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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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進始終相信, 對付同一個人就是要使用同一招,因為一個人會中招就說明他吃這一套,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再來一千次一萬次, 他還是吃這一套, 無非是將招數重新包裝一下, 新瓶裝個舊酒,其本質還是一樣的。
大半個月後,網絡上突然出現一段視頻並瘋狂流傳。視頻裏一個站都站不穩的醉漢揪著一個小沙彌毆打, 口中還不幹不淨地叱罵, 氣焰極度囂張, 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架勢,小沙彌被打得哭嚎不止, 滿頭是血, 旁人試圖勸開醉漢,但都被他野蠻地撂倒。這個醉漢不是別人, 正是孫翰。
佛門本是清靜之地, 孫翰短修所在的寺廟是一座香火旺盛的百年古刹,孫明傑本意是讓他去修功德的, 沒想到功德沒有修到,反修來了禍事。孫翰雖然也迷信, 可真要他守那些個清規戒律,實在是為難他了。
住進寺廟的第三天,孫翰被一個朋友約去喝酒, 一直喝到半夜三更,孫翰帶著一身酒氣回到寺廟,一個小沙彌不慎招惹了他,醉醺醺的孫翰大發雷霆,大吵了一番後還不過癮,還將人打了一頓。
這一幕剛好被住在隔壁的一位香客拍下,而這位遊曆四方仰慕佛家文化的香客又剛好叫做王俊。
網絡的傳播範圍成幾何式遞增,在信息還不發達的年代,韓韶軍他們都能把孫翰霸淩同學的事傳遍全市高校,更不要說網絡發達的現在了,何況孫翰的父親位高權重,自己又是個富有資產的商人,他這樣身份敏感的人尤其能激起民憤。視頻裏醜態畢露,活脫脫一個蠻不講理的紈絝,一時間“官二代酒後毆打僧人”的視頻傳遍了整個網絡。
孫明傑差點氣炸了,不管他背地裏做了什麽事,至少他表麵以正直清廉的形象示人,孫翰這一鬧騰,父子倆霎時間成為了焦點,平日裏一點點小事都被人用放大鏡去看,更何況孫翰橫行霸道慣了,在不少人嘴裏都沒有什麽口碑,眾口鑠金,越來越多不利於父子的言論被越傳越荒唐。
韓韶軍三人則低調地隱藏於幕後,尤其是韓韶軍深居簡出,非必要絕不出門。
坐在電腦前,韓韶軍在瀏覽各大社交網站上對孫翰視頻的留言,他看得很仔細,盡管多是一些情緒化的謾罵話語,但讓韓韶軍極為過癮。
薑辰端著熱過的牛奶走進書房,放在韓韶軍麵前:“該喝牛奶了。”
韓韶軍瞥了眼冒著熱氣的牛奶,皺了一下眉頭。
待在家裏也有麻煩,就是薑辰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他。
本來韓韶軍是不樂意的,減少外出就罷了,還要被人盯著,簡直跟坐牢沒什麽兩樣,而且這個盯梢的還是薑辰,但蕭進安慰他說為防孫翰報複,還是兩個人在一起保險一點妥當。韓韶軍思前想後也有道理,誰知道孫翰狗急跳牆會做出什麽事,萬一傷到不相幹的人就不好了,至於陳衛寧等人就幹脆囑咐他們不要上門。
薑辰為此既高興又憂傷地矛盾著,高興的是總算有機會能照顧韓韶軍,憂傷的是韓韶軍心疼陳衛寧多過心疼他。
一看韓韶軍皺眉,薑辰就明白他在想什麽:“我知道你喜歡喝冷牛奶,但現在天都入冬了,喝冷牛奶對胃不好。”
薑辰的殷勤讓韓韶軍很不適應,最初的幾天極為抗拒,但屋裏就他們兩人,韓韶軍不能總為了一杯牛奶或者一杯茶較勁。
熱牛奶溫暖了胃,韓韶軍漫不經心地繼續瀏覽網絡上的留言。
“在看什麽呢,心情很好的樣子。”薑辰拖了把椅子擠到韓韶軍身邊,手伸向鼠標。
韓韶軍連忙縮回握著鼠標的手,但手指還是被他火熱的掌心擦了一下。
他是故意的!
韓韶軍有點惱火,剛想訓斥薑辰,卻見薑辰專心致誌地盯著屏幕,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演技堪稱毫無破綻,韓韶軍沒有辦法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對方已經擺出一副“我什麽都沒意識到”的表情,再起爭執的話,就顯得自己無理取鬧了。
其實薑辰心裏已經緊張得快要背過氣去,生怕韓韶軍發作將他罵一頓再趕出去。他能將外人招待得滴水不漏,卻不知道該如何討好韓韶軍,能端一杯牛奶過來已是他能想到的極限了。至於借著看電腦的機會摸一下韓韶軍的手,這種簡直就是中學生的把戲,但薑辰敢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見韓韶軍沒有發火,薑辰鬆了口氣,樂不可支地看網上是如何罵孫翰的:“你看這些人罵得多有創意,笑死我了。”
薑辰還在興高采烈地看留言,一隻喝空了的玻璃杯遞到他麵前,他低下頭,順著手臂看著韓韶軍。
“喝完了。”韓韶軍麵無表情。
韓韶軍從來沒有使喚過薑辰。
幾天前韓韶軍跟蕭進抱怨被薑辰盯得很不舒服,蕭進的回答是:“你盡管把他當跟班使喚,哪怕叫他給你遞廁紙也好。”
薑辰在對著空杯子發愣,此時此刻韓韶軍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很過癮的,尤其是看到薑辰委屈,雖然覺得不應該可還是隱隱生出了報複的快感。
其實薑辰也沒覺得委屈,他隻是不習慣被使喚所以沒有反應過來。當看到一滴未喝盡的牛奶沿著杯壁流淌時,他才意識到韓韶軍把牛奶喝完了。
“哦哦!”薑辰接過杯子。這一刻薑辰可以說是興奮的,因為韓韶軍終於有了拒絕以外的其他回應,他捧著玻璃杯幾乎想要哼支曲兒。
幾個月以前的薑辰肯定不會想到,自己會因為有機會清洗一個牛奶杯而歡欣鼓舞。
等到薑辰洗完杯子回來,韓韶軍已不在書房裏。不一會兒,韓韶軍從衣帽間裏走出來,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
“要出門?”
“嗯,剛才公司來了電話,我得去一次。”
“一定得去嗎?”
“挺麻煩的,我還是親眼看看比較好。”
“我去開車。”
薑辰剛剛將車開出車庫,一輛車急停在他麵前,孫翰從車上衝下來。
“韓韶軍呢?”孫翰麵目猙獰地就像一尊凶神。
薑辰還想攔住人,但晚了一步,韓韶軍已經走了過來。
“韓韶軍,是不是又是你在搞鬼!”孫翰氣勢洶洶,須發怒張,半邊臉有點浮腫,估計是被他爸爸抽的。
薑辰見狀忙把韓韶軍護到身後:“找茬是吧?自己倒黴還想拖別人下水?”
孫翰瞪得兩隻眼睛凸起:“我倒黴你們誰都別想好過!韓韶軍,是不是你?我不過是跟人打了一架,有什麽大不了的?要不是有人在背後搞我,怎麽會鬧那麽大!韓韶軍,別裝聾作啞!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你信不信我把你那幾張照片印他個千萬張讓所有人都看到!”
“孫翰,你說夠了沒有!”一提照片薑辰就炸了,要不是那幾張該死的照片,他與韓韶軍恐怕還不會鬧這麽僵,“你自己闖的禍還有臉賴別人?是韶軍按著你的手打人的嗎?你不好好反省反省,還敢再來鬧?”
孫翰指著薑辰的鼻子罵道:“你給我閉嘴!你還不是跟他一夥的!你跟我做事的時候,我可沒虧待你!你他媽讓開!”
孫翰說著撥開薑辰就要去抓站在他身後的韓韶軍,薑辰哪能讓他胡來,推得孫翰一個踉蹌,暴怒的孫翰就像一隻發瘋的野獸,揪住薑辰的衣服,一拳頭揮了上去。
兩個人毫無章法地在韓家門口打了起來,衣冠楚楚的兩個人扭成一團。相比之下薑辰更能打一些,接連幾拳將孫翰打得眼冒金星,可氣急敗壞的孫翰使出了無賴招數,攔腰抱住薑辰,將他往牆上撞。
正打得難解難分不相上下之際,孫翰忽然後腦劇痛,眼前一黑,雙手麻痹。
薑辰趁機脫身,就看見韓韶軍站在他們身後,手裏舉著一塊板磚,如同一尊黑麵神。
“敢在我家門打人,找死!”韓韶軍又是一磚頭砸下去。
孫翰捂著腦袋,不可思議地瞪著韓韶軍,血從指縫裏流出來,他驚恐地幹嚎了一聲,腿一軟癱倒在地。
“找死!我叫你再狂!我叫你再囂張!我叫你再目中無人!”韓韶軍每罵一句,就朝孫翰肚子上踩一腳,直把孫翰踩得嗷嗷叫。
薑辰被驚到了,他沒有想到看上去文質彬彬的韓韶軍竟然是個如此有戰鬥力的人,幾下就把孫翰揍得沒了還手之力。
“再罵呀!你怎麽不罵了!你有本事起來啊!你爸沒教好你,總有人會教你做人的!”韓韶軍的腳像裝了馬達,專挑人身上疼的地方踩,孫翰疼得卷成一隻蝦,顧不得形象,滿地打滾。
薑辰被韓韶軍嚇壞了,生怕他把人打出事,連忙上前抱住韓韶軍:“算了算了,咱們犯不著跟這種人動氣,別弄髒了你的腳!我們走吧,你不是還要去公司嗎,讓人等不太好。”
連哄帶騙的把人弄上車,薑辰驚魂未定。
“你攔我幹什麽!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他!敢在我家門口撒野,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韓韶軍還在氣頭上。
薑辰瞄了眼還趴在地上掙紮的孫翰:“算了,把人打壞我們就理虧了。”
“有什麽好怕的!反正神經病殺人不犯法!”
薑辰又心疼,又好笑:“為了這種人生氣不值當。”
“敢在我家門口叫,瘋狗一樣的東西!”
薑辰小心翼翼地詢問:“韶軍,你今天的藥吃了嗎?”
“我吃了!”韓韶軍凶狠地剜了他一眼,“我現在清醒得很。”
薑辰不敢再說什麽,嘟囔著:“好好,藥吃了就好。”
嘴上安慰著,忙不迭發動汽車,當他們駛出小區時,薑辰看到一老一少兩個人迎麵走來。薑辰本不會注意陌生的路人,但那兩人中老者白發蒼蒼卻精神矍鑠,穿著筆挺的西裝,落後少年一步,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注視著車駕駛座上的薑辰,他也是一身小西裝馬甲,一雙眼睛缺少少年人應有的活潑,過分平靜乃至於有些老成。不過薑辰還是沒有多在意,加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