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除夕和生日
    黃玲這一走，莊超英這才知道她對這個家的重要性。
    雖然每天仍然有準備‘二戰’高考的學生上門，家裏看著熱熱鬧鬧的，但莊超英卻覺得冷清。
    一個人吃飯，那也是沒滋沒味。
    巷子裏鄰居那異樣的眼神，讓他如芒在背。
    很難受。
    他幾次想拍電報讓黃玲回來，可他又張不開那個口。
    覺得那樣會很沒麵子。
    直到這天，林武峰和宋瑩叫他吃飯，事情迎來了轉機。
    “莊老師，圖南什麽時候回來？棟哲最近嚷嚷著要跟他一起放炮。”
    新年免不了放爆竹，尤其是小朋友。
    不過。
    埋頭幹飯的林棟哲悄咪咪抬頭瞄了一眼老爸。
    他說的可不是放炮。
    而是二踢腳！
    是二踢腳！
    “唉。”
    幾杯酒下肚，莊超英也打開了話匣子，隻見他歎了口氣。
    “不怕你們笑話，前兩天的事，你們應該都知道，我弟弟家的孩子想過來住段時間，順便讓我給他們補補課。”
    “但黃玲不同意，然後她就帶著孩子回了娘家住幾天。”
    “那你侄子他們呢？”
    宋瑩故作驚訝道：“也沒看到他們人啊。”
    雖然宋瑩的演技很差，但莊超英這時候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
    “他們嫌棄廁所離家裏太遠，晚上上廁所凍屁股。”
    噗嗤！
    聽到這個八卦，宋瑩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都是什麽人啊？
    林武峰見狀給了宋瑩一個眼神，不過，宋瑩沒在意，直接道。
    “莊老師，我也不裝了，直接攤牌了，其實，今天叫莊老師過來吃飯，一呢是想說一下吃飯的事。”
    提起這事，莊超英麵露愧色。
    “這件事不用解釋，我得向你們道歉，那天我一時嘴快，說錯了話。”
    說著，他就站了起來，準備鞠躬道歉。
    林武峰連忙站起來，扶住他的肩膀。
    “莊老師，誤會，誤會，宋瑩說的不是棟哲和年年的事。”
    “是這樣，6號那天是除夕，那天也是我小兒子的生日，咱們雖然認識時間不長。”
    “但你和黃玲都是好人，以後咱們還要一塊住幾十年，我和宋瑩就商量著，除夕的話，兩家能不能一塊吃飯。”
    “過生日嘛，圖個熱鬧。”
    這事其實是宋瑩的主意。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雖然她不知道黃玲家裏是什麽情況，但臨時帶兩個孩子回家。
    黃玲爸媽或許沒意見，她的哥哥嫂子就說不好了。
    這年頭，糧食都是定量的。
    除了全國糧票，各地的口糧又不互通，突然多了三個人，搞不好黃玲還會受氣。
    另外。
    黃玲之前也跟她說過私密話，在公公家過年也不高興。
    飯菜要她做。
    吃飯不讓她上桌。
    筱婷也不能跟著上桌。
    當初懷二胎的時候，宋瑩就想著要是個女孩就好了，結果又來了個兒子。
    搬家之後，筱婷又乖又愛幹淨，長得又好看，宋瑩很喜歡這丫頭。
    所以。
    她就想了一個招。
    以‘過生日’的名義把黃玲綁在他們家。
    不去她公婆家裏過年。
    “這……”
    莊超英猶豫了。
    兩家一起過年？
    他真沒想過，過年那肯定是回家啊。
    “當然。”
    林武峰人情達練，看到莊超英麵露難色，直接改口道。
    “這隻是提議，肯定還要看你跟黃玲的意思。”
    “那我回頭發個電報問問她吧。”
    猶豫片刻，莊超英順勢借坡下驢。
    先回來了再說。
    如果黃玲真的要一塊過，那……大不了他帶圖南一起，或者他一個人去老爸老媽那裏過年。
    至於自己也在這邊？
    莊超英根本沒那麽想過，他是莊家長子，過年怎麽能不回家呢？
    傳出去了，別人不得戳他的脊梁骨？
    旋即。
    林武峰和宋瑩又打起了配合，總歸是給黃玲說好話。
    他們倒不是幫親不幫理，而是黃玲本來就站著理。
    糧食都是定量的，別家孩子多吃一口，莊圖南和筱婷就少吃一口。
    小孩子的定量本來就不多，筱婷的定量糧平時就要貼莊趕美家的兩個兒子。
    “吃苦？”
    莊超英驚訝道：“他們母子沒吃苦啊，要說苦，我們小時候才叫苦，那時候孩子多，父母又要供我們三個人讀書。
    平時根本吃不飽，我們那時候都是一起苦過來的，現在條件好了，互相幫襯一點也是應該的。”
    此話一出，宋瑩隻是瞪大眼睛看著莊超英。
    倒是一旁的林武峰，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酒。
    “莊老師，可憐天下父母心，父母都是心疼孩子的，我想玲姐也不是為了自己。”
    “而是為了圖南和筱婷。”
    “就說對門的老吳吧，他們家是再婚家庭，婚後的日子，看著和和美美，實際上呢，大部活都是珊珊在幹。
    寒冬臘月的，吳珊珊在外麵排隊，張阿妹的孩子小敏卻躲在家裏睡覺。
    還有，那天老吳的兒子小軍來我們家串門，抱著饅頭就啃，說是好久沒吃過白麵饅頭了。”
    聽到這些話，莊超英呐呐無言。
    他也不是那種完全不講理的人，隻是每次遇到事，都會下意識的想到那句‘百善孝為先’。
    孝順是沒錯的。
    ……
    次日。
    莊超英給妻子拍了一份電話，但左等右等，始終沒有等到妻子的回信。
    眼瞅著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他坐不住了。
    妻子要是真帶著孩子在老家過年，他麵子上真掛不住。
    於是。
    他買了車票親自去了一趟常州。
    其實，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莊超英是不想去黃玲娘家的。
    尤其是害怕見嶽父。
    黃家的條件是比莊家好的，他嶽父是那種大知識分子，要不是意外。
    黃玲也不至於讀完初中就輟學了。
    幸好黃玲進廠沒受到什麽影響。
    來到嶽父家裏，莊超英並沒有受到白眼，黃玲壓根沒提兩人吵架的事，隻是說想家了。
    倒是莊超英，他在嶽父家裏呆的很拘謹。
    收走的房子還回來了。
    黃家現在住的是小洋樓，前不久，嶽父嶽母還收到了過去那些年補發的工資。
    有錢，有票，電器肯定不缺。
    不僅有電冰箱，還有彩電。
    老爺子還帶著外孫女、外孫去了西餐廳吃牛排、奶油蛋糕。
    最終。
    他隻在嶽父家裏呆了一天，就帶著妻兒回姑蘇了。
    他怕再待下去，回去住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