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麥格納斯山脈到阿爾方斯大雪山的一座荒山頂，一小塊平地上，有一個單獨的石屋。說是石屋，不如說是一塊中心被掏空的巨石，隻是不知道是自然形成還是人為的，在巨石裏麵躺著一個體型遠遠比正常成年人要巨大許多的‘野人’，但見他須發長長，相貌嚴峻，形如枯槁。從他那安詳的麵容和均勻的呼吸可以看出，他睡得很熟。他的身旁睡著兩名小男孩，其中一名小男孩又圓又白的小手臂，摟著野人又黑又瘦的脖子，他那披著金發的小腦袋，倚在這個身上各處都有厚厚毛發的野人胸口，被凍的有些發紫的小嘴微微張開著，露著兩排整齊雪白的牙齒，滿含稚氣的臉上帶著幸福的表情。大概是在睡夢中遇到了什麽好事。顯然他將野人當成是毛毯一樣緊緊擁緊。他雖然是孤兒，可是卻有一個可以稱得上是‘父親’的野人，還有一個非常疼愛他，什麽好東西都想著他的哥哥。

    這男孩名叫托斯，身上裹著一件野獸的毛皮，鞋子也是用什麽動物的毛所製成的。和他一同長大的另外一個男孩幹瘦的手足形成鮮明的對比，而且全身有多處凍傷。在這樣的氣候環境下，隻穿著一件不知道是穿了多少年，看上去很緊致，已經發黑，有些酸爽味道的單薄衣裳，可能是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穿在身上了，不過這樣也好，在這樣寒冷的環境中，衣服將身體牢牢包住不透風更加的保暖。

    可是嘛，由於衣服實在過於單薄，身上還是有許多地方被凍傷了，他是托斯的哥哥，托亞。

    他們兩個究竟是不是親兄弟，誰也已經不記得了。

    究竟是在這種環境中，同類之間的彼此依偎，彼此相互寄托還是什麽，無人知曉。也許，有沒有血緣對於這兩個孩子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托亞將托斯當成了親弟弟，托斯也把托亞當成親哥哥。野人並不會說人的話語，托亞和托斯隻能彼此交流。托亞和托斯的名字，也是兩人互相為對方取得。靈感來源於野人經常發音的，“ta和ts。”雖說無法聽懂野人那些非常簡單的原始發音，可一起生活這麽久了，ta代表著野人開心，ts代表著野人傷心。好像是這麽一回事。

    在麥格納斯山脈這裏食物其實還算充裕，但最大的敵人就是這嚴寒的氣候，畢竟這裏緊靠著阿爾方斯大雪山，經常受到冷空氣的侵襲，到了夜裏，就是小便，熱騰騰的尿剛出去澆到地上，就已經變成了冰。就是這樣的可怕。

    說起托斯身上的毛皮衣服，那是在多年前他們在山中向獵犬一樣幫野人尋找獵物的時候偶然發現了一隻有著厚厚毛皮的野獸，體型稱不上大，頂多隻是一個十多歲孩子這麽大的體型。

    野人將它殺死了，三人將它的肉吃了。

    野獸的毛皮隻夠製成一件衣服，穿在一個人身上，所以有一個人注定無法穿上這一身保暖服，托亞說什麽都不肯穿，非要讓托斯穿起來，按照他給出的理由，他的年齡比托斯他，他是哥哥……當然，這也是看起來比托斯大，實際怎麽樣，誰又知曉呢。在這氣溫接近零度的環境中，托亞穿著單薄，還有破洞，根本無法抵禦這樣嚴寒的衣裳，身下墊了一些幹燥的枯草，他緊緊抱著枯草。好在石洞的外麵有一堆早已經燃盡還有些餘溫的篝火。

    沒辦法，在這裏有著厚厚皮毛能製作成保暖衣服的動物少之又少，幾乎看不到，可能越過幾個山頭的話能看到體型稍微大一些的動物。

    托亞和托斯在這裏好幾年了也隻見過幾次，成功通知野人將它捕殺的也隻有一次。那野獸非常的機靈，身手也無比迅捷，發現危險隻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遁的無影無蹤。

    平時托亞和托斯都會抓一些灰鼠、黑琴雞、花尾榛雞、鬆雞、極北小鯢和冷蟾蛙充饑。

    值得一說的是，他們會把鳥類的羽絨收集起來鋪在巨石洞內的地下。

    怎麽說在地上鋪一層，可比睡在冷冰冰的石頭上蓋上十層還要管用。要是直接躺在石頭上，石頭會源源不斷的吸走你身上的熱量……這是某個荒野求生的專家，貝爺說的話，可信度很高。托斯和托亞並不認識貝爺，也沒從他那裏獲得過什麽知識。但是大自然本身就是一個最好的老師，逼著人去成長，去適應，然後……適者生存。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情。人類的力量是渺小的，就算科技發達能控製局部天氣的如今，也沒有人敢站出來說他能和大自然對抗。地震、台風、山洪、海嘯……麵對自然災害的時候，人類是十分無力的。一場自然災害就能讓數十萬人的生命消失。

    沒有了科技作為武器，人類在大自然中絕對算不上強。

    一隻小小的蜘蛛、一條毒蛇……甚至是隻一巴掌就能拍死的蚊子，都有可能奪去人的性命。還有那些比人更迅捷，力量更大的猛獸，乃至是——那些凶獸。

    很多事情托亞和托斯已經忘記了，他們從哪裏來，他們是誰，他們隻記得，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們就生活在這裏，山頂的巨石洞裏，他們是被這個野人收留才得以活命。

    野人似乎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並沒有傷害他們。

    不過現在野人正在冬眠。

    能很快適應各種環境與處境，使用創造力是人類的天賦。

    也是因為這樣，人類弱小，卻站在了這個世界中極高的位置並且創造了人類世界，那些城市、那些王國……在人類世界中，人類主宰著一切，能一擊擊斃世界上最凶猛野獸的武器，還有那些一拳能打死棕熊的覺醒者，也算是人類創造出來的，用科技創造出的新人類。

    在這裏，有著一個野人，還有兩個人類的小孩。

    野人無法創造任何東西，他極為單純。

    庇護所、水、食物。他從出生起就隻知道這三樣東西，這是能讓他活下去必不可少的，他不知道為何存在著，他不會去考慮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完全按照生物的本能，為了活下去而生存著。

    對於這兩個人類孩子來說，他們適應了野人，將他看作親人，得到了他的庇護。同時，他們會創造。

    他們創造出了火，兩塊石頭敲打在一起擦出火花，打在引火物上，吹出火苗，以枯草枯木喂養，形成抵禦寒冷最有效的篝火。他們打火的這種石頭叫燧石，其化學成分是二氧化矽，礦物成分是玉髓，致密塊狀，是含有火藥成分的一種礦石。他們不需要這種課本上的知識，因為大自然會教會他們很多的事情，也會贈與他們許多東西。接受下來，然後適者生存，違抗大自然，想要抗衡的，隻會成為自然界的養料。

    因為取暖的篝火熄滅，托斯像是反應神經被人觸碰了一樣爬了起來，他也看到將身體畏縮成一團緊緊抱著幹草的托亞……要不是托亞一直將最好的都給自己，將‘保暖服’讓自己穿，現在被凍傷，畏縮著顫抖的人就是自己。

    他決心去撿一些柴火回來，重新把篝火點起來。

    ‘保暖服’隻有一件，穿在托斯的身上，要是在這樣的天氣中讓托亞出去，他一定會被凍死的。

    “我和你一起去。”

    托斯本不想驚動托亞的，沒想到他並沒有睡著……應該也是被凍醒的。

    “外麵冷，我一個人去就好了，哥你就在這裏歇著。”

    托亞爬了起來，雙手環抱在胸前，跳動著身體想讓身體暖起來，顫抖著說道：“活動活動就不冷了，要是繼續呆在這裏，才會被凍死的。”

    托亞穿著的是草編製的草鞋，裏麵塞了一些鳥禽的羽絨，保暖的效果並不好，所以他的腳跟和腳趾都有十分嚴重的凍傷，雖然還沒到被截肢的程度，不過再繼續下去，遲早要截肢……畢竟冬天快來了，天會一天比一天更冷。

    這一跳也讓托亞腳上的凍傷裂了開來，他硬忍著劇痛裝作沒事的樣子。要是將托亞的衣裳脫去，絕對能看到他身上各處嚴重到讓人覺得恐怖惡心的凍傷，有些已經流膿，發出了惡臭。

    托亞撐著石壁解釋說腳麻了，可是托斯知道的……雖然不去揭穿，可是很多事情他都能明白。

    他也知道要是他脫下衣服給托亞穿，托亞一定又會發火。所以他伸手要去扶著他。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托斯不理會，溫柔的將托亞一把樓了過來，想要將自己身上的溫暖分給托亞，可是卻又不敢太用力，那些凍傷一碰到就會有鑽心的疼痛。

    “哥，你對我實在是太好了，我發誓，我的命就是你的命……以後不管發生什麽，我都聽你的。”

    “別肉麻了，趕緊去找點柴火，冷死了。”

    托亞和托斯離開了這個石屋，去撿柴火，因為周圍可以收集的枯枝早就已經被收集幹淨，他們跑了稍微遠的地方。

    在他們離開不久之後，幾隻獵鷹在山頂盤旋著虎視眈眈的看著石屋，似乎在搜尋什麽獵物一樣，當鎖定了目標……獵鷹悄無聲息的飛走了。

    托亞和托斯離去了半個小時。

    然而在他們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幾個人。

    碰到久違的人類，托亞和托斯都覺得很開心。

    從他們的口中，托亞和托斯知道，他們是獵人，專門狩獵凶獸的人。

    雖然凶獸是什麽托亞和托斯並不了解，但這些獵人們應該不壞。

    他們想要帶著托亞和托斯離開這個地方，回到人類所居住的城市。

    他們的話很誘人，回到人類的世界，他們將不會受凍，不會有饑餓……

    其中兩名獵人將外套脫下來包裹在托亞和托斯的身上，讓他們感受到了溫暖。

    現在放在托亞和托斯麵前的是兩個選擇。

    繼續留在這裏和那個野人一起生活，還是和這些人類回到人類的世界……

    托斯站在托亞的身旁，緊緊地拉著托亞的手，他什麽也沒有說，帶著孩童所有的那種驚破的眼光，呆瞧著托亞，好像就是在說：“不管你做出什麽決定，我都聽你的。”一樣。

    托亞是一個比托斯更聰明的人，他善於思考，要是繼續留在這裏……

    他替托斯做出了決定，他們要離開這裏，要回到人類的世界。

    比起在這裏凍死，他們選擇離開，那個野人其實並不是人類吧。

    托亞早就知道了。

    他選擇了離開。

    來救他倆的獵人隻是碰巧路過，他們所馴養的獵鷹發現了人類的蹤跡，所以告訴了這些獵人。

    當他們趕來看到了人類的孩子時，當然不會放下不管，所以決心將他們帶回去交給福利機構。

    托亞自報姓名說：“我叫托亞，他是我弟弟托斯。”

    有個獵人問道：“這裏隻有你們個人嗎？”

    托斯本來想說還有一個他們的‘父親’，那個野人。

    可是卻被托亞用眼神製止了，他告訴獵人，隻有他們兩個，至於為什麽會在這裏，他們也不記得了。

    托亞這麽做，其實是出於保護那個野人。

    他在人類世界會被當成是怪物吧，他根本不是人類……無法融入人類的世界之中。

    這裏才是他應該呆的地方。

    這裏有他的自由，要是去了人類的世界，可能還會被當怪物抓起來研究或者殺了。

    托亞看的很遠，也分析出利害關係，才隱瞞了那個野人。

    托斯雖然沒有托亞想的這麽多，但是他早就已經什麽都聽托亞的。

    其實他也有不舍，可是繼續留在這裏……托亞會被凍死的吧。

    他不要這樣！他要托亞活下去。

    他不要托亞再受凍，受餓。

    所以就算將那個野人當成了父親，他也選擇聽從托亞的話，選擇離開。

    獵人們其實早就知道那個野人的存在，但畢竟不是在獵人公會的任務裏麵，他們也不會去做多餘的事情。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那是一隻凶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