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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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雲真這麽一說,嶽騰中便不再言語了,堂中頓時有些冷清。

    桓雲空道“我們在這裏查案的目的,不是要坐實罪名,而是要查情真相,有責的追責,無責的還以清白,這才是我等查案應當秉持的立場。”

    堂上諸人盡皆凜然,齊聲應是。

    桓雲空點頭道“繼續吧,致康,你們的問詢結果如何?”

    崔殿主起身道“我們這一組主要問詢的是穀陽縣方丈趙致然,按照玄元觀葉都講提供的材料,言稱趙致然在嘉靖二十年正月的葉雪關公推中,以許諾好處的方式,為杜騰會拉票,我等一共問詢了杜騰會三次,和趙致然談話五次,兩人都矢口否認。”

    桓雲空忽然道“嶽殿造,葉雪關公推之時,你是監度師吧?以你當日之見,以為如何?”

    嶽騰中道“桓方主,我當日身為監度師,此事曆曆在目,我以為,公推是持正的,並無不妥之處,因此早先商討川省葉都講的材料時,我也是力主將這條拿下,不予考量的。”

    桓雲空又轉頭問景致摩“致摩,能否談談你的看法?”

    景致摩微笑道“致摩乃當事人之一,直接涉及此事,無論如何回答,都不妥當。”

    桓雲空道“無妨,隨便說說,我們也都隨意聽聽,隻要是說得有理就好。”

    景致摩搖頭道“致摩不才,公推失利,不怨旁人。”

    桓雲空心中冷笑,又向崔殿主道“葉都講不是指證了與黎州鄭監院存在銀錢勾連麽?此事如何了?”

    崔殿主在下麵感到非常遺憾,嶽、景兩位上司回避公推儀式,他就沒機會把趙然關於公推議事上的詳細供詞原封不動的當堂公布,隻得就著桓雲空的問話回答。於是將趙然關於黎州,尤其是水合百姓貧困生存狀況的描述原樣搬了出來,講完以後,全場盡皆動容。

    崔殿主無奈道“趙致然這銀子是在水合建藥田的,整個水合地區的百姓能否吃上飽飯、穿上暖意,就指望著藥田了,誰敢說這裏頭有問題?說了就是要擔責任的,至少我是不敢說了。”

    坐在最上首的符雲真忽然讚道“心懷天地,好一個趙致然,此事若真,當予表彰!”

    崔殿主道“原本還想將黎州鄭監院、雅安陸監院和水合蘭廟祝招至廬山問詢,但聽聞此事之後,也不忍相招了。其實此事真偽極易查明的,去個人一看便知,我已讓九江府林高功從他們那裏派人前往。”

    符雲真點了點頭“處置得當。”

    桓雲空向符雲真請益“方主?您看?”

    符雲真道“那就這樣吧,回頭把案卷整理出來,報三都。”

    座中的景致摩忽然起身,稽首行禮道“符方主、桓方主、嶽殿造,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符雲真示意“事無不可言,你說。”

    景致摩道“這次核查杜騰會的問題,在座那麽多道友,說一句精兵強將也毫不為過,無論是總觀的,亦或是下麵抽調上來的,都是查案的老手。我想問諸位的是,如這次的情形,你們之前有沒有遇到過?”

    有人問“景殿主,你的意思是?”

    景致摩搖了搖頭,道“說實話,我景致摩並非專司查案出身,與各位是比不了的,但就算我這樣的外行也知道,對於如玄元觀葉都講這般高道的出首舉報,是一定要慎重對待的,敢於親自出麵,這說明什麽?說明葉都講非常有把握!否則誰會做這種事?誰願意擔負平白汙人罪名的事?我道門沒有科道言官,沒有風聞奏事這麽個習慣!”

    這幾句話扔出來,擲地有聲,頓時引起眾人側目。嶽騰中點頭鼓勵道“景殿主有話直說。”

    景致摩深吸一口氣,續道“以我的認知,就算天鶴宮杜監院沒有那麽大的罪責,但少部分反應出來的問題,總是跑不了的,比如私販商貨!我也不怕說句得罪人的話,單就這一條,川、陝、滇、晉、北直隸,乃至遼東,但凡邊陲州府,身居高位者而不做這項營生的,少之又少!姑且不論邊貿的對錯與否,不談禁令的是否可行,隻說這一項,杜監院真的沒做嗎?我對此是抱有深深不解的。”

    嶽騰中道“可如今證言一致,都否認存在此事,又當如何?”

    景致摩大聲道“這便是我要說的問題,我懷疑他們串供了!”

    有人冷冷道“照景殿主的說法,那麽多人全都串供?”

    景致摩點頭“全都串供!”

    這人頓時失笑道“景殿主是不是過於危言聳聽了?這次招上廬山的關鍵涉案人員十一名,全部獨門獨院,相關人員十八名,也盡量分開居住,光是看護監控之人就安排了五十二名,更別提雲水堂還布設有法陣,一舉一動盡在掌握之中。景殿主居然言稱他們串供,這卻從何說起?”

    簡寂觀下觀雖為十方叢林,各堂各處都布設有簡易法陣,雲水堂也有一座。為了安置和監控涉案的相關人員,簡寂觀下觀特地將整個雲水堂的北苑全部清空,不許閑雜人等於此掛單借宿,同時將法陣開啟,但凡不按照預定線路出行的,都會於不動聲色間觸動法陣,上觀便會將相關異動知會下觀方堂,措施可謂嚴密之極!更何況還有大量人員密布監控,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隨意走動,又談何串供?

    隻聽景致摩轉向堂上“三位執事,致摩這幾日左思右想,想來想去,唯有一個解釋,川省來人盡數參與了串供,而提供串供便利之人,便是穀陽縣方丈趙致然!”

    崔殿主起身,斷然否認“景殿主此言,恕我不敢苟同。我們這一組監控甚嚴,趙致然一言一行俱在掌控之中!”

    兩人同為殿造房下“五主十八頭”中的殿主,但景致摩為左殿主,比崔致康這個右殿主高半格,若是平常事務,崔殿主也不會出來駁斥景致摩,但此刻如果景致摩所言趙致然串供一事坐實,連帶他也要攤上“看管不嚴,以致誤事”的責任,自是不能再“安坐不動”了。

    景致摩當即道“趙致然是華雲館修士,如今已是黃冠境!”

    崔殿主反唇相譏“有法陣在,黃冠修士又如何?為何不見上觀告知法陣異動?景師兄,我知你與趙致然有過節,但過節歸過節,切莫將私仇牽扯到公堂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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