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秦霜無法將她看做女孩。

    可是

    這個如今一臉痛苦與不安，緊緊攥著床單，受困於噩夢的不就是個女孩麽。

    看著這樣的杜蕭，秦霜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哪裏做錯了。這種感覺一旦出現後便很難不去在意，一直蘊繞在心頭，久久不散。

    想去弄明白，想要搞清楚，卻僅僅隻能找到一點虛無縹緲的錯覺和即視感，根本沒有實質性的記憶，完全想不起什麽時候見過這種事。

    這種似有非有的狀態並不舒服，心中浮起一絲焦慮，秦霜變得坐立不安起來。

    "不要不！"

    然而這時杜蕭發出了比前幾次都要更為激烈的低呼，她在夢中掙紮的同時，異變也隨之出現。

    一個奇特的冰藍色印記從她眉心處亮起，照亮了昏暗的空間，下一秒，又有奇異的紋路從她臉頰處浮現，並且就這麽流動了起來，紋路如同渲染一般流向了頸部，流進了衣領內秦霜看不見的地方。

    『這是魔靈附體狀態！主人，她在無意識中召喚了魔靈，並且完成了附體！』

    這麽近距離觀察杜蕭的魔靈附體狀態，秦霜還是第一次。

    雖然上一次在魔靈戰鬥課中略有所見，但是隔得很遠，無法看清楚。

    現在女孩就這麽在自己麵前展現著瑰麗奇幻的變化，秦霜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反應的好，隻能楞楞的看著。

    杜蕭原本雪白的皮膚都蒙上了一層細密的寒霜，呈現出一種晶瑩剔透的美感，身體上的奇異冰藍色紋路更是透露出絲絲的聖潔之意，令人有一種想要跪地膜拜的衝動。

    秦霜並不清楚美的定義，但若是要形容眼下所見，他會毫不猶疑的拿出這個字來。

    然而美麗的東西總是危險的，杜蕭攥著床單的小手發出了咯吱咯吱的奇怪聲音，這種聲音秦霜聽過，是冰霜凝結的聲音。

    床單，正在被凍結，被凍結的卻又不僅僅是床單，肉眼可見的冰霜正以杜蕭為中心擴散開來，漸染一般的凍結著途經的一切。

    僅僅在幾次呼吸之間，整個床就已經變成了純粹由冰雕玉琢的冰床，冰霜甚至已經蔓延到了地麵，爬到了秦霜的腳邊。

    直覺告訴秦霜，這並不是什麽好現象。

    『主人，無意識的杜蕭魔靈能力暴走了，快離開那裏，危險！』

    夜叉發出了焦急的警告，秦霜卻凝視著杜蕭，依然留在原地。

    原本飄渺的既視感在漸漸變得清晰，冰床上的女孩痛苦的神色在秦霜眸中定格。

    思緒也在那一刻明了，仿佛一切一切的線索都連接了起來，連續的記憶變得流暢。

    曾經的自己，不也是這樣麽。

    被困於夢境，以至於超能力失控。

    那是個什麽夢呢。

    夢見父母的離去，夢見冰冷，痛苦與黑暗，夢見全世界都隻剩下惶恐與不安。

    不論你怎麽呼救，怎麽哭喊，都不會有什麽回應，你隻能待在冰冷的角落，抱緊膝蓋，一點一點的被身後的黑暗侵蝕。

    可就是在這種時候，一隻溫暖而光明的小手遞了過來，秦霜得以抓住它，才抓住了活下去的勇氣。

    『若不是她，小子你應該會被自己的能力殺死吧』

    博士的話仿佛穿越了千百年的記憶，帶著依稀感和殘缺感浮現在眼前。

    鼻腔深處突然湧起一股酸楚，眼角也變得溫熱，脹脹的感覺很不舒服。

    秦霜無法抵擋這段回憶，隻能強行將它壓回心底，凝視著麵前的杜蕭。

    錯了，都錯了。

    從一開始就全都錯了。

    不管是對杜蕭的看法，認識還是對她接下來陰謀的打算，全都錯了。

    現在的她正被她自己困於噩夢，困於那個冰冷黑暗的世界，蜷縮成一團，掙紮著，呼喊著，不安著，無助著

    再也沒有以冰冷絕情而堆砌的防禦，也沒有以聽話懂事而隱藏的偽裝，沒有刻意中傷的語言武器，也沒有沉默寡言的靜謐盾牌。

    有的隻是一個孩子，渴望幫助的孩子。

    現在，是否要施以援手，哪怕可能會萬劫不複。

    秦霜在瞬間便做了抉擇。

    『主人？』

    夜叉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沒事的。』

    平靜的回應了夜叉，秦霜伸出右手，輕輕的撫上了杜蕭的額頭。

    心也在那一刻，劇烈跳動起來。

    入手時還是沁人的涼意，下一秒卻變成了刺骨的冷痛，這是杜蕭的能力在無差別的攻擊著周圍的一切。

    咬緊牙關運轉起魔力對抗這股寒意，兩股能量才剛相遇，便立即糾纏扭打在了一起。

    顧不上已經被當做戰場不斷摧殘而痛苦的右手，秦霜調動起所有能調動的溫柔，輕撫著她的額頭時呢喃開口。

    "我不走，乖。"

    如果你當時也有這種能力就好了。

    心中這麽想著，卻也隻能這麽想著，看著乳白色的魔力流螢於手掌，秦霜能感覺到溫熱正在驅散寒意。

    似乎是起了作用，杜蕭原本緊皺的眉頭鬆解開來，呼吸逐漸變得平穩，整個人也漸漸的安靜下來。

    周圍擴散開來的冰霜停止了蔓延，甚至開始逐漸消解，化為冰屑漂浮消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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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過程似乎持續了很久，又似乎隻是幾次呼吸，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最終，杜蕭的魔靈附體狀態解除，她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周圍被凍結的一切也都完好如初。

    "別走"

    即便表情不再痛苦，杜蕭依舊在小聲的呢喃著。

    "不走，我不走，我會一直在這陪著你的。"

    安撫效果十分的好，杜蕭甚至露出了滿足的微笑，活像一個沉浸在甜美夢鄉中的孩子。

    情況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原本嚴重的事態正趨於平穩，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秦霜卻怎麽也無法開心起來。

    隻能看著歸於平靜的杜蕭，思緒攢動。

    如果那時，你也有這種能力就好了。

    "哥哥"

    似遠似近的輕聲呼喚在不斷回蕩，秦霜的意識在黑暗之中動了一動。

    "哥~哥~再不醒來，我可要"

    這次的聲音格外的近，是直接在耳邊響起的。

    秦霜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