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金榜第四,守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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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不清楚,此刻的李宗盛到底是醉了還是醒著。前幾日他們來送飯的時候,師兄總是臥在榻上,雙眼緊緊地盯著床頭櫃上的一個五彩的小布偶。是獅子還是老虎,他們記不清了,隻知道無論是門開還是門關上了他都沒有動靜。
從早飯到午間,再到晚上,一天都是如此。
“回到房內?”李宗盛揚了揚眉毛,倒真有些風流不羈的樣子。
“我既然出來了就自然不可能回去,正好葫蘆裏沒酒了,下山去找酒咯!”他拍了拍腰間的那個酒壺,隻有兩指長,看起來裝不了多少酒。
“別這樣師兄,你如果出去了,師傅會怪罪我們的。”常一和常七有些著急。
“怪罪你們?”李宗盛剛想走,聽到常一的話停住了步伐,摸著自己下巴上的胡須,似乎有些於心不忍。
“哎,我還真想看看那負責功過評定處罰的老頭責罰起自己的弟子來是什麽樣子,肯定很好看吧!”就當常一和常七以為李宗盛會大發善心的時候,沒想到他突然丟下這麽一句話,還露出了一個蜜 汁微笑。
聽到這話,常一和常七兩人同時蒙住了,他們沒有想到大師兄的性格竟然會如此惡劣。
“快,快,我們去通知真武長老,大師兄跑了。”數秒之後,常一才緩過神來,他慌忙拍了拍身邊常七的肩膀。
“哦,哦,好。”常七也回過神來,趕緊跟著常一就要跑出這無量閣。
可是他們才邁出一步,麵前突然閃出一道如鬼魅般的灰白身影。
這鬼影正是那剛剛離開的李宗盛,常一和常七再次嚇傻在原地,不敢動彈絲毫。
“你們是不是都以為我走了?”李宗盛嘿嘿一笑,他的表情現在特別像是山賊遇到了良家婦女的模樣,一臉猥瑣的麵色。
“我才不會放著你們去通知長老呢!”他凶神惡煞的吼了一聲,常一和常七早已被這一來二去嚇得沒了戰鬥力。
他們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被按在床上的了。
李宗盛在外麵關上門,拿著常一的鑰匙鎖上大門,然後將那細長的鑰匙隨手跑向遠方。
這才邁著安穩的步伐,樂悠悠地下了山。
他一邊走著,一邊摘著路邊的野草鮮花,像是一輩子沒下過山的姑娘,對著荒野充滿了好奇。
“無念是嗎?這金榜第一果真是你啊!”他一邊走著一邊喃喃自語,手裏握著一株雛菊,它盛開的如這豔陽天一般熱烈。
李宗盛挑逗著手中雛菊的葉子,眼前閃爍著十二年前的場景。
那是升仙大會的最後一場比試,無念和尚與他在擂台之上拚地精疲力竭,雙方都討不得半點好處。
如果說十二年前誰能和他不分上下,恐怕真的隻有這無念和尚了。李宗盛的眼裏又冒出了那顆油光瓦亮的小光頭,嘴角不禁裂了開來。
他將雛菊的葉子一瓣兒一瓣兒地從根莖上摘下來,然後朝著路邊的山野輕輕一揚,隨口吐了一口酒氣,便加快了腳步。
在他的身後,那花瓣兒所落之處,竟然又冒出了一株又一株新的菊花,它們和之前那朵一樣開的妖豔嫵媚。
李宗盛還記得十二年前,他正鉚足了真氣想要和那和尚拚個你死我活。卻不料那無念和尚突然收了真氣,雙手合十,衝他鞠了一躬。
“小僧知道這場大賽對施主的意義格外重大,而於小僧而言不過是個虛名而已。既然施主誠心想要這飛升大會的第一名,小僧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呢?”
那無念和尚說著,露出一顆潔白的小虎牙。他趁著李宗盛還沒反應過來,竟從比武台上跳了下去,放棄了第一的名額。
但是李宗盛知道,如果拚到最後,他未必就能贏那無念和尚,還會給自己的身子留下重創。隻是無念看透了他的心事,最後成全了他。
那和尚真的小覷不得啊,倒也當得起這金榜第一的名號了。
李宗盛正想著,他伸手去握腰間的酒葫蘆。其實那酒葫蘆上,還係著一個小小的大紅色香囊。
上麵紋著一對交頸纏綿的鴛鴦,李宗盛捏了捏小小的香囊,嘴角微微裂了裂。
隻是這次他沒有笑,隻是眼眸裏泛起了猩紅的血絲,他趕忙擦了擦眼角,恍若裏麵進了沙。
他揭開壺蓋,將酒壺舉到天空對準了自己的嘴,隻有三兩滴液體緩緩地流下滴入口中。他的眼角泛著波瀾,裏麵有光斑在閃爍著。
真的是沒酒了啊!
從無量峰山上下來,穿過青石階和一條幽深的林間小路,便是演武堂了。
裏麵正有弟子在裏麵習武,隻聽到咿咿呀呀的叫喊聲和兵器相碰撞發出的脆響。
其實要下山並不隻有一條路,但是李宗盛想了想,還是一扭頭鑽進了那演武堂之中。
約莫有百十名穿著深藍色道袍的弟子正在堂內練劍,為首的一位男子,穿著和李宗盛一樣的衣袍。
不,不一樣,男子衣服上雖然花紋和李宗盛一樣,但是顏色卻是雪白的,不似他的一樣髒亂,連一根線頭都沒有。
“哎,守治師弟練劍呢!”李宗盛從一眾弟子的屁股後麵冒了出來,舉著自己的酒葫蘆,挎著襠部,像是個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二流子。
“大師兄。”
“大師兄。”正在練劍的弟子見到了李宗盛,紛紛停下了手裏的姿勢,他們稀稀散散地衝著李宗盛敬禮。
蜀山的弟子已經有多少天沒有見過他們的大師兄了?
從十年前開始,李宗盛幾乎從不在眾人麵前出現,一開始除了隔三差五吃飯的時候,再後來是蜀山入門弟子開會的時候。
李宗盛一個人依靠在牆角,有時站著,有時躺著,有時坐著,唯一不變的便是他手中抱著那個酒壺。
再後來,他飯也不吃了,劍也不練了,會也不來了。這半年來更是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但總還是有些人知道,真武長老害怕李宗盛再下山捅出什麽簍子,便將他鎖在了無量閣,還在門上添加了禁止。
但那無量閣始終隻是一個擺設,倘若李宗盛真想走,那扇木門和那禁止,恐怕還真留不住他。
“師兄好。”這領頭練劍的弟子便是那金榜排名第四的守治。
他五官稀疏平常,單眼皮,厚嘴唇,看上去就是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他並沒有因為李宗盛排在自己之後就瞧不起他。
相反,蜀山的一眾弟子的心裏依舊十分尊重李宗盛。
他們修行道法到更加佛係,講究隨緣隨性二字,甚至比那修煉佛法的碧空穀還要精通佛家的法門。
就算李宗盛這個樣子,十年來修為沒有半點精進,每日隻是喝酒賣呆,卻依舊是那清虛掌門的入室弟子。
真武長老,玄氣長老,元神長老和律德長老,雖然平日裏看起來對著李宗盛一副恨不成器的樣子,其實背地裏對他還是格外地照顧,或許這就是長輩對晚輩的疼愛吧!
“別別別,莫要來這些世俗的禮節,我就是來看看的。”李宗盛沒有露出半分的高傲,反而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你們繼續練,繼續練,動作要標準。對,就是這樣,腳再抬高一點,對。”
他像個話癆一樣,不停地在練劍的弟子中遊竄,都快忘了自己是逃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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