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愛美的媽
    布告欄前。
    黃玲瞧見自己的名字時，心中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他們家有四口人，沒分房之前隻能擠在一間房，吃喝拉撒都在裏麵，晚上孩子睡下，連點大動靜都不敢鬧。
    現在分了房，孩子們總算能有單獨的房間了。
    隻是。
    當她看到自己的名字跟‘宋瑩’在一塊時，她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
    雖然她跟宋瑩不是一個車間的人，但這位的名聲，她聽過。
    年輕時是廠花。
    漂亮，又很時髦，追求者很多。
    但她的性子很潑辣，得理不饒人，屬實勸退了一波追求者。
    後來。
    聽說嫁給了壓縮機廠的工程師。
    ‘她會不會很難相處？’
    此刻，黃玲心心念念的宋瑩，正在陪老公、孩子逛街。
    不對。
    準確來說，應該是他們陪她逛街。
    50年代前的姑蘇，既不是直轄市，又不是省管，曾經的農業、絲織業都沒落了。
    地位相當尷尬。
    轉機出現在50年代，彼時，申海作為全國紡織業的龍頭，建國後，一些工業向各大城市轉移。
    距離申海很近的姑蘇，接盤了一部分紡織業。
    宋瑩他們工作的棉紡廠就是那時候建起來的。
    60年代，到處都缺工人。
    在大量的產能擴張下，哪怕宋瑩沒有基礎，隻占個識字的優點，也被工廠招進車間。
    6070年代，部委又號召工業下放到地方，五小（小鋼鐵、小煤礦、小機械、小水泥、小化肥）工業在地方遍地開花。
    林武峰工作的壓縮機廠，就是那時候搬來的。
    大量的工業，既帶動了當地的經濟發展，又聚攏了大量產業工人。
    因此。
    70年代末的姑蘇，放眼全國，絕對是比較繁華的地方。
    雖然工業品、食品、副食品依舊短缺，但布匹、針頭線腦等小商品，市麵上並不缺。
    本來，他們是準備買糖的。
    買著，買著，宋瑩就被旁邊的布料吸引了過去。
    雖然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但天生麗質，看起來還是跟二十多歲的姑娘差不多。
    而且，很愛打扮。
    好歹是棉紡廠工作的，宋瑩一摸那布料就知道是棉紡的確良。
    棉混紡的料子，更透氣。
    新出的這個顏色也很好看，紅色印花，可以做裙子。
    “售貨員，這個多少錢？”
    “2塊5一尺！”
    “什麽？”
    現場的人太多，宋瑩不得不扯著嗓子回道。
    “兩塊五一尺？你這的確良是金子做的，還是棉紡是金子的做的？”
    “愛買不買！”
    70年代的售貨員可沒有什麽‘顧客是上帝’的觀念，一看宋瑩反駁，立刻拉臉。
    “你不想買，我還不想賣呢！”
    “你什麽意思啊？”
    宋瑩捧著料子道：“大家來評評理啊，就這棉混紡的的確良，賣到2快5，我問一句，她就拉臉？”
    “大家都是紡織廠的工人，誰不知道什麽料子什麽價啊？”
    “有這麽當售貨員的嗎？”
    “就是。”
    “2塊五？那麽貴？”
    “售貨員，你應該好好說話啊。”
    “我……”
    宋瑩還想說點什麽，卻被林武峰給拉走了。
    “你拉我幹嘛？”
    被拉出商店，宋瑩沒好氣道。
    “那個售貨員太過分了，我就說一句，她就……”
    “咳咳。”
    林武峰輕咳一聲：“老婆，你之前的話，也有點過火嘛，定價又不是他們定的。”
    “哼。”
    宋瑩揪了他一下。
    “就你有理！”
    林武峰嘻嘻一笑，沒反駁。
    結婚多年，他哪能不知道媳婦的性格。
    刀子嘴，豆腐心。
    “棟哲，你爸欺負我，你怎麽辦？”
    眼看老公不說話，宋瑩轉頭問向大兒子。
    ？？？
    正在抱著糖葫蘆舔的林棟哲，眼裏寫滿了迷茫。
    老媽說啥？
    “吃，吃，吃。”
    宋瑩點了一下他的腦瓜子：“當心把牙吃壞了，你爸就是太寵你，換牙的孩子，吃什麽糖葫蘆。”
    接著，她又看向小兒子。
    “年年，你說你爸是不是欺負我了？”
    “嗯，嗯。”
    望著宋瑩渴求的眼神，李傑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就當是哄小孩了。
    “哈哈。”
    宋瑩好像得勝的將軍，笑著看向老公。
    “小孩子不會撒謊，你看，我說你欺負我了吧。”
    “是，是。”
    林武峰樂嗬嗬的點頭道：“是我的錯，回頭我去找那個售貨員理論。”
    “那倒不用。”
    宋瑩十分大氣的擺了擺手。
    “找她也沒用，便宜不了一毛，咱不買了！”
    雖然宋瑩決定不買，但林武峰卻把那塊料子的事放在了心上。
    回頭哪天過來把它買了！
    不就是兩塊半一尺嗎？
    買！
    一家人逛了一會，然後林武峰又找了一家國營餐館，幾人下館子，搓了一頓好的。
    吃飯時，李傑也吃的很用心。
    70年代末啊，油葷難尋啊，雖然他們家條件還不錯，隔三差五能沾點葷腥。
    但肉，它定量啊！
    排骨麵、大肉麵，逢年過節才能搓一頓。
    天天吃？
    張書記都不敢那麽造！
    論起幹飯，幹的最快的是林棟哲，別看他人小，嗦麵的速度卻非常快。
    他幹完碗裏的熏魚麵，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瞅著弟弟。
    弟弟，你碗裏的大肉，好香啊。
    雖然他沒說話，但眼裏的意思卻分外明確。
    李傑沒搭理他，張開小手把麵護住。
    一個月就吃那麽一回，可不能給林棟哲謔謔了。
    “來，棟哲，你吃排骨。”
    林武峰笑著從碗裏撈出一塊排骨。
    “我不吃排骨！”
    林棟哲連連搖頭：“塞牙！我要吃大肥肉！”
    “別看你弟弟的。”
    宋瑩可不像林武峰那麽好說話，直接上手敲了一下大兒子的腦門。
    “自己吃完還不夠？”
    “媽，你偏心。”
    林棟哲嘴一撇，又哭了。
    “唯一一碗大肉麵，你給了弟弟，不給我。”
    “那你還吃了糖葫蘆呢？”
    宋瑩雙手叉腰：“年年沒吃，你多花了錢，大肉麵給弟弟，我也問過你的。”
    是哦？
    一聽這話，林棟哲哭著哭著，又不哭了。
    老媽說的好像對？
    他是多吃了一串糖葫蘆。
    接著，他掰開手指頭算了一下。
    一串糖葫蘆，一毛錢。
    一碗大肉麵，一毛五，熏魚麵一毛二分錢。
    一毛+一毛，等於兩毛。
    我花的減去弟弟花的，等於多少來著？
    “別算了。”
    李傑直言道：“你花了兩毛二，我隻花了一毛五，你多花了七分錢，能買兩根奶油棒冰。”
    此話一出，林棟哲眼露迷茫。
    七分？
    對不對？
    宋瑩嘻嘻一笑。
    “還是二寶厲害，算的真快。”
    而林武峰卻是麵露訝色。
    ‘年年’什麽時候學的算術？
    還是心算。
    雖然這點事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但‘年年’隻是一個還沒上學的三歲小孩啊。
    難道是托兒所的老師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