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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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主,該醒了。”小和尚垂著眼,他雙手合十,嘴角梨渦淺笑依舊。

    羅鬆猛地從桌上抬起頭,不知道何時他竟然睡著了。太陽已經爬到了最高處,他竟然在這酒肆坐了一上午。

    “小和尚,小和尚?”羅鬆站起身來,四處張望了一圈,想看看那個和尚還是否在身邊,可卻連僧袍的影子都看不見。

    那個看起來妖媚的小和尚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羅捕頭,您在這裏趴了快有半個多時辰了,我也沒見到有什麽和尚啊!”站在店門口的小二看羅鬆到處轉悠著口中念叨著一個什麽和尚,在想他莫不是瘋了。

    他用衣前掛著的白汗巾擦了擦手,一五一十地回應著羅鬆。

    “而且我們這裏是酒肆,怎麽會有和尚來呢?”小二搓著手,笑了起來。

    是啊,有什麽和尚會來酒肆呢?

    羅鬆想了想,又坐了下來,神情貌似有些失落。他無意間瞥了一眼,發現自己麵前的酒碗竟然空了,裏麵的酒水一滴不剩。

    可是他分明記得自己之前才剛剛將它裝滿。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還是自己醉酒的時候喝掉忘記了?羅鬆使勁兒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過了一會兒,他從口袋裏掏出五兩銀子,放在了桌上,趁著小二回店跑堂的空兒悄悄離開了。

    這酒館兒也是做個小本兒生意,羅鬆怎麽舍得讓他虧本呢?

    隨著羅鬆的身影消失在這灰布搭成的小帳篷裏,遠處謫仙城的高牆上,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倚靠在石頭堆砌而成的城牆之上,遙遙地望著下麵的來來往往的路人。

    他的指尖環繞著一縷清泉似的液體,那液體像是被賦予了靈魂一樣,隨著他指尖的滑動如魚兒般嬉戲歡愉著。

    等到玩夠了,他一指,便將那清泉全都送入口中,然後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還真是美酒啊!”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俏皮的微笑。

    和尚,準確來說是無念和尚,喝完了酒懶洋洋地在城牆上躺下,迎著刺眼的陽光,打量著進城的往客。

    他們無不行色匆匆,小心地掖著自己腋下的包囊,悄悄地瞅一眼周圍有沒有人在覬覦自己的財物。

    隻是他們沒有發現在那高牆之上,還有一個人躺在那裏,嘴角露著戲虐的微笑。

    人心總是如此,心若不善,看誰都像是壞人。無念緩緩地搖了搖頭。

    突然一個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人群中的一個男子滿臉的憔悴之色。胡渣淩亂不堪,不知多久沒有剔過。身上穿著的灰袍還有幾處地方是白的,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白衣還是灰袍,腰間還掛著一個酒葫蘆。

    他每走到一個酒館麵前,就會駐足。閉起眼在門口輕嗅一陣兒,一臉陶醉的模樣,活脫脫一個嗜酒成性的酒鬼。

    “李宗盛麽?想不到時隔十二年,你的變化竟會這麽大。”無念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詫的神情。

    他又想起了十二年的升仙大會上,李宗盛滿臉視死如歸準備拚死一搏的樣子。

    那時的他還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舉手投足間都是高手的風範,無念也承認他很難纏。

    不過一個小小的比賽,贏得的也不過是虛名,無念並不在意,幹脆拱手相讓做個順水人情得了。

    隻是沒有想到,此事竟成了另外三寺長老口中的詬病。不過他並不在乎,千光寺的事,何時輪到到他們別的三寺來管!

    “現在還不是我們相遇的時候,我們很快就會再見了。”無念和尚懶洋洋地從城牆上坐起來,翻了個身。

    城牆上早已沒有了白色的身影,仿佛剛剛落在城牆頂上的,隻是一隻累了的白鴿。

    李宗盛沿著蜀山一路前來,他雖然並未禦劍。可是腳下的真氣湧動,400多裏的路程對他而言不過隻是一炷香的腳程。

    剛到正午,他便來到了謫仙城中,到處尋找著美酒。

    喝了十多年的酒,李宗盛早已達到了一聞酒香就知道它的成色如何,口感如何。

    他一路從城門口尋味而來,卻始終沒能找到值得讓他灌滿酒壺的酒。

    緩緩地走了幾百米,李宗盛在一個小酒肆門前停下,他嗅了嗅空氣中殘餘的酒香。

    “就是這個味兒,就是這個味兒。”他瞪大了眼睛,像是聞到了天下間最香的酒。

    這正是剛剛羅鬆離開的小酒肆,小二走出來的時候,發現羅鬆留下的碎銀子,隻得無奈地收回腰間。

    他正打算將那羅鬆還未喝完的半壇女兒紅和酒碗收走,就有一個酒鬼似的流浪漢走到了門前。

    他像得了癲癇一樣費力地喘著息,嘴裏還說著胡話瘋話。

    “要喝酒嗎?”小兒一邊用自己脖頸處掛著的毛巾擦著羅鬆坐過的地方,一邊招呼這個看起來像流浪漢一樣的酒鬼。

    他看上去沒什麽錢,應該隻喝得起米酒。

    “要,要,要。”李宗盛小雞啄米似地點頭,他似乎真的急不可耐了,伸手就去懷中掏錢。

    他的手在懷裏一陣亂摸,隻掏出了十文錢。

    他用雙手捧著哆哆嗦嗦地將十文錢放到桌上,一臉期待的模樣。

    小二瞟了一眼李宗盛,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十文錢,那錢上好像還沾著他身上的汗漬。

    不過再怎麽說都是錢,小二轉身從那缸裏舀了一瓢米酒,走過來遞到李宗盛手中。

    李宗盛激動地將瓢捧在手心,陶醉般的深吸了一口酒氣,他的臉突然垮了下來。

    小二也沒想到眼前的這個流浪漢說變就變,他一步竄上前來,狠狠地揪住了小二的衣襟,將他高高舉起,滿臉凶神惡煞的樣子。

    更加可怕的是,這流浪漢力大無窮,任著小二如何拚命掙紮,都晃動不了他分毫。

    “你拿這破酒糊弄我?欺負我好說話是嗎?”李宗盛等著雙眸,恨不得把眼前的掙紮的人吃掉。

    “大哥,大哥,你就十文錢能喝什麽好酒啊,大不了你想喝多少,這門口的酒缸你就喝多少行嗎?”那小二動彈不得,雙腿在空中亂擺無處安置。他這才知道這流浪漢有些來頭,不如退那麽一步。

    反正這缸那麽大,就算他喝個十斤,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不行,老子可沒那麽好打發。”李宗盛眼睛一瞪,一雙眸子在桌上一轉,看到了羅鬆喝剩的半壇女兒紅,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除非,你把這半壇酒也給我。”

    “好好好,給給給。”小二慌忙點頭,反正這半壇酒也是別人喝剩不要的,不如拿來打發了這個難纏的流浪漢。

    李宗盛這次把小二從空中放了下來。

    打開那酒壇子,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癡迷的神色。

    “就是這個味道,真是好酒啊!”他忍不住感歎道。

    然後捧起酒壇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不過他隻喝了兩口便放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取出自己腰間的酒壺。

    他拔下壺蓋,伸手一指,酒壇裏的酒竟然自己從壇子裏跑了出來,化成一道細流,徑直鑽入了那個酒葫蘆中。

    李宗盛還不滿意,他又舉起酒壺,對準了門口放著的那口大缸。

    令小二瞠目結舌的事發生了,那酒葫蘆像一個肺活量驚人的生物,慢慢地吸食著酒缸裏的米酒。

    很快那酒缸裏的酒呈直線般飛速下降,很快便沒了大缸。可是李宗盛的酒葫蘆依然意猶未盡,繼續不停地吸著酒。

    小二都快看呆了,不僅僅是酒自己飛入了酒葫蘆中,還因為那看起來小小的酒葫蘆,竟然能夠容下這麽多的酒。

    酒缸很快便見了底,小二震驚地看著空無一物的缸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畢竟是他自己讓李宗盛隨便喝的,可沒想到他腰間一個不起眼的小葫蘆竟然“喝”掉了足足一缸的酒。

    直到吸玩缸內的最後一滴酒,李宗盛這才蓋起了壺蓋。他拍了拍葫蘆的皮囊,滿意地離開小酒肆,隻留下小二一人在原地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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