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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話夜幕

    賀賴茗立在石台之上,寒風拂過似是纖指利甲,刺痛麵頰卻拂不去雙眸迷霧。手中的軟鞭便又握的緊了幾分。他伏下身子欲看清那三人的身影,可他越是如此眸中迷霧便又更甚。況且夜幕已降,石台四周縱有焰火於燭台跳躍卻終是無用。賀賴茗手將過去,摸到一柄細劍,其刃極細長針一般。刃上黏稠想來必是凝血了。他輕撫長劍直至刃末,其上書:“燕丹青”三字,十有**便是落雁莊莊主護身之物。想來此處必有一場廝殺,就連那白膚異人都有所忌憚的高人竟齊齊慘死於此,定是三位莊主被人圍攻,寡不敵眾遂被殺害。

    賀賴茗心念至此輕歎一聲,心中不禁白膚男子告知與他,師父平不平爺倆到了此處。“不知師父如何了,是不是還未至此,亦或是……”賀賴茗呢喃兩句,心裏不覺焦躁起來。此刻,他眼中迷霧不覺淡了,無心一瞥卻見那三人乃是二男一女。男子頭頂紫金花冠,鬢插欒枝,女子頭戴白角冠,冠之大竟與肩齊。三人所戴甚是華貴,乃賀賴茗平生未見。他本欲再將三人麵容看清,奈何迷霧頃刻又盛。

    突然,莊外傳來一陣簫聲,蕭曲纏綿,悲歡混雜,剛柔相加,時如豆蔻輕笑時如老猿悲呼,似珠落似溪流。曲終,聽一人朗聲道:“翠袖小輩前來拜會。”

    賀賴茗一聽是一年輕女子,思索必是此處某位被害於此的豪傑的門下弟子。試想,這華山落雁峰之上,若那白膚異人還在那還有的解釋,可現在獨有己身一人,那豈不是成了殺害眾人之凶犯。

    於此,賀賴茗背著駭人凶案所震。也未多想,當即躍下石台衝入莊中正房。房上黑匾上書:“驚鴻堂”三字。他翻身一躍,臥在匾後打落幾片灰塵。黑夜之中萬籟俱寂,甚至連個發聲小蟲都沒有,莊內莊外好像盡皆死物。鮮血的腥味兒像蠕蟲一樣鑽入他的鼻腔,在五髒六腑中遊走,那未幹的鮮血,未寒的屍骨散出的氣息不斷如絲般在他周身纏繞,緩緩結成一個無形的繭:血腥味兒,暗昧的熱氣,呼吸間慢慢灌入賀賴茗的身體中。

    賀賴茗不覺竟被那屍身的餘熱烘的有許些困頓,腦中嗡嗡不覺睡去。

    “咯噠,咯噠”莊外傳來淡淡木屐敲地之聲。賀賴茗聞聲驚醒,敲地之聲漸近其中似還夾雜許些銀鈴清脆之音,料想定是先前那自稱“翠袖小輩”的女子。卻不知這江湖上到底有哪一路女俠喚作“翠袖”。

    但聽“哐哐”兩聲門環撞門之音,賀賴茗探首望去。卻見門內倏忽乍現七條銀光。他隻道這莊內盡皆死人,誰知道竟還有高手埋伏在內,那女子不隻如此凶險,身上豈不是要多了七個窟窿。

    賀賴茗登時躍出,軟鞭在空中破空一劃“啪!”聲人齊落於門前。他腳剛剛落地,隻聞身後“嘭”的一聲,莊門崩裂,賀賴茗隻覺身子一輕,腰上似是纏上了一條布帶,被朝門後卷去。

    “賀賴少俠?!”那七人為首者奇道。

    賀賴茗落地,才發現腹上所纏原是一淡綠長袖。卻見迷霧中一翠衫女子足踏白木圓屐,頭戴粉紗圓笠,身子婀娜,右手隱於袖中左手撫腰間長劍。又看那七人,身著粗布灰衣顯是家仆打扮。

    那為首男子長劍指地,左手負於身後,輕聲道:“閣下武藝高強,何故闖我家主人的落雁莊?”又道:“賀賴少俠,此乃我莊中之事,請不要插手。”

    賀賴茗聽時心下甚奇,心想自己來時莊內之人均被殘殺於莊內,無一幸免,便低聲道:“七位恐怕不是這莊內之人,而是專程來殺莊中主客的吧。姑娘莫要輕信此人言語。”

    那女子一聽,不禁失聲笑道:“這位少俠也是眼拙。眼前這位便是當年名震中原的‘清鶴劍’黃原,黃前輩。乃落雁莊總管。嗬嗬,真不知少俠是那位高人的門徒。”黃原忙為賀賴茗打圓場道:“賀賴少俠乃百戲幫幫主的弟子,牌字‘道義’。他身中我莊逍遙香,認不出我也是自然。卻不知閣下又是哪位高人的門徒?”

    女子笑道:“小女子不是什麽高人門徒,我乃宮中之人。小女子收到落雁帖匆忙前來,在莊外已候三日之久,奏曲也無人相應,無奈隻好過來看看。還望黃總管莫怪。”說時遞上一封紫色名帖。帖上用金粉繪了三頭大雁探足落峰,惟妙惟肖。

    “沒想到這女子竟是皇宮中人,這落雁莊莊主倒失了武林人之風範。”賀賴茗心中念此,口中道:“那姑娘便是先前弄蕭之人咯?”那女子雙唇一抿似是一笑,手裏已多了一支剔透質細的白玉蕭“天下難道還有第二人能奏出如此蕭曲嗎?”

    賀賴茗嘴角輕勾,你固然曲藝精妙,可要說天下獨你一人,恐怕太不知天高地厚。當下隻作笑語,不做理會。

    黃原接過落雁帖,微微頷首,眾人一齊還劍入鞘。黃原雙手一揖,道:“原來是貴客到了,適才多有得罪。不知貴客如何稱呼?”那女子道:“無礙。小女姓呂上厶下兒。”黃原回道:“原來是厶兒姑娘。可惜姑娘來晚了一步,莊主四日前便與各派掌門人下山去了。”

    “什麽?!”賀賴茗一聲叫了出來。“可我幾個時辰前剛剛看到,三位莊主已慘死在莊內石台上了。”

    黃原為此大為所震,手中長劍險些掉到地上:“少俠此話當真?快帶我等前去。”

    “請隨我來。”

    賀賴茗帶他們穿過正房,從房後小徑走去。賀賴茗愈走愈奇,堂廳、院落之中的屍身都沒了,連一點血跡,一絲血腥味兒也沒了。更奇的是,本應直通石台的台階竟有一座小園林。園林中一座小橋,一股溪水,園林雖小,卻有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門牆之上施以彩繪,甚為華貴。

    穿過園林走上石台,又哪有什麽慘死的莊主,莫說慘死莊主甚至連打鬥的痕跡都不可尋。

    “少俠莫不是因為中了逍遙香,拿在下消遣來了。”黃原重重歎了口氣,微笑道。

    “不不不。怎麽會!晚輩誤吸逍遙香是晚輩無能,又怎會拿前輩消遣。”

    “少俠是貴客。少俠就算消遣於我,我也不會有半句不敬之辭。少俠這麽說,我可消受不起。”

    “前輩,晚輩幾個時辰前確是親眼所見。聽到呂姑娘簫聲以為凶手尚隱於此,才慌張藏入大堂匾後。”

    呂厶兒聽後,笑道:“少俠,我奏蕭已是三日前了。”

    “什麽?!”賀賴茗頓覺天旋地轉,怎會如此!那之前到底是怎麽回事!

    “少俠莫急,你且與我說說。”黃原忙接道。

    賀賴茗將自己如何與白膚男子上山,如何入莊見眾人慘死一一如是向眾人說了。

    黃原聽後閉目笑道:“賀賴少俠你是隨你師父四日前一齊上山的,那時你已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平幫主當日將你留在莊上療傷,可平幫主一走你也不見了。我等還道他將你也帶下山去了。卻沒想到你在匾後睡了三日。”

    “那……”

    “想來是‘逍遙香’毒性未消……一場噩夢。”

    夢。

    一場夢。

    一場真實的惡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