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娘你聽誰說。”

    “還聽誰說，我不是聽幹活回來的娘們說還不知道呢！”

    “這也是今天覺得惡心難受，也不確定是不是懷上了, 怎麽都這麽說呢！”林帆鬱悶, 這時候的人是有多沒話題啊，萬一不是呢，不得又說她矯情。

    “什麽確定不確定的, 我說有了就是有了。”李翠花聲音一下子提高起來。“我孫子還能有假，那可是我兒子的兒！”

    你兒子怎麽了？懷不懷，你兒子能控製？真是神邏輯, 不過林帆沒說出來。

    “娘, 我知道你著急，可是我現在累了, 等有時間去看看大夫再說吧！”身體的疲憊戰勝一切。

    “對對, 你好好休息，正好明天我去說, 明天你不用去幹活了, 要看大夫的。”

    林帆沒想到還有這個好處, 張大林不是幹部, 但是在張家屯還是有臉麵的, 加上一個張愛國又是在部隊發展不錯。

    林帆點點頭，“那謝謝娘！”

    李翠花吩咐一些注意事項也就走了, 反正離得近, 有事吼一嗓子就聽到了。

    現在就這樣, 李翠花雖然為他的大齡兒子可能會我後了開心，不過條件就那樣，也沒有怎麽緊張，哪個農村的女人懷孕不都這樣。孫子孫女她也不缺，就是張愛國算是家裏有出息的，所以林帆的肚子才被看重許多，這才有李翠花跑來看。其他的兒媳婦有孩子，除了第一個大孫大虎子，老兩口看重外，都很平常，該的幹活還得幹。

    林帆今天的嘔吐，肚子打結似的的酸疼，肋骨都隱隱作痛。林帆有些憂愁，雖說這段時間吃飽睡足，身上長了些肉氣色也好了許多，可這一懷孕馬上就體現出基礎不好的弊端來了。

    吃飯的時候，給自己多挖一塊腐乳，給自己加點營養，鹹香鹹香的，聊勝於無吧！

    林帆以為今天的事情那麽多，會想多睡不著，沒想沒多久，人就呼呼大睡。

    “老頭子，明天我跟老五媳婦兒去看看，雖說張家和老頭可以把把脈，不過我看還是到縣城醫院去，老五媳婦兒是說可以順便給老五郵寄信件，誒，我可憐的兒子也終於有後了！”

    張大林沒有發表意見，顯然也是讚同的，作為個從舊社會過來的男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子嗣的重要了。他兒子那麽好，怎麽能沒有兒子呢？

    不但李翠花張大林從別處聽到，其他媳婦兒也聽到了，不過大多沒啥反應。除了王四妹，心裏膈應的很。林帆一嫁進來，男人不在家，她們幾個妯娌又抱團排斥她，加上林帆還沒有孩子，對於林帆，她們有著不可言說的優越感。她自己就生了女兒，沒有兒子。平時就是劉英那樣上不得台麵的玩意，也敢在她麵前嘚瑟！

    可是，林帆一來，可好，她至少還給張家生了女兒呢，而林帆兩口子長期分隔兩地，幾年不知道能不能生得下呢！沒想到這個林帆在半月內懷上了，真是屬母豬的。

    王四妹是越想越恨，完全不知道其實自己就想當那個母豬，多生幾個兒子才好呢！

    人家輾轉反側，林帆早睡早起，昨天身體的反應帶來的不適，基本上也沒見著了。

    劉英靠在自家門框邊上，端著飯碗，一邊吃一邊看林帆和李翠花的背影。“呸，矯情樣，我看那小身板懷不上，懷上也是個賠錢貨，還去縣城看，呸！”也不怕嘴裏的飯呸出來浪費。

    扭著“能生兒子”的寬臀，沒注意到王四妹的黑臉，前麵說的話，王四妹心裏解恨，結果這個劉英又說賠錢貨，不就是把她也說進入了嗎？

    王四妹心眼多，人長的也嬌小，很容易敏感，容易代位進去。她覺得劉英這麽說就是說給她聽的，沒生兒子她心裏也恨。

    所以說，農村也不淳樸，各有各的盤算和計較。

    一個多小時到縣城醫院，李翠花年紀也不小了，林帆也不敢死命趕路，反正起的挺早的，今天不出工也不趕時間。

    現在的醫療條件真的不怎麽樣，一個小縣城，像樣的老醫生也沒有。林帆也才想起來，好的醫生大多住牛棚了，剩下的“根正苗紅”的醫生三兩個，好在縣城醫療不比大城市，但是做個妊娠檢查還是沒問題的。

    林帆檢查一通，跟李翠花在走廊的長凳子坐著等結果，其實過程也不算麻煩，也就把脈，最後還要做個簡單檢查也就那樣了。

    這是林帆印象中第一次來醫院，前世後來的醫院哪個不是設施齊全，高樓明窗？可是這裏住院部和門診部就幾間瓦房連著，加上三間看起來算新的也是連著的平房，這就是全縣最好的大醫院！

    坐在走廊長凳子上，牆上也不知道是什麽汙水染上的，烏黑黑的，仔細看各種黑手印腳印，還有其他說不清楚的液體，都被風幹了，永恒的留在牆壁上。

    “咳咳，呸！”不知道是誰，醫護人員還是看病的病人或者家屬，喉嚨不舒服直接往地上吐著濃痰水。這不是偶然，也不是個別，林帆坐這會，已經看不下一次，鼻涕一擤就往下甩，管他甩到泥地裏還是牆壁上？往衣服下擺一擦，抽抽鼻子也就走了。

    帶孩子的直接蹲坐在走廊裏，抱著孩子，分開孩子的雙腿就拉屎拉尿，好點的人結束後還知道找工具鏟著扔到路邊草叢裏。有那些人，直接不管，或者叫上旁邊的流浪狗上來吃屎。這樣的畫麵，村子裏不少看，但是沒想到這住城裏的也這樣。能有錢住院的大多是城裏有單位的機關或者工人，所以這些人裏麵城裏人不少。

    看來這時候城鄉差異真的不大！至少在很多習慣上。

    醫院並不是封閉的模樣，沒有什麽院牆，隻在大門方向象征性的做個大門和矮圍牆，其他方向是通的。

    轉眼除夕來到，這天說好要一起過這個年，剛分的小家就不開火了，到初二才自己吃。

    當然，不開火，不意味著不用花錢，怎麽說，也要買點肉啊什麽的提過去大房，一起做著吃。這拿什麽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品行了。

    林帆拿的不算少，兩斤肉，豆腐幾塊，一包硬糖。菜幹也拿一些，這還是在林家時曬的野菜幹，大部分留在林家，拿了一些來張家，跟在她的物品一起帶來，林帆知道這裏除了開春，就再沒有別的菜吃，蘿卜白菜根本不夠。

    另外加上他們兩人的兩天的口糧，這時候真的困難，林帆也不能窮大方，她的禮很能見人了。

    李紅蓮拿到林帆的籃子，看樣子也很滿意。

    老三媳婦王四妹大概一斤肉，一把菜幹。老六媳婦劉英幹豆腐，菜幹，一把豆子。

    李紅蓮臉都黑了，指桑罵槐，摔摔打打。不過人家劉英就是在那裏哭窮，完了該吃吃，一點不覺得尷尬。還有心思酸酸林帆有錢買肉來。

    直到張大林發話，今年就一起過年，不夠的菜，他們兩個老的來掏買，反正以後就誰過誰的，互不幹涉。張大林其實也很生氣，老六媳婦太不靠譜，老大媳婦也太斤斤計較，之前買的那些也盡夠吃了。別以為他不知道老大媳婦就是想多些割回娘家！

    林帆嫁到張家也小半月，分家幾天這又湊到一起吃飯，擠擠挨挨的。女人孩子也沒有怎麽鬧騰，畢竟最後一個一起過年，家裏的男人和張大林在，誰也不敢做妖。

    “天氣太冷了！就不守年了，新社會了都回去吧！”張大林看好不容易沒支節的吃好除夕飯，拿著煙杆敲敲炕沿就讓幾個兒子回去。

    “早點睡吧，我明天要起來跟娘做早飯。”

    “我覺得爹老了！”張愛國歎氣！

    林帆看他，最小的兒子都有孫子了，還能年輕麽？張愛國吹滅了煤油燈，摸著黑上炕。

    “媳婦，我不在家的時候，多孝順我爹娘，他們也不容易。”

    “知道了，你也不用擔心，家裏還有三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呢，哪個都不敢不孝順！他們可是爹的兒子呢！”

    “誒，媳婦！”

    林帆應了一聲，張愛國再叫，林帆轉頭麵向他看過去，發什麽瘋呢？光叫不說話，不過煤油燈已經吹滅，她也看不到張愛國的表情。

    張愛國也不說話，直接大手打撈林帆就滾到他懷裏。

    “別，摟得我難受。”

    “媳婦，我就抱抱，過幾天我就走了，我可是有媳婦的人了，以後孤枕難眠啊！”

    林帆捶了他肩膀的肉，她又何嚐不是？這段婚姻無論是怎麽開始的，嫁給他她當然想到過這種情況。

    “媳婦，過了年，到部隊我就申請隨|軍吧，你看老六兒子都那麽大了，我可是還沒有兒子呢！”

    “你可以申請隨|]軍了嗎？”林帆以為她應該還要獨自在老家熬著呢。

    “我有沒有說過，我已經副營長了，可能忘了跟你說了，這個事爹娘我也沒有說，以後你也不提吧，有機會我再提！”

    沒有特意去說，跟不想說有什麽區別？這時代信息傳播那麽滯後，如果不是知情的人說出來，誰會特地放出什麽消息，特別關於軍隊。

    原來是副營長了麽？也是，當了十幾年的兵，本身也優秀，不迂腐。也挺不容易的。

    “辛苦了。”林帆隻能幹巴巴的說了句話，她是不是應該手舞足蹈，畢竟人家爹娘都不說偏跟她說呢。

    “不過部|隊駐|地較偏遠，咱們村裏好歹離縣城近，生活也方便，就怕你……”

    “沒事，遠了好，離城裏遠才沒那麽多事兒，而且在村裏也是不出去的，那跟遠近也沒有多大區別。”

    現在才七零年，要等到差不多八零年才敢嚐試做點別的，林帆記得就是七八年七九年個體還算投機倒把呢。時間還早著呢，靠近丈夫也好，一個女人在家裏不容易，孩子也需要從小在父親身邊。隨軍未必每天能在一起，但離丈夫最近，也第一時間看到彼此，有利於培養感情，多生幾個孩子。

    前世最遺憾沒有一個孩子！

    “嗯，那回去就申請，咱們那隨軍的軍嫂也不多，去年底起了房子，今年應該可以有房子分配。”

    “媳婦，咱生|兒子唄！……”過一會，張愛國不老實了，這裏|摸|摸，那|裏揉|揉，心裏想媳婦好像還是有些瘦了。

    林帆沒辦法反對，償過了情|事的人，無論男女，都會有些新鮮，貪戀那些美好！

    林帆也不是小姑娘了，張愛國又是壯年，這些年的禁|欲，真是一開閘就要奔騰，每天晚上都想做美事。哪裏受得住，小妻子在懷裏，雖然不豐滿吧，也是健全的正常女人呢，關了燈感官更是放大。

    “老|男|人”開|葷，熱|情|林帆都受|不住，何況張愛國身體素質很好，體|力也是一級|棒，林帆兩次三番的被折|騰個夠，寒夜裏，被窩卻熱|情|似|火。

    早上林帆有些起不來，天氣冷，被窩暖，加上身體被折騰得骨頭都酥酸了。

    林帆去幫忙的時候，婆婆妯娌都在，她進來幾雙眼睛就投過來，林帆有些尷尬。

    “娘，我做啥啊？”林帆立刻鎮定下來。

    “也沒啥，今天也不做多新菜，你去擺碗筷吧！”李翠花心裏也是不得勁，媳婦媳婦不就是拿來使喚的嘛，不過看在兒子難得回來又是新婚的份上，她也不想鬧得難看。

    林帆沒吭聲，老老實實的去擺碗筷。婆媳就是這樣，恨不得兒媳婦是超人。又可以生孩子傳宗接代，帶孩子，又上工，又洗衣做飯，又伺候男人照顧老人等等，這才是作為兒媳婦應該做的。從沒想過女人也會很累，她們力氣是男人的一半，所要承受卻不比男人少。

    大家都熱火朝天，根本不在意自己做的是什麽的活。有的跟大頭他媳婦一樣大著嗓門說話，有的雖然也帶類似口罩，但一樣不影響說話。

    看樣子，大家都很努力的幹活，但是參加勞動好幾年的林帆知道，還是那個問題，能少幹就少幹，手不停，可鏟裏的糞土也不多。嘴不停說話，就能少鏟一鏟子。

    這些林帆門兒清，當然林帆也沒有怎麽努力就是了，大眾如何做，林帆就如何做。大環境如此，她也沒有那麽高的覺悟。

    這時代出了多少勞模，多少英雄？

    不少！

    但也不能掩蓋一個事實，大鍋飯的弊端一直存在，所謂磨洋工嘛！就是這麽來的。人多力量大，確實能做很多，但人的積極性也沒有普遍提高也是事實。看看今天的上工就知道了，總是要拖到最後一刻才姍姍來遲。

    林帆覺得差不多了，大家也拄著鏟柄站著說話，林帆也停下來休息。雖然過程中，有偷懶的成分，活也依然不輕鬆，畢竟偷懶也要有限度，不然檢查來了，沒有成果這不是找罵嗎？罵了不會少塊肉，但是就怕扣公分，也怕擔上社會蛀蟲的壞名聲。

    這個時代生活的人，最是精明，那個度的把握也是能的。畢竟政治融入生活嘛！淳樸又智慧！

    “還是城裏好啊！哪像咱們在糞堆打滾，土裏刨食。”一個捶捶腰的婦女說。

    “誰說不是啊！就不是那個命唄！”

    “啥命？毛|主|席他老人家說了，勞動光榮知道不。那城裏的不也跑到咱們這？”

    “城裏人家那叫跟老農學習，接受再教育啥的。”

    “我就不明白了，他們喜歡往鄉下跑，你看那些知青幹活沒有？哎喲，啥都不會幹，讓拔草吧，連麥苗都給你拔羅。有那女知青，嘿！看到那灶眼說黑，讓挑水吧說肩膀痛，哭得喲！”

    “可不是！這剛來那會啊，水靈靈的，大小夥子可喜歡看了，有活的都掙著表現。這麽久了，也看出來了，人家根本不稀搭理你，就是想讓咱鄉下小夥給白幹活，真是跟妖精樣。”中年大嫂憤憤不平。

    “你這是為你家國勇不平吧，要我說人家姑娘不答應也是對的，人家是文化人，讀過書的，你家的國勇吧……。”接話的搖搖頭。

    “沒文化咋了，那有文化的還臭老九呢，牛棚住著呢！”

    “就是啊！”

    七嘴八舌的，幹活的時候沒勁，聊天爭吵卻個個精力旺盛。

    知青剛又來了一批，反正這時候，什麽娛樂活動都沒有，話題就是東家如何了，西家又有笑話啦之類的！總是要找話說，不然日子怎麽過？知青來了，這下好了，熱鬧了，沒事的時候關注關注。

    剛開始看城裏的姑娘小夥，那是看稀奇，就好像那高高在上的城裏人一下子跟她們在一個村子裏生活，是多麽奇怪的體驗。看他們的穿著，那是羨慕向往，等看他們被蟑螂老鼠嚇哭，看他們把莊稼當草拔了。從開始的敬畏巴結自卑，到後來的鄙視甚至當笑話講，林帆覺得這種心理變化哪裏都不會有區別。

    不過是生活辛苦又無聊，嘴巴不說一說別人，這一天沒法過去。

    不過這些婦女也就說說，要說是有多惡毒也未必，但也沒有好心就是了。總歸跟自家沒關係，就使勁的說道唄，這就是目前她們的心理。

    好不容易敲了放工的鍾聲，一刻不停留，一群婦女也不聊天說道了，扛著鏟子到集合地專門放工具的地方，“哐啷”丟下工具，計分員看到了記下出工記錄，人就可以走了。

    林帆嫁人後第一天出工，養了兩個多月的懶肉，這會有些受不了，趕緊記錄好就回去。打水洗手洗腳洗臉，把破外套脫了，掛在廚房門外，那裏拉了一根線，以後髒衣服什麽的可以掛在這裏。

    換了家裏穿的衣服，時間也沒有過去多少，做習慣了，很快的。早上煮的飯粥，都涼了。不過現在沒有那麽冷了，把酸菜炒炒加熱，拿出一個小陶罐子，這是年前跟張愛國去縣城的時候買的腐乳，一直沒有吃。這東西也不是誰都舍得買。林帆是想哪天沒有菜或者趕時間的時候，挖一兩塊出來配飯吃，有味又方便。

    這會這種幹活的時候就是合適了，沒有時間做時間長的食物，下午也要出工。林帆最近困，很快把肚子填飽了，好上床睡了午覺，實際上林帆發現這裏的人很少會睡午覺的。

    這幾年林帆也習慣這種習慣，林帆覺得現在可能是休息一段時間加貓冬，懶筋上來了，這才中午就困得不行，非得要睡午覺不可。

    沒多久林帆就呼呼的睡著了，根本不知道李翠花過來找她，叫兩聲沒有人應，李翠花也就不管了。

    下午依然起床艱難，腰酸背痛。等到最後敲的鍾聲結束了，林帆才跟著大部隊出現。

    “趕緊幹活了，大老爺們，懶娘們兒！”隊長臉紅脖子粗的扯開嗓門嚎。

    “哎喲！張誌英真是賣力，好了好了，都來了，這不是家裏娃哭了嘛。”

    “我家那個也是，這都要上工了，還非得吃口奶才罷休。”

    “你家牛娃也四歲了吧！別慣著了，多大了還吃奶。”

    “那有什麽？反正家裏就他是老小，想吃就吃唄！”

    “哈哈哈，你別說他家牛娃了，那是她家裏孩子的傳統，她那個小叔子那會，你是還沒嫁來張家屯，沒看到，都五六歲了就是戒不得奶，她那個婆婆還不是慣的，也是家裏老小，非得吃口奶，才跑去玩！放羊的年紀了，哈哈哈！”

    周圍也是一片笑聲，那個被說的中年婦女也不生氣，跟著笑起來。林帆之前聽說這種事，一般是發生在最小兒子或者女兒身上。

    第七章   相處

    能騰出這間房給他們當新房也不容易，看來張家生活日子要比其他人家好過些，要知道這間房以後就是她住了，不是暫時的一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