著打廟裏請來的萬歲牌,上書當今吾皇萬歲萬萬歲。

    桌子上還有個蓋了黃緞子的東西,據說乃是從京城請來的聖旨,地上鋪了好大一塊紅氈子,用來讓大家夥向聖旨磕頭用的。

    大棚裏,設了上百張桌椅,隻有有身份的人才能在那裏坐著,其餘來瞧熱鬧的人,一律隻能站著。

    一班吹鼓手在賣力的吹吹打打,人們在大聲交談。周憐葉牽著弟弟的小手,看了下上麵的數塊匾額,除了官府送來的,其餘皆沈家顧家等共襄盛舉,無非什麽流芳百世,貞節千秋之類。

    金婆婆身為女性為全村人帶來榮光,所以今日允許女人參加,並且特別允許年輕女子進入棚子一側,近距離的觀看,也算過去的社會教育,但也隻能隔著一段距離,聖旨之所在的地方,不能冒犯天家威嚴。

    周憐葉沒有進去,而是遠遠站在一顆柳樹下,這邊沒什麽男人,她遙遙望見父親春風滿麵的,正在與秀才之類的文人應酬,而顧老爺則周旋在一眾族長、家長、鄉紳中間。

    以前類似的場合,都少不了沈四老爺沈嘉績忙碌的身影,今日他卻微笑著陪在沈老爺子身邊,倒是其他人不停的過來打招呼。

    鬧哄哄的好一陣,忽然管事的沈大柱和幾個人滿頭是汗的跑了過來,喊道“縣老爺到了,周學正到了。”

    頃刻間,坐著的人全部起身,看熱鬧的人們如潮湧一般往外跑去,同時鑼鼓聲越發賣力的響起,村子外還放了三聲號炮。

    此情此景,周憐葉也不禁迷惑了,暗道一個女人活到這一日,看起來確實很榮耀,也不枉一輩子煎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