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禦花園，荀帝側頭看了眼未語，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笑了笑，“又這琢磨什麽呢？”

    未語抬頭看他一眼，心道我在琢磨萬承鳴是不是你兒子，可這話給她個膽子她也不敢現在跟荀帝說，故而月眸動了動，淺笑道，“昭華在想，齊王叔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因著不常見到，所以昭華對他沒有什麽印象。”

    荀帝聞言龍眸含笑，負手踱步似是想了想，才緩緩開口，“自你回宮以來，一直很注重研究宮中上下人的秉性與喜好，朕知道你是為了融入這裏，甚至是了解身邊的環境，是個好的習慣，昭華你行事素來投人所好，所以才能贏得宮內宮外一致好評，這一點你一直做的很好，朕也很欣慰。”

    未語聽著，無緣無故的誇起自己來，是在為什麽事做鋪墊呢？她知道荀帝會接著說，故而也沒有插嘴。

    果然，荀帝停了一會兒，頓住腳步回身看她，細細打量著未語的眉目，麵上含著笑意，半晌開口道，“你是個十分靈慧的孩子，這一點在你幼年時朕便知道了，沒想到如今長成了會更甚，你的確很像華鶴女帝。”

    未語扯了扯唇，靜靜看著他，“父皇，昭華不解的是齊王叔，您怎麽說起華鶴女帝了？”

    荀帝笑意微斂，視線看向前方，似是回想著什麽，“先皇在世的時候，朕和齊王都是他最喜愛的兒子，眾多皇子中，唯有我們兩人被先皇每日抱在眼前親自教導，那時他時常說起華鶴女帝，以她為榜樣灌輸與我們很多東西，朕年少不羈自心中便覺不以為意，隻覺得當政之人合該是男子，若非是因著膝下沒有兒子，高宗皇帝又怎麽會傳位於華鶴，史書之上雖然對她在位時的治國之道大加讚譽歌頌，可朕卻覺得，史書上不是也說華鶴與文英君一同治理國事，那些政績多半都是文英君的作為，朕一直堅信，華鶴之所以為女帝，被後人傳頌如此之久，不過是因為高宗沒有兒子，僅此而已。但是...”，說到此，荀帝再次看向未語，“天齊與朕的看法卻一直是相反的，他同先皇一樣，都十分崇慕華鶴女帝，因著意見相左，朕和天齊在先皇麵前一直是對立的，而先皇對此從來不加於幹涉，他十分樂見自己引以為傲的兩個兒子相互爭執，從不訓斥哪一個，也不佳賞哪一個，朕當時不明白，可天齊卻明白。”

    未語緘默靜聽，聽到此處，她略微思索，“昭華不懂，皇祖父到底是崇慕華鶴，還是諷刺華鶴？”，若是崇慕華鶴，該選齊王為帝才是人之常情，可他居然將帝位給了荀帝，那就代表他其實也對華鶴的政績不以為意，那麽...

    見未語似是有所了悟，荀帝欣慰一笑，點點頭，“不錯，昭華你還不知道吧？先皇，稱華鶴女帝為君祖母，是華鶴的嫡親孫子，也是她一手教導出來的。”

    月眸微眨，未語心下了悟，所以先皇一直在華鶴女帝與文英君身邊長大，最了解二人是如何相處，國事是誰在做主的。

    “如此，齊王固然是聰明的，但父皇卻更勝一籌咯？”

    荀帝淡淡一笑，搖了搖頭，“朕其實也不明白，為何先皇會傳位於朕，朕一直與他的政見對立，從來不是那個聽話的兒子，事實上他更喜歡的是你齊王叔。如今過了許多年，朕漸漸想明白了，在心思活泛上，朕終究遜你齊王叔一籌，他不想做皇帝，所以總能揣測出先皇的意圖，順勢而為，逼朕與他對立，無形中將朕塑造成先皇希望看到的那個新帝。”

    齊王不想做皇帝！聽到這話從荀帝口中說出，未語黛眉微不可見的蹙了蹙，一個帝王相信一個王爺對他的皇位並不覬覦，這不知道是幸事，還是不幸。

    見未語沒接話，荀帝笑著看她，“怎麽，很詫異嗎？”

    未語淡淡勾唇，搖了搖頭，“既然父皇對齊王叔如此信任，那昭華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荀帝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安太妃倒不是胡說，你自會說話起，你齊王叔便越見喜歡你，旁人都道是因著你像華鶴女帝所以他喜歡你，朕看到現在的你才知道，他喜愛你，是因為你像文英君，心思縝密未雨綢繆。他總是最會看人的，這一點，朕一直自愧不如。”

    未語月眸笑彎，“父皇說的盡是昭華沒有見過，也不曾去了解的人，所以昭華還有些不懂。”

    荀帝大笑，伸出手指著她點了點頭，“機靈鬼。”，言罷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走，未語徐步跟上，又聽他說，“你不知道，朕冊封承襲為太子，你齊王叔的意見最大，他瞧不上承襲一板一正沉默規矩的樣子，總說朕冊封承襲，在承襲身上花心思，還不如冊封昭華你，如今朕看到你的所作所為，卻是真真信服了。”

    未語聞言有些驚訝，失笑道，“齊王叔倒是個有趣之人，敢思敢想奇思妙想，高宗皇帝到底是因為沒有兒子才傳位於華鶴女帝，父皇卻是有嫡皇子的，哪裏曾冊封昭華。”

    荀帝哼笑一聲，瞥了她一眼，“朕跟你說，你有些地方也十分像你齊王叔，例如對帝位避如蛇蠍這一點，最像！”

    未語月眸清澈凝著笑意，“沒有曜兒之前父皇可以如此說，可如今曜兒在呢，父皇可不要再提此事了。昭華是父皇的女兒，怎麽會和齊王叔像。”

    荀帝聞言淡淡一笑，歎了口氣道，“曜兒還小，日後還不知會長成什麽樣子，朕如今不能將希望都托付於他身上，你的擔子，一時半會是卸不下來的。”

    未語月眸轉了轉，昂著下巴道，“那昭華就將曜兒教成父皇希望的樣子。”

    荀帝眉梢一挑，無奈道，“你看看，這一點也像你齊王叔。”

    無語便笑著沒有再說話，荀帝左一句右一句都是齊王，提起齊王時沒有半分的不悅和警惕，說明他與齊王兄弟情誼很好，而且十分信任他。

    眼下未語是很慶幸自己沒有在荀帝麵前說起自己對萬承鳴和齊王的懷疑，便是說了，怕是荀帝不止不會信，還會訓斥她也說不定，看來隻能自己費些心思查證這懷疑，之後再做打算了。

    畢竟，就算是齊王自己不願意當皇帝，他身邊的人未必就不希望他做皇帝，甚至是他的兒子能做皇帝，例如安太妃，例如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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