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五章 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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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理!”
話音剛落,氣勢猛然爆開,震得段平生都有些難以呼吸,遭到李長林冷目逼視的曹安近衛,就這麽身體一軟,直接倒在了地上,活活被李長林的氣勢震暈了過去。
看著麵色鐵青的李長林,段平生心中暗笑,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當一個人怒發衝冠的時候,理智將會被跑到腦後,而同樣強勢的聶鋒鏑,怎麽可能坐視他在自己的府邸中大肆胡鬧?
果然,聶鋒鏑橫眉冷對,不悅說道:“李將軍,區區一個普通近衛,何必讓你如此動怒?有什麽話,當眾說完再行理論,有何不妥?”
李長林猛地回過頭來,發現聶鋒鏑的態度變得無比冷淡,便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橫了段平生一眼,咬牙對冷麵判官說道:“一介小人而已,豈能容他放肆?既然大人說賬本丟失,也就沒有必要繼續查下去了,本將告辭!”
冷冷說完,李長林看都不看段平生的麵色,直接向門外走去,至於那昏迷不醒的曹安近衛,則被他毫不留情的直接踹出了大堂。
終於將李長林打發走了,聶鋒鏑的臉色卻沒有半點好轉,因為就在剛才,段平生居然當著他的麵,悄悄向那曹安近衛施展了攝魂術,這種小動作,讓聶鋒鏑大為不悅額,語氣便跟著生硬了起來:“武幽王,本官還有要事處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就請回吧!”
段平生眉頭一挑,稍稍斂去嘴角笑意,輕聲說道:“大人且慢,本王今日前來,商議曹安一事隻是附帶,重中之重,還是想和大人聊聊這幽州內外的風土人情!”
聶鋒鏑冷著臉,睨了段平生一眼,他打死都不相信,段平生會顯得無聊找自己閑談,背後肯定有其目的,沉聲說道:“有什麽事,王爺還是直說吧,本官對幽州的風土人情不感興趣!”
“誒!”
段平生輕輕擺手:“聶大人,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這可不是父母官應該說出來的話。”
稍稍揶揄了冷麵判官一句,段平生立馬轉到了正題:“既然大人有急事要辦,那本王就長話短說,鬥膽一問,大人要如何處置西城眾官?”
聶鋒鏑的眼中閃過警惕之色,立馬意識到了段平生的心思,他就知道段平生之前開口為曹安求情,肯定打上了西城的主意,本來他不應該輕而易舉的選擇妥協,隻是無奈,段平生贈送的賀禮讓他無法拒絕,而曹安也的確不是十惡不赦之輩。
當段平生取走自己的身份令牌後,聶鋒鏑的心中便閃過一絲絲的後悔,預料到眼前這家夥,肯定會利用這塊身份令牌做文章,結果一回頭就聽到北城傳來的風聲。說什麽幽州副將郭臨安故意設卡刁難武幽王,而武幽王則直接亮出令牌,搬出自己作為擋箭牌,強行闖關。
不用想,這小小年紀的武幽王,肯定沒少拿著自己的令牌在暗地裏做事。
而西城眾官,是聶鋒鏑早就選好的重點徹查的地方,將曹安放過已是極限,若段平生真要以蛇吞象,那他不介意連曹安也跟著拿下。
想到這裏,聶鋒鏑便語氣淡漠的說道:“西城百官,**嚴重,本官身為幽州刺史,自然要力所能及的進行徹查!”
“好!”
聶鋒鏑話音剛落,段平生便猛地鼓起掌來:“力所能及,本王佩服!”
聶鋒鏑冷冷的看了段平生一眼,覺得這種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東西,還要故意挑揀出來說,就有點找茬的意思了。
“大人想要拿下貪官汙吏,本王自然是要舉雙手讚成!然而,大人初來乍到,手底下一應官員,都是他人舊部,如何妥善的安置官員,勢必要提及幽州城的風土人情!”
不等聶鋒鏑出言,段平生便自顧自的說道:“顧大人還在的時候,幽州城呈現出三足鼎立的態勢,燕王一係,顧大人與羅侯一係,以及呂大人一係,燕王身為大唐親王,地位超然,無需插手幽州政事,其餘兩方便不敢將他忽略,更何況,整個河北道還有安大節度使高高在上,顧大人想要保證幽州的地位,便需要團結所有勢力,這才是他對呂大人刻意忍讓的重要原因之一。”
聽得段平生分析起了幽州局勢,聶鋒鏑的麵色終於稍稍好轉,隻不過,這些結論,他早就從別人那裏聽過,因而麵色淡然,沒有提起什麽興趣。
“大人應該知道,我那二叔,身為幽州將軍,卻已然有倒向安大節度使的意向,想必他提前南下,便是為了給安大節度使打頭陣,試探大人的口風,看看能否將你爭取過去,為安大節度使在幽州打下一根堅實的釘子。”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聶鋒鏑便向京城所在遙遙拱手:“本官受聖上恩寵來幽州做官,自然一心為朝廷著想,不會成為他人黨羽!”
“大人要是在宋州,說這番話自然沒有什麽毛病,隻可惜,幽州的行情大不一樣啊!”段平生幽幽說了一句,“估摸著,早在大人抵達幽州的時候,便已經開始遭到多方拉攏了吧?燕王、羅侯,已然離任的顧大人,還有那位身在邊關的節度使大人!”
“聶大人能夠拒絕一時,卻躲不了一世,隻要你開始向西城動刀,那幾方人馬肯定會狼吞虎咽的把西城囫圇吞下,除非大人你對西城毫無想法,否則,肯定沒辦法順心的培植自己的人手。”段平生抱著胳膊輕描淡寫的說道,他對於幽州的局勢看得無比清楚,而他也知道,聶鋒鏑為何遲遲不曾動手,便是有這方麵的顧慮。
冷麵判官的神色終於有些動容,事情,就如段平生所說,正式坐到刺史之位,他才知道幽州城的水到底有多深。
衙門裏的事就不提了,單說刺史府裏的人,若不是千裏告訴他,他都不知道過半侍衛,已經遭到了他人買通!守門的侍衛之所以敢家傳他聶鋒鏑的命令,便是因為他們早就上下勾結起來,不讓半點風聲落到他這位堂堂刺史的耳朵裏。
好在聶鋒鏑早早的將千裏收服,否則,他就會徹底陷入被動之中。
想起此事,聶鋒鏑不由得悵然一歎,抬起眼皮看了段平生一眼,他知道這家夥在幽州城的處境,與自己同樣尷尬,而段平生能夠在短短時間內,在幽州混的風生水起,必然有他自己的獨特的本事,似乎聽聽他的意見,也沒有什麽壞處。
“不知王爺,有何見教?”
“哈哈!”
段平生微微一笑,他等的就是這句話,要是說了這麽一通,聶鋒鏑都不為所動,那就太失敗了!
“見教不敢當,本王隻想給大人提個建議,與其在衙門裏費盡辛苦尋找那些被埋沒的失意人才,還不如將那些現成的人手收歸己用!”
聞言,聶鋒鏑雙目一凜,立刻意識到了段平生的想法,他所說的現成人手,便是指呂三思留下的一批人馬!
然而……
這些人就是他準備清除掉的人啊!
莫非,武幽王另有打算?
聶鋒鏑皺起眉頭:“還請王爺明言!”
“聶大人肯定猜到了,本王的意思,就是將呂氏一黨納入麾下,大人先別質疑,且聽本王道出個中緣由。”
“你我都知道,大人想要立威,向西城下手是最好的選擇,所以,燕王、羅侯和安大節度使,都不會選擇拉攏這些曾經隸屬於呂大人的下屬,而是準備用各自心腹搶占重要官位!”段平生正襟危坐,侃侃而談,“雖然聶大人到現在都沒有露出動手的意向,但西城眾官大都已經惶惶不可終日,若不是有龍門看著,恐怕早就有人開始潛逃了!”
“而這便是最大的有利條件,大人若是在危難之際,向那些人伸出援手,既能攻心,又不必與另外幾位正麵相抗,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王爺是要本官,對西城的貪官汙吏置之不理?”
聶鋒鏑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他覺得段平生的意見要是如此簡單,那就沒什麽好談的了。
段平生猛然揮手:“當然不是!非但不是,還要大查特查!隻不過,對於那些位置重要又肯洗心革麵的官員,大可網開一麵,給他們一個重新表現的機會。”
聶鋒鏑輕輕搖頭,對於段平生的答案,並不看好,其中最大的原因在於,那些位置重要的官員,肯定對呂氏一黨的黑暗利益涉世頗深,就算他有心要保,也隻怕會在查處他人之時,將其牽連揪出。
聶鋒鏑之所以答應段平生放過曹安,便是因為呂三思對於西城守將這一關鍵環節,真的無比上心,以至於旁人沒辦法抓到最直接的把柄!
“唉!王爺的意見,本官何嚐沒有想過?隻是涉事高官,沒有幾個能擔保自己不會遭到他人牽連!”
到現在,聶鋒鏑還是沒有被段平生說服,因為最大的顧慮,無法妥善解決,而段平生則適時將曹安三人準備好的包裹拿了出來,微微笑道:“大人放心,這個問題,本王早就替你想好了辦法,這裏有一些東西,大人一邊過目,一邊聽本王慢慢道來。”
聶鋒鏑眸光一亮,將段平生拋來包裹打開,旋即開始翻越內裏,由竇平南親自整理的材料。
“西城眾官,勢必要遭到清洗,就算大人遲遲不動,另外幾位也會明裏暗裏的下手,瓜分西城是遲早的事情!在如此形勢之中,沒有任何一方能夠將西城完全吞下,不論燕王、羅侯,還是安大節度使,那麽,大人也應該將目光從整體放到局部,不求掌控整個西城,但求掌握幾個重要職位。”
“包裹裏的,是一批由馬天元馬大人、竇平南竇大人和曹安曹將軍,整理而出的官員條目,這其中,有高官,有小吏,而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全都處於呂氏一黨利益鏈條的下遊,手中不會掌握重要證據,威脅到上遊的某些人,同時,不論數量還是質量,都足以打響聶大人的威名,還能滿足另外幾方的胃口,避免追根究底,影響到聶大人的布局!”
聶鋒鏑草草將材料看過,隨即便鄭重的放到一旁,然而他的表情,卻仍舊沒有半點放鬆,因為段平生提到的三個名字,除了曹安之外,都是呂三思的絕對心腹,同樣也是此次案件的最大目標。
盡管馬天元和竇平南竭力抹除各自汙點,但聶鋒鏑在竭力搜查,以及某些有心人的有意引導之下,還是找到了一些證據,足以將馬天元拉下馬來,而揪出馬天元,那麽順藤摸瓜搞定竇平南也不是難事,至於曹安到時候會不會遭到牽連,那就不是他聶鋒鏑能掌控的了。
而現在,段平生故意提到他們三個人的名字,便是讓他放棄早已定好的攻堅計劃,固然包裹中的材料,出現了幾位計劃之外的重要人士,卻讓聶鋒鏑無法讚同段平生的意思。
難道,在西城安插人手,真的要比履行自己的職責,還要重要嗎?
初來乍到的聶鋒鏑,還不想為了自己的前程,便直接為信仰抹上汙點。
哪怕他一時半會兒,都沒辦法在幽州站穩腳跟!
聶鋒鏑閉起了眼睛,靜靜的思索了良久,最終無比艱難的做出抉擇。
他,最終還是拒絕了段平生的條件。
放過馬天元和竇平南,不僅違背了他的初衷,更要牽扯到後續事宜,人是他武幽王找的,又是自己放的,那麽到頭來,是聽我這個幽州刺史呢?還是聽他武幽王的呢?
聶鋒鏑覺得,與其到時候和段平生勾心鬥角,還不如現在就一刀兩斷,免得自己和武王府真正扯上關係,在聖上那裏也不好交代!
念及此處,聶鋒鏑將包裹合上,交還給了段平生,搖頭說道:“王爺的條件,恕本官無法答應,今天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請回吧!”
段平生拿著包裹,頭一次覺得冷麵判官還真就是那種倔強到死的人,既可愛,又可恨,讓他不禁笑出聲來,得虧早上的時候和莊半城敲詐了一筆,否則今天還真就隻能灰溜溜的打道回府了!
看著聶鋒鏑站起身來,準備親自將段平生送走,他立刻抬起胳膊,義正言辭的拒絕道:“大人,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