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沈靜蓉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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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罕菁兒見自己的妹妹難堪,連忙拉了拉她。她對龍墨炫柔聲道:“二妹不是那個意思,是為了寬慰龍大哥喪妻之痛。”
龍墨炫看了兩人一眼,隨意寒暄了兩句轉身便離開。
納罕真兒看著龍墨炫毫不留戀的身影,重重歎了一口氣。納罕真兒懊喪:“大姐,你看看。他連多看我們一眼都不肯。他的心中隻有他那死了的妻子。”
納罕菁兒歎了一口氣。她道:“看出來了。從頭到尾他都不喜歡我們姐妹三人。可憐了三妹為了他找了一兩年,還失了蹤跡。”
提起納罕寶兒,納罕真兒亦是憂心忡忡。她問:“現在都沒有消息嗎?三妹會不會……”
“別瞎說!”納罕菁兒嗬斥,“三妹有月神保佑,一定會沒事的。二哥不是傳來消息說快找到了嗎?”
納罕真兒閉了嘴。她發現自己當真不會說話。
納罕菁兒看著眼前的天高雲淡,深深歎了一口氣:“我很好奇,能讓如天神一樣清冷的龍大哥動情的女人到底是怎麽樣一個女人。”
納罕真兒也歎了一口氣:“我也想知道。”
……
半個月之後,秦京又得到消息:龍墨炫帶著兩萬納罕王族戰士將進入哪木爾草原的霍木族殺了個大敗,連連退後千裏,一直到了察達司冰原上的昂綽雪山邊緣。
說來亦是湊巧。這昂綽雪山就是當年霍木族把納罕王族老少驅趕的雪山。現在五年過去了,被困雪山的厄運落到了霍木族身上。這一批的霍木族是族中青壯,若是龍墨炫要趕盡殺絕,隻要派人圍住雪山山腳,霍木族一百年都緩不過元氣來。
這下可想而知,霍木族大敗了,隻要他們一天不求和,在雪山上就會挨餓挨凍一天。而龍墨炫此戰之功也足以讓秦國皇帝封賞了。
秦國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恢弘的秦國都城,看著那在高高九級禦階上的龍華天。
……
“嘩啦”好大一聲,整個秦宮中似乎都能聽見這震耳欲聾的響聲。
龍華天臉色陰沉地看著地上一人多高的瓷器碎成了千萬片。這花瓶可是前朝周國老皇帝親自派人送到了秦國來,以祝兩國締結盟約。
宮人們戰戰兢兢,不知該上去收拾還是識趣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龍華天看著殘破花瓶上一條金龍,忽的那金龍像是化成了龍墨炫的俊臉,正冷冷盯著自己。
他突然間勃然大怒:“你們都傻了嗎?還不去收拾!”
宮人們趕緊彎腰低頭匆匆跪地收拾殘片。
龍華天麵上煩躁,不住地在殿中來回走動。
此時,一道聲音柔柔傳來:“皇上又生氣了,可要保重龍體才是。”
龍華天看向來人,等他看清楚是誰之後,麵上的怒氣勉強壓了下來。來的人是他最寵愛的妃子,拓跋端紫。
拓跋端紫是拓跋王族拓跋山可汗的嫡女。她自小就美麗聰明,是拓跋王族中最美的公主。在十六歲那一年拓跋端紫就嫁給了龍華天為妃,要不是龍華天當時有太子妃慕容氏,以他對拓跋端紫的寵愛,現在的皇後說不定就是她。
拓跋端紫走了進來。她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服色白皙如牛奶,濃眉大眼,五官俏麗,雖生了一子一女,但保養得宜,身材修長結實,依舊美麗動人。
她今日穿著一身紫紅色宮裝,烏黑的頭發上戴著精致的金冠。金冠一點鳳凰銜著碩大圓潤的南珠,一點一點的猶如活物。
她滿身珠光寶氣,越發顯得人貴氣淩人。
她走進殿中,掃了一眼地上的碎屑,對龍華天笑道:“皇上是為什麽事生氣呢?是不是最近進貢來的龜茲美人不乖,伺候不了皇上”
龍華天忍著想心中怒火,冷哼:“朕哪有什麽心情去碰那些龜茲美人?”
拓跋端紫聞言,咯咯笑道:“那既然皇上不喜歡,那八位龜茲美人就賞賜給臣妾,給臣妾綺雲宮中當養花女官吧。”
龍華天聞言不耐煩擺了擺手,算是應允了。拓跋端紫麵上喜色微動。龜茲出美人,這次龜茲國進貢給龍華天的又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拓跋端紫怎麽可能讓這幾個美人分了自己的寵愛?自然是先下手為強,找個機會把她們從龍華天的眼前弄走才是。
不過她沒想到龍華天竟然這麽輕易就賜給了她。
拓跋端紫略施小計就得逞,心中歡喜。她款款步上禦階來到龍華天身後為他輕輕按壓肩頭。
不得不說,拓跋端紫按壓手法高超,龍華天緊繃的麵色漸漸緩和。
他揮了揮手,宮人們魚貫退下。殿中隻剩下帝妃二人。
拓跋端紫察言觀色,小心問道:“皇上是在煩惱龍墨炫這人嗎?”
龍華天看了她一眼:“你們族中的人如何看待他此次北歸?”
拓跋端紫自然不敢說真話。她微微一笑:“我們拓跋王族在南邊,自然是認為他隻是皇上的臣子罷了。拓跋王族是效忠皇上的。”
這個回答並不能讓龍華天滿意。他冷哼:“當年龍墨炫隨著我父皇征戰平叛,二十八部族一一知曉他的大名。你們拓跋王族……”
拓跋端紫不慌不忙接口:“就算龍墨炫厲害又怎麽樣。如今的拓跋王族是隻知皇上,不知此人。”
龍華天的眼神漸漸和緩。他冷冷道:“愛妃還沒回答朕的問題呢。”
拓跋端紫露齒一笑:“皇上不要擔心,龍墨炫再厲害也不過是猛將罷了。他不敢真的反,畢竟皇上是名正言順繼位。”
“所以?”龍華天疑慮看向她。
拓跋端紫似早有準備,微笑:“皇上這等國家大事怎麽還問臣妾一介弱女子呢?不過既然問了,臣妾就鬥膽說了。臣妾覺得,既然是秦國的臣子,平叛有功就得召回來。”
龍華天不語。這幾日他就是糾結這上麵。
召,還是不召回龍墨炫?
召回來,等於引狼入室,更何況這隻不是狼,是老虎,是猛龍。以龍墨炫的戰功與名望,他根本沒有那個把握駕馭住。
可是不召回呢?整個秦國上下就盯著他這剛登基的新帝。不召回就證明他心虛,也無形中應了當初的流言猜測——當初龍墨炫征討四部是被龍華天暗中陷害。
所以,召回不召回,成了他煩躁的根源。
他聽了太多的諫言。有的臣子力排眾議,要龍墨炫回朝。有的臣子則勸他三思,萬萬不可。
現在自己的愛妃也讚成召回龍墨炫……龍華天若有所思看向拓跋端紫。
“愛妃想的這麽簡單?”他問。
拓跋端紫笑道:“皇上,中原人有一句諺語:放虎歸山留後患。龍墨炫此人現在隻差一步就可以當上納罕王族的可汗。皇上,您覺得以他的戰功與能力,有多少小部族會投奔他?更何況納罕王族是四大王族之一,實力並不弱。”
龍華天眸光一緊。他冷笑:“他想得美!”
拓跋端紫見他意動便軟軟依了過去,吐氣如蘭:“皇上,如今的龍墨炫就缺一個理由就可以造反。您何必給他這個機會呢。把他召回京城,不但要賞,還要大賞,把他的兵權給卸了,就如同一隻老虎拔掉了牙齒和爪子,到時候……”
龍華天似笑非笑看了拓跋端紫良久,忽地哈哈大笑。
拓跋端紫聽出他笑聲的暢快,俏麗的麵上得色一閃而過。她嬌聲道:“皇上笑什麽呢?臣妾說錯了什麽嗎?”
龍華天笑罷,眼中陰沉沉的:“愛妃說的沒錯,放虎歸山是禍患,讓他入京亦是禍患,都是禍患還不如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拓跋端紫鳳眼中有什麽光芒一閃。她笑道:“皇上英明!皇上才是真的勇士。”
龍華天傲然道:“朕還不至於怕一介武夫!來人,傳朕的旨意,請幾位大人來宮中,朕要擬旨……”
他一連聲喚著內侍。拓跋端紫識趣地告辭退下。
等她出了宮殿,麵上嫵媚笑容漸漸收起,變得如冰霜般肅然。
她對身邊一位不起眼的宮女冷冷道:“皇上要召回龍墨炫,把這個消息傳回族中。”
宮女低頭悄悄退了下去。
拓跋端紫看著眼前湛藍的天際,鳳眸冰冷:“回來好啊,正好。”
……
三日後,秦帝的召回與賞賜聖旨就下了,用千裏加急送到了納罕王族中。龍墨炫接到聖旨時正與納罕王族的新可汗——納罕骨岱商量怎麽接受霍木族的投降。
納罕骨代聽到了宣聖旨的太監念完,虎目中不滿之色溢出。
他等宣旨太監出去後,對龍墨炫大聲道:“龍兄弟,這個新皇帝不懷好意,隻賞賜沒有言明軍功兵權,你去了等於羊入虎口。”
底下的納罕王族幾位將軍們亦是連聲附和。自從五年前秦國對霍木族侵犯納罕王族見死不救之後,全族上下就已經徹底對秦國朝廷各種不信任。這種不信任在老可汗納罕占木過世之後越發強烈。
他們認為,是秦國朝廷背信棄義才使得老可汗心力交瘁,病故逝世。
麵對群情激憤,龍墨炫隻是拿著聖旨沉默不語。
納罕骨岱見他不吭聲,還道他有什麽疑慮。他立刻道:“龍兄弟,你要是不想去秦國當官,我可汗之位禪讓給你。反正當不當可汗我也不在乎。我……”
龍墨炫打斷他的話,搖頭:“骨岱兄弟,你這話不用說了。我不會留下來搶你的可汗之位。”
納罕骨岱還當他不相信自己。他急了,把頭上的可汗金帽一把拽了下來就要塞在龍墨炫的手中。
“我父親說了,我不是當可汗的料,他說你可以帶著納罕族在草原中活下去。我敬仰我的父親,我更敬仰龍兄弟的能耐。別說你不是納罕族的人,就算你不是人,我也服氣。”
納罕骨岱最後一句成功令帳篷中眾人都笑了起來。剛才的凝重與焦急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龍墨炫薄唇邊勾起淡淡淺笑:“骨岱兄弟,我是人。”
納罕骨岱睜著銅鈴大的眼睛:“我說錯了嗎?龍兄弟就不是人,是天神!是月亮天神派下來的使者,救了我們納罕族上下,你們誰敢說龍兄弟對你們沒有救命之恩!”
帳篷中的大小將領們都慢慢噤聲。他們眼中流露出痛苦與感激。
的確,五年前在他們去秦京護送老可汗納罕占木時,霍木族一度將他們的妻兒老小殺的殺,搶的搶,大部分人的親眷們被趕到了昂綽雪山上要活活餓死凍死。
若不是龍墨炫,他們的親人早就死了。
這份救命之恩他們草原上的真漢子至死都不會忘記。
納罕骨岱還要再說。龍墨炫按住他,淡淡道:“骨岱兄弟,我一定要回秦京。”
納罕骨岱急了:“龍兄弟你……”
龍墨炫不讓他說下去。他握緊手中的聖旨,眸色冰冷:“我要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他說完大步走出了帳篷。眾將麵麵相覷,都無可奈何。
……
就在龍墨炫要回秦京的消息傳遍秦國時。秦京一個不大不小的騷動也傳了出去。就在一夜之間,秦京多了五家一模一樣的茶鋪。
這茶鋪布置整潔又精致,帶著中原的婉約沉靜,用茶香招待四方剛從風沙、雪原、草原、荒漠中來到秦京的旅人們。
他們喝著有點不一樣的秦國茶,再品品茶鋪不知何時從中原帶來的香茗,一個個被征服了。一連好幾日茶鋪人滿為患,先來者留戀不去,後來的茶客們焦急等候,久久不願就此離去。還想來茶鋪品茶的則要排隊約定何時前來。
說來也怪,這五間茶鋪的店名甚是別致——長相憶。
秦京的漢人念著這三個字,隻覺得這是有間有故事的茶鋪。秦京中別族人費力地辨認這三個字,隻覺得嘴裏喝的茶更有別樣味道。
長相憶,長相思。
隨著這從中原來的茶鋪的火熱,越來越多的秦京百姓們對這鋪子的老板越發好奇了。
可是他們注定要失望,因為他們看見最多的是一位端麗女子前前後後忙碌。她的樣子像是老板娘又不像,像是茶鋪的丫鬟,卻又不是。
在茶客們的眾多猜測中,“長相憶”茶鋪的老板身份越發令人好奇。
……
清幽的院落中,沈靜月難得除下麵紗,慢慢翻閱眼前堆成一疊的賬目冊子。而她的對麵則是小半年沒有見的沈靜蓉。
沈靜蓉穿著一身煙青色長裙,頭上包著秦國女子特有的頭巾,隻是她將灰撲撲的頭巾換成了半透明的紗巾,越發顯得清雅素淡。
小半年不見,她清瘦許多,膚色卻依舊白皙。不知是不是在道觀中晨鍾暮鼓聽得多了,她眉間的戾氣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竟有幾分佛性。
沈靜月隨意翻了幾本冊子,道:“這些冊子我等會讓底下的姚掌櫃帶著夥計們算算。”
沈靜蓉不緊不慢的喝著手中的茶。她輕笑:“大姐姐放心,我不會偷你的銀子。”
沈靜月看了她一眼:“這我自然知道。左右將來沈家茶行都是你的,你偷自己的影子做什麽?”
沈靜蓉露齒笑了笑:“是這個道理。”
沈靜月抿了一口茶,垂眸不知在想什麽。
姐妹兩人相對而坐,卻無話。不過這對她們來說亦是正常。她們姐妹兩人本就是無話可說的假姐妹。
一室寂靜。沈靜蓉忽然開口道:“大姐姐,我這次來了秦國我不回去了。”
沈靜月回過神來,詫異之後俏臉一沉:“你給我滾回去!”
她說得毫不客氣。沈靜蓉卻一點都不惱火。
她笑吟吟看著沈靜月,單薄的眸中帶著挑釁:“我就是不回去。左右沈家暗地裏有董大成幫忙,還有易富這位胖叔主持大局。兩位都是信得過人,我在周朝不但是個通緝犯,萬一不小心露麵還可能引來殺身之禍。我才沒那麽傻。”
她定定看著沈靜月的眼睛,一字一頓:“我不回去!”
沈靜月一眨不眨盯著沈靜蓉:“你不回去想在秦國做什麽?在秦國我都舉步維艱,你還想與我一道吃苦?”
沈靜蓉似笑非笑:“我要留下來做什麽大姐姐就不要擔心了。左右我會找到出路。”
沈靜月忍住心中的怒火:“你不回去總該告訴我要做什麽。我才有個防備……”
“那大姐姐你在秦國又做什麽?”沈靜蓉問,
沈靜月被她問得措不及防。她微怔之後避開沈靜蓉的目光,冷淡道:“我還能做什麽?重振沈家茶行。”
沈靜蓉聽了輕笑兩聲,聲音中帶著不屑。
沈靜月皺了皺繡眉。眼前要不是沈靜蓉,她何必有耐心與她說這麽多廢話。
沈靜蓉見沈靜月不悅,岔開話頭:“聽說姐夫要回秦京了。大姐姐要不要與他相認。”
沈靜月冷冷盯著她:“你應該知道我是個死人了。如果你還想得到沈家茶行的話,就不要到處胡說八道。”
沈靜蓉這下笑了。她笑得很暢快,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
沈靜月失去了耐心。她冷冷起身,轉身就走。
“其實,你沒打算活著,你打算複仇是嗎?”
從她身後淡淡傳來沈靜蓉的聲音。
沈靜月頓住腳步,美背微微僵直。她慢慢回頭。屋外天光很盛,照在了沈靜蓉那張寡淡卻秀麗的臉。
她似笑非笑看著沈靜月,紅唇微啟:“大姐姐,你心裏都是恨。你壓根就不想活著,所以你假死遁走,一路到了秦國,一是逃避蕭景瑞的通緝,二你還是忍不住想要離他近點,再近點。大姐姐,說真的,你與姐夫這樣的生死虐戀,小妹我看得都要落淚了。唉,咫尺天涯,相見不能相認……唉,大姐姐,你其實就是不想活了,怕他攔著你罷了。”
沈靜月明眸如冰雪:“沈靜蓉,你若是來冷嘲熱諷我,你可以滾回周國了。你要是再說半句,我就讓你什麽都得不到!”
沈靜蓉收了麵上的笑容,神色冷淡:“我才沒有那個閑心管你生與死。我沈靜蓉從來不屈與人下。我這次來秦國,我要再試一試。”
沈靜月看著野心勃勃的沈靜蓉,冷笑:“隨便你。不要連累到我便是。”
“不會。”沈靜蓉眸光熠熠,“我說不定還可以助你。”
她說完這一句,轉身離開了屋子。
沈靜月眸色沉沉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一股不安不住翻騰。她有心有阻止沈靜蓉,但是想到沈靜蓉的脾性,除非她人不知鬼不覺把沈靜蓉這個瘋妹妹給殺了,不然的話她是阻止不了的。
沈靜月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沈靜蓉的話還在耳邊“……大姐姐,你其實就是不想活了,怕他攔著你罷了……”
她倦然的眼中皆是黯然。
是的,她不想活了。自從母親撞柱而亡後,她無時不刻想著複仇,複仇……她要親手殺了蕭景瑞,她要親手把自己推上去的魔鬼給一寸寸切開。
這個念頭太強烈了,每天她想得腦子疼,心也疼。
她就想要和蕭景瑞同歸於盡。
所以,她要讓江墨軒誤以為她早就葬身在昭雲宮的火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