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和水月一到丞相府，就被指引去了一處偏廳。待了不到一個時辰，丞相府的一個丫鬟過來跟奴婢和水月說，二小姐一時貪杯喝醉了，大小姐讓我們先送二小姐回府。我們跟著那丫鬟去了一處亭子，見二小姐趴在石桌上睡著了。既然是大小姐吩咐的，奴婢便和水月商量了一下，她先送二小姐回府，奴婢留下來等宴席結束。”
    說完，迎夏疑惑地看著歆夢。難道不是大小姐吩咐的嗎？
    歆夢一時無語，是否是她的吩咐，她自己怎會不知道。此事顯然是有人假借了她的名義。
    片刻之後，她抬眸看向蕭琅，見他輕輕勾著嘴角對她眨了眨眼，便知道自己沒有猜錯，這事是閆青所為。
    當著迎夏的麵不好明說，歆夢朝他點頭以示感謝，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缺席的那人是誰？”
    蕭琅默了一默，也不打算瞞她，道：“是江南路經略安撫使陳霍之子陳興州，前兩天替父護送貢品入京，正巧趕上了這場流水宴。”
    聞言，歆夢臉色驟變，兩道好看的柳葉眉深深皺起。
    如果不是蕭琅提起，她都忘記了有陳興州這號人物了。上一世，陳興州是沈冀親自為沈雲蘿挑選的夫婿，兩人在婚前並不曾有過接觸。這一世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聯係上了。
    林仙兒選擇陳興州來毀沈雲蘿的清白，倒是大大出乎歆夢的意料。一來陳興州並非庶子，二來他雖然平庸，但並非紈絝。而且，其父陳霍還是太子的黨羽。
    這無疑是在幫七皇子蕭奕樹敵。聰明如林仙兒，不應該做出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啊。
    打量了一眼歆夢難看的臉色，蕭琅一邊撫著衣袖上的褶皺，一邊狀似無意地道：“沈二小姐醉酒隻是睡著了，沒有做出失儀的舉止，也不曾被任何客人看見，沈大小姐回府後，莫要太過苛責她。”
    這番話是在告訴歆夢，沈雲蘿被閆青及時救出，保住了清白，也沒有被不該看到的人看到。
    秀眉舒展開了，可歆夢仍然陰沉著臉色，冷聲道：“她要是真的在丞相府裏失儀了，整個將軍府都會因她蒙羞的。我必須狠狠教訓她一頓，讓她長長記性，否則下一次她還會再犯。”
    “沈二小姐若是再犯，吃虧的終究是她自己。你何苦做醜人，讓她記恨你。”蕭琅不認同她的做法，搖頭勸她。
    “這是將軍府內宅的事，就不勞八皇子教臣女如何當姐姐了。”歆夢賭氣地別開臉，眸底閃過一絲恨意。
    前世有份害死她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即便這一世她的身邊多了他這個異數，她也不會放棄複仇的計劃。
    好心勸她，她卻不領情。蕭琅也有些生氣了，黑眸眯起，薄唇緊抿，一瞬不瞬盯著她的側臉。
    眼睛看著別處，歆夢還是可以感覺到一道執著的目光黏在她的臉上，不曾移開過。她有些後悔，得罪皇子的後果可是會很嚴重的！
    正在考慮要不要開口說些軟話哄哄蕭琅的時候，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閆青的聲音從簾外傳來：“主子，將軍府到了。”
    歆夢暗暗籲了一口氣，聽見蕭琅淡淡的聲音：“去吧。”
    身旁的迎夏飛快站起，腦袋猛地撞到車篷頂。歆夢轉頭去看迎夏時，隻看到一道飛也似的逃出馬車的背影。
    她不禁愕然，迎夏何時變得這麽怕他？
    一回頭，正正撞上蕭琅凝視著她的專注目光，她的心突然停了半拍，然後歡快地跳動著，快得亂了應有的節奏。
    這種感覺，許久不曾有過了，上一次還是在上一世她在桃花塢初遇蕭奕的時候。她以為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其實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她以為的良人，其實是別人的良人，甚至還未出手交鋒，便落得個慘敗的下場。
    重生是上天給予的恩賜，她不能再為不應該的人動心了。
    “臣女告退！”她極其恭敬，刻意要拉開和八皇子的距離。
    蕭琅盯著她不作聲，眸光裏的深意讓她看不懂。
    “臣女告退！”歆夢再一次恭敬道，依然沒有得到他的允許。她輕咬了一下貝齒，轉身邁開步子匆匆往外走，慌亂之中竟一腳踩在了裙擺上，身體往前倒去。
    就在她以為避免不了一次重重的撞擊，閉上眼睛等著即將到來的疼痛時，被一隻手臂攬住纖腰，往後拉去，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沒事吧？”
    耳畔傳來關切的問候，她窘得連耳朵都紅了，今天已經是第三次覺得“羞死人了”。
    要是被馮媽媽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在她耳邊嘮叨個不停，說些“快及笄的小姐，走個路也會被裙子絆倒，不夠端莊大方，要重新習禮儀”之類的話。
    如果不睜開眼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歆夢真希望一直閉著眼睛，可是從腰間那隻手臂傳來的溫度，分明在提醒著此刻她還在蕭琅的懷抱中。
    “是不是哪裏撞痛了？”見她緊閉雙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他以為他弄痛了她，卸了幾成手臂上的力，但仍然鬆鬆地抱著她，以免她滑下去。
    “沒事！沒事！”歆夢掙脫腰間的手臂，不敢看他的眼睛，紅著臉鑽出馬車，踩著迎夏放在車邊的藤凳下了車。
    馬車裏，蕭琅笑了。自認識她以來，他第一次覺得她也可以如此可愛！
    聽見身後傳來的爽朗笑聲，歆夢的臉更紅了，飛也似的往將軍府裏走。
    “大小姐，等等奴婢。”迎夏在後麵，一直追到拂雲院才追上歆夢。她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氣喘籲籲地問，“大小姐，你為什麽走得這麽快，奴婢都跟不上了。”
    歆夢停住腳步，想了想，吩咐迎夏：“你立即去找銀屏，讓她盯著瓊華院那邊的動靜，一旦二小姐醒了，立即回來向我稟報。”
    “是，大小姐！”迎夏應了，忙去傳話。
    歆夢坐在樹下的秋千上仰頭望天，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不由再度羞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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