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上，如今最需要文武百官商議的，便是東北關的戰況。

    既然顧崇青已經走了，那對於冀州五城被攻陷的事，荀帝也不再隱瞞。這也成為了他派遣顧崇青的緣由，多數人因城池被金野占領而心慌不安，得知顧崇青要率兵，中紛紛有了底氣。

    自然，也有因為荀帝此決定而驚異不悅之人，餘國丈首當其衝。

    “陛下，兩國交戰幾場戰敗乃是人之常情，邊關已經有兩位皇子和逍遙侯姚氏一族在抵禦金野，陛下再派遣平陽侯世子，老臣以為有些太過了。”

    未語聞言看了他一眼，清淡勾唇反問他，“餘國丈覺得哪裏過了？如今處於劣勢的是我們萬朝，若是這個時候不早些采取措施，難道要等到城池接連被攻陷，金野大軍逼至彷徿城外，才派遣青世子率軍抵禦嗎？”

    餘國丈的麵色陰沉，抿唇看著她，“昭華殿下，我萬朝鐵騎名震九州，還抵不過他諾諾金野嗎？殿下未免誇大其詞，漲別人威風滅自己士氣了吧？”

    未語對他的激怒不以為意，黛眉高挑睨了他一眼，“之前餘國丈不是說金野早有預謀，且來勢洶洶，要殺我萬朝一個措手不及，需得皇子率兵鼓舞士氣的嗎？如今皇子是去了，還去了兩個，可他們果真能替父皇打勝仗，父皇也無需還調派青世子前往接管兵權。這個時候不早做準備派出率兵應戰更高一籌的人，難道還要父皇禦駕親臨再次鼓舞士氣嗎？”

    餘國丈臉色鐵青，見荀帝的麵色也不好看，不由拱手謙卑道，“陛下，老臣並非是昭華殿下所說的那般意思，請陛下明鑒。”

    荀帝懶得與他浪費口舌，隻目視前方看著滿殿的文武百官，沉聲詢問，“朕派遣平陽侯世子率軍應戰，眾愛卿還有和餘國丈一般持反對意見的嗎？”

    一時間眾人麵麵相覷，少頃齊齊禮拜高和，“臣等附議，陛下英名。”

    開什麽玩笑，平素裏可以看眼色行事，這會兒事關重大，這搞不好就是要國破家亡的，顧崇青不去，難道要讓他們去嗎？

    這場朝會結束後，自然隻有餘國丈一人麵色難看。

    未語徑自跟著荀帝回禦書房，一進門荀帝便屏退了宮人，擺手示意未語入坐，不等她開口詢問，便自行坦白。

    “朕知道你要問什麽，放心吧，朕和他說的不過都是玩笑話。並沒有當真。”

    未語蹙了蹙眉，側坐了身子看著荀帝，“那父皇到底與他說了什麽。”

    荀帝也不隱瞞，溫潤笑道，“朕說隻要他答應朕不娶妻不生子，朕便讓他去東北關帶兵。”

    未語聞言怔怔看著他，半晌低聲問出口，“他答應了？”

    荀帝望著她笑了笑，“想來，統率千軍在他心中，是比昭華你的分量要重的。”

    眼瞼低垂，未語麵色白了白，低喃自語，“父皇不了解他。”

    見她如此神情，荀帝不由心頭柔軟，語氣無奈而溫和。

    “昭華你，又自覺了解他多少？顧崇青年少成名，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你可知往往在這樣的人心裏，兒女情長總是排在最後的。”

    未語無力地閉了閉眼，撫案起身，神色恢複幾分鎮定，她看著荀帝搖了搖頭。

    “父皇提出這樣的條件，若是出自本心，可想過若是顧家軍沒了人繼承，日後誰來帶？父皇親自接管嗎？還是讓姚氏一家獨大，又或者是成全三哥嗎？”

    荀帝麵色僵了僵，他不願意承認，顧家帶出來的兵，早已不是旁人能夠輕易調派和管束的，即便是給了別人，那也猶如明珠蒙塵，發揮不了它更好的實力。

    “朕方才不是與你說了，朕和他說的都是玩笑話，不必當真。”

    未語笑了笑，屈膝道，“那父皇先忙，昭華先告退了。”

    “嗯。”

    離開皇宮，未語乘車徑直回千歲府，鳳車駛入前院，未語扶著德喜下來，便見顧青鳶迎了出來。

    “我大哥天未亮便出城了，說陛下讓他去東北關，這是真的嗎？”

    未語踏上台階，目視前方麵無表情的踱步，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顧青鳶見狀麵露憂鬱之色，“未語...這一走，或許許久大哥都回不來了。”

    “我知道。”，未語淡淡一笑，轉過長廊的拐角，往安置楚蒿等人的院落走去，一邊道，“是他自己去求父皇，說戰事吃緊，願自請前往帶兵。”

    “大哥自請去東北關帶兵？”，顧青鳶驚愕的看著未語，小跑了兩步走到她前頭，一邊倒退一邊追問，“這是為何？我聽爹說了，大哥如今是不願意去的，怎麽突然轉變了主意啊？”

    未語抿唇，垂下眼瞼緩緩踱步，“除卻是為了我，還能是因著什麽。”

    “你？”，顧青鳶眨眨眼，小心翼翼的看著她，低輕詢問，“你們怎麽了？”

    “沒什麽，你不用擔心，崇青能夠再次帶兵，還與金野對戰，對於他來說其實是好事，他應當能應付的來。”

    說著話，二人已經進了院子。

    楚蒿坐在院子的長廊圍欄上，見到未語的身影，不由喜的站起身，“昭華殿下。”

    未語淺笑點頭，顧青鳶聞聲看去，見到楚蒿有些詫異，“咦？怎麽是你。”

    楚蒿與她對視一眼，尷尬的笑了笑。

    “你祖父這兩日可有犯病麽？”，未語一邊進了屋子，一邊詢問楚蒿祖父的病況。

    楚蒿亦步亦趨的跟著她，伸手引她入內室，聞言回道，“約莫著就這兩日便該發作了，祖父的毒如今是一次比一次發作的時間短了。”

    未語點點頭，步到床榻邊，便看到一個身形纖長形容枯槁的老爺子，他渾身幹煸，就好似沒了什麽生氣。

    顧青鳶緊隨在二人身後，跟著進了屋子，聽未語提起楚蒿的祖父，也不由步到床榻邊伸頭看了看，頓覺這就好似個死人一般。

    見未語坐到塌邊去為這老爺子診脈，不由蹙眉道，“這病...還能治嗎？”

    在她看來，這人多半已經壽命到了。

    楚蒿看著自己的祖父，聞及顧青鳶的質疑，麵色不由黯淡，隻是看著未語，生怕她說出放棄的話。

    診完了脈，饒是未語見慣怪病，也不由心下歎了口氣，看向楚蒿麵露猶豫的開口，“如今他怕是已經藥石不進了吧？”

    楚蒿黯然的點點頭，聲線低弱，“這兩日，已經是強行灌藥了。”

    未語想說，已經沒必要救了，可她看著楚蒿的神情，覺得自己若是不試試，便有些不應該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