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殘月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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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物裏還有許多豔麗的鮮花,夢瓷本來想蹲下來仔細觀賞,聞它們的氣味。聰山沒有讓她蹲下。他覺得女人如果蹲下總是顯得不夠優雅。
從建築物出來,聰山牽著夢瓷溫暖的手踩著步石走向青草青處。踏盡步石,來到湖邊。湖中有人字形的汀步,一條通往小島,一條通往山腳下的小路。
島上隱隱可見一座和式庭院,庭前有幾隻孔雀在悠閑地漫步。庭院後麵和左側盛開著粉色,白色的櫻花,襯著棕色的牆壁,看來甚是古雅。
“我們去那邊吧?”
“去那裏做什麽?”
“嗯……去屋子裏坐坐,喝杯茶,逗逗孔雀也不錯啊!這樣雖然簡單,可豈非也很恬靜,人生恬靜簡單些豈非很好?”
院中無水無山,無花無華,隻有白沙造成的湖和湖中微小的假山,不開花的草木。就連孔雀也是白的。
這自然是日式的‘枯山水庭院’。
“為什麽這種園林沒有假山也沒有湖水呢”。夢瓷問。
“這是和式的‘枯山水庭院’,是以禪宗思想為法式營造的庭院。佛教也好,禪宗也好,都是講求樸實無華,修心修身的學問。”
“哦,我明白了”。夢瓷沉吟道,“他們是說奢侈享樂是可鄙的,心靈上的狂放也是可鄙的。”
“對,‘一念迷時佛在眾生,一念悟時眾生皆佛’。”
比起玄妙枯燥的禪宗,夢瓷更喜歡綠草,白孔雀,盛放的櫻花。
草坪上有三隻孔雀,它們啄著同伴的羽毛,扇動翅膀,引頸吟唱。
夢瓷和聰山自然而然地走過去。夢瓷鬆開聰山的手,想要蹲下與孔雀親近。
聰山道:“別蹲。”
“剛才有人,現在沒人了你為什麽還不讓我蹲?”
“我不喜歡看見女人下蹲。”
“好吧。那邊有紅小豆,我們給孔雀喂食也不錯”。她無奈地撇了撇嘴,跑到屋簷下拿了兩把紅小豆,給了聰山一把。
她撫摸著孔雀的頸項,給孔雀喂食。孔雀看起來很優雅,很美麗,可吃起食來卻一點也不溫柔。尤其是兩隻孔雀一齊吃的時候。
長得美的女人豈非大多不溫柔?
夢瓷的手被啄得生疼,連眼淚都溢了出來。可她又不忍心把紅小豆扔到地上,讓這麽美麗的生物連豆帶泥一齊吃下去,便咬牙忍著。
聰山看著夢瓷的神情,拍了一下她的手腕,將紅小豆打了下去。夢瓷抬起臉,用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聰山,鑽到他的懷裏哭泣不止。
他們沿著木梯走進了懸空的房間。夢瓷把鞋襪放在玄關,赤腳走上了席子。
“畫上也是和式屋子誒,不過隻有中心偏左那間最新最大。走廊上還有一個赤著身子的年輕女子朝小溪對麵的兩個男人揮手呢!女子身後若隱若現地是浴池吧?”
“這幅畫畫地是一個小說的情節。”
“哪個小說呢?”
“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
“哦”?夢瓷眨著眼說,“這個小說家是不是很色呢?為什麽偏偏要畫裸*?”
聰山笑道:“不不不,他隻是為了表達那個女孩很清純。”
“哦?”
聰山坐在矮桌旁,點燃固態乙醇,烹起茶來。
“我不會烹茶,你該不會取笑我吧?”
“不會啊!你為了我識字讀書我已經很滿足了。”
夢瓷嘻嘻笑道:“是吧?那就好。”
“今後我還要學很多東西,烹茶啦,插花啦,圍棋啦,釣魚啦,繡花啦。”
“這些都很難的,尤其是圍棋和插花。”
“為了你,我連死都不怕,還怕學這些嗎?”
“是嗎”?聰山眨著眼道,“那你站起來把所有的紙隔扇都關了。”
夢瓷看著席子上的陽光和偶爾飛進的櫻花瓣,不解道:“為什麽?”
“因為我想睡你。”
“這個理由真好”。夢瓷垂下頭,害羞地說。
她乖乖地關掉了所有的紙隔扇。聰山躺在席子上,因為多日苦悶,甚至連夢瓷的衣服都懶得去脫。
夢瓷看著聰山,見他一動不動,隻是用溫柔的眼光看著自己的身體。她輕咬嘴唇緩緩脫掉自己的裙子,胸罩,內褲,露出溫潤如玉的身體。
聰山還是一動不動,但身體的某一部位自然已經鼓起。她跪下來給他脫衣服,撫摸他的胸膛,親吻他的手指。她粉紅的舌頭,滾燙的嘴,靈巧的手,富有彈性的大腿都是那麽靈活,那麽令人著迷。
女人的做愛技巧當然與她的性格密切相關,但不外乎溫情如水與熱情如火。夢瓷自然是溫柔的。在她的撫慰下,聰山完全平靜了下來,靜靜地躺著享受著情人的溫柔。
不知從何處拂來一陣微風,拂起了席上的櫻花,拂過了夢瓷和聰山發燙的身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於赤著身體糾纏在了一起。
性,豈非是人類世界中最自然,最悠久的事物?比在這數千年的壓迫,剝削中形成的肮髒的心靈,文明,文化可愛許多,優秀許多?
打開紙隔扇,夢瓷一溜煙跑到了櫻花樹下。她知道聰山不喜歡女人穿衣服,所以連衣服也沒有穿,鞋也沒有穿。
她搖動櫻枝,櫻瓣便全都落在了她身上。她朝聰山微笑,笑靨如花,臉上還帶著性情之後的紅暈。
“我給你照張相吧”!聰山脫口道。
這句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給月樓拍照,給惜蝶拍照已經成了他的習慣。這當然是好習慣,可也是壞習慣。
夢瓷見他的眉猛然皺起,目中也露出怨恨之色,跑過來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我想起她了。”
“那你回去呀”!夢瓷背轉身道。
聰山抱住夢瓷的細腰,道:“你別生氣麽,我如果不想她才是豬狗不如的禽獸。”
夢瓷淚眼婆娑:“想就想唄,反正我永遠也比不上她。”
就在這時,一男一女自屋後走出,男的身材壯碩,精明強幹,女的身材高挑,嫵媚動人。
他們自然是穿衣服的。
看到陌生人,夢瓷驚叫一聲,躲到了聰山身後。聰山雖光著身,但卻沒有遮陰部。
一個男人若在這時遮陰部,一定會被對麵的男人女人取笑。
聰山挺起胸膛,笑道:“原來是燈商張啊!您旁邊這位是?”
燈商張打了個哈哈,道:“我還想問你身後那位是誰呢?好像不是你老婆吧?”
聰山尷尬地說:“我先和她進去換衣服,咱們一會聊。”
“哈哈!好的。”
聰山為了不讓燈商張看見夢瓷,和她倒退著入了和室。
聰山是牽著夢瓷的手出來的。
一個男人若在這種情況下不牽情人的手,也會被人瞧不起。
所以聰山縱然心虛,還是牽著夢瓷的手。
燈商張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專一!沒想到也會偷腥啊!”
“偶爾一次而已,希望你不要給月樓說。”
燈商張揉著鼻子,狡黠地笑道:“不要說?前幾天我和你談要你的房子全用我的燈,你不答應。這讓我很尷尬啊!”
聰山連忙道:“我答應全用你的燈。”
“我本來還想再去求你,沒想到你這麽‘爽快’就答應了”。‘爽快’兩字他說得無比輕蔑。
聰山縱然惡心,可被人抓住把柄,又能怎麽辦呢?
“我認得這個女孩,你不介意我和她聊兩句吧?”
聰山在夢瓷耳畔輕輕道:“你認識他嗎?”
“認識”。夢瓷笑道,“我和他聊聊天,你該不會吃醋吧?”
聰山猶疑道:“你真的認識嗎?”
“認識啊!”
男人帶著夢瓷走到身後的櫻花樹下,膩聲道:“明天晚上八點鍾你來薔薇飯店,我請你吃飯。”
“好啊”!夢瓷為了不讓聰山看見異相,甜笑著答應了他。
男人見夢瓷這麽輕易就答應了自己,不覺有些失望。
男人就是男人,總是想用自己的力氣和智慧征服女人。女人如果輕易答應他們的要求,他們反倒會覺得沒意思。
“我走了”!男人走時,還掃了一眼夢瓷豐滿的胸膛。
“他說什麽”?聰山問道。
夢瓷眨著眼道:“說我的一個朋友四月十七結婚,讓我記得去。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是嗎”?聰山對她的話半信半疑。
一個男人的情人若和其他男人說話。無論她說自己和他說了什麽,她的情人都不會相信的。
穿過花毯般鋪開的櫻花樹,便來到了一條溪穀。
溪穀蜿蜒曲折,草木蔥鬱,厚厚的草好像根本沒有被人踩過。
溪穀裏盛開地是冷色調的鮮花,如地黃、蝴蝶蘭、大花蔥、三色堇、羽扇豆,紫藤,就連溪中的蜻蜓都是深紫色和黑色的。
溪穀深處吹來的風倒是非常清爽。往裏走,溪水漸寬,隱隱聽得見跌水碰擊岩石的聲音。
跌水高約十丈,但不寬,如發光的匹練,又如傾瀉的銀河。跌水下是個水潭,潔淨透明的水潭。
“我們過去洗澡吧”?聰山道。
夢瓷羞紅了臉:“剛才咱們不是做……做……做過嗎?”
“做過就不能再做嗎”?聰山微微一笑,道,“人原本就該生活在自然裏,在鋼筋混凝土中做愛是最沒趣味的。”
他當然是受到了月樓的影響,她的話豈非總是有道理的?
聰山一隻手放在夢瓷的腦後,用食指和中指托起她的下巴,俯身吻在了她滾燙的粉唇上。她的呼吸又急促起來,雙唇微微張開,等待聰山舌頭的入侵。
聰山把夢瓷的舌頭吸進自己嘴裏,用自己的舌頭攪動著她的舌頭。他的手背從她的胸口輕輕滑過,經過春峰,小腹,又往上滑,握住她的春峰,輕輕愛撫著。
他們赤著身走入了水潭,聰山從後麵輕輕進入她的身體,但卻沒有動,隻是輕輕抱住她,輕得像是托著一根看不見的羽毛。
水紋輕輕蕩漾,蕩起了飄在溪麵上的櫻花,遊魚從夢瓷曲著的雙腿間遊過,摩擦著她粉色的峰尖遊過,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是與自己不同的生物。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的唇又吻在了一起。
昨天晚上月樓就想給聰山說後天是女兒的生日。
她又覺得不必提醒他:“哪個父親會忘記女兒的生日呢?更何況是周歲生日?他說不定已經給孩子準備好禮物了呢!”
她其實也無法提醒他。
因為那時已是深夜,而他還坐在桌子旁,看著自己夜夜這時都會看的小說。
平常月樓起來的時候聰山一定還在睡著,今天他卻不見了,早飯時不見,中飯時不見,晚飯準備好的時候他還是不見。
月樓心亂如麻,可口的飯菜在她嘴裏也苦若黃連。
月樓責備道:“他怎麽還不回來?”
林夫人微笑道:“明天是惜蝶生日,他晚上一定會回來的。”
“可是自我懷孕後他極少出去吃飯,更何況明天是惜蝶生日。”
林夫人道:“男人有急事也不奇怪。”
月樓隻好等著。到七點鍾時,她終於等不及了。
她找到家裏的司機,對他說:“叔!咱們出去找聰山吧!”
“好的”。司機道。
為了防止自己一人看不來,她還帶了兩個伶俐的丫頭。她和她們去了自己和聰山經常去的飯店,酒吧,舞廳,賓館,咖啡店。碑林的,新城的,未央的她都一一去了。
十一點時,月樓終於放棄了,她安慰自己道:“聰山或許已經回家了呢!”
十二點半時,他們回到了家。月樓一回到家,馬上去臥室看聰山有沒有回來。
聰山沒有回來。
臥室裏隻有女仆摟著惜蝶睡覺。她沒有吵醒女兒,隻是坐在聰山每晚這個時候都會坐的桌子旁,看著桌上搖曳的冷燭和煙缸裏的煙蒂,也不知看了多久,多久。
“你看,才十一點呢!你為什麽這麽早就要回來”?夢瓷指著手表,嬌嗔道。
“困了唄”!聰山將臉貼到了夢瓷的臉上。
“困!讓你困”!夢瓷嬌嗔著咬了一口聰山的臉。
她本來還想咬第二口,可她的手臂已被聰山握住,嘴也被聰山堵住。
聰山一放開她,她便嬌笑著跑上了樓梯。
她將身子探出欄杆,看著波光粼粼的鹹陽湖上浮著的一輪滿月,道:“好漂亮啊!”
“是啊”!聰山抱住她,和她一起欣賞著皎潔的月亮。
“明月再美,又怎及得上你的萬分之一”?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