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何為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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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手緩緩地從鏡子裏伸了出來,蒼白而又骨感。那是竟然是羅天陽的手,像是拚接而成的胳膊上滿是黑色的線痕。

    接著又是一條腿,一隻胳膊,一個臉。

    鏡中的人竟然活了,他完全走了出來,臉上的笑容依舊未曾散去。他疏鬆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像是在鏡子裏窩了太久沒有活動,每一個關節處都在咯吱作響,仿佛提線的木偶一般,讓人感到詭異無常。

    “懺悔吧,傷心吧,悲慟吧,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餘子清為何要救你?你早就應該在十五年前死去才對。”‘羅天陽’緩緩走動著,他的厚重的靴子在地上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響,地麵竟然是用黝黑的木板鋪成,被靴子踩得吱呀亂叫,發出刺耳的呻吟。

    他慢慢走到跪著的羅天陽身邊,輕輕地將手按在他的肩上,像是要將掌心裏的力量傳遞給他。

    “對,我早就該死了,我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羅天陽突然用雙手捂住自己的雙眼,嗚嗚地痛哭起來,如同一個突然失去了父母的孩子。

    ‘羅天陽’似乎很滿意他現在的樣子,邁著輕盈的步伐在他的周圍跳動著怪異的舞蹈,劍氣飄蕩,孤影連綿。像是個瘋子一樣,在欣賞在沉浸於這一場盛大的哀悼。

    他一邊舞動著,一邊悄悄地拔出了腰間的那把劍,繼續跳動著,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或許正是現在的情景。

    哭泣的羅天陽沒有發現身後的人已經拔出了劍,依舊我行我素地放聲大哭。此刻的他已經在意不到外界的一切動靜,也不想去管它。

    “是啊,那你現在就去陪他們吧!”‘羅天陽’彎下腰來,在他的耳邊親昵地說著,話語中彌漫著淡淡陰冷的殺機。

    他手中的劍輕輕抬起,悄悄地穿過羅天陽的雙臂,抵在了他的咽喉前,甚至已經能夠從手心感受到他喉結的翕動。隻需在向前一寸,他就能劃破羅天陽的喉嚨了,就能感受到那噴湧而出的痛快之泉了。

    “我,現在就送你去見,啊!”‘羅天陽’嘴角的笑僵在了那裏,瞬間變成了張開的大口,滿眼都是不甘和不可置信的神色,因為胸口的劇痛讓他失去了全部的氣力,連劍都抬不動了。

    一縷黑紅色的鮮血慢慢地從他嘴角溢出,觸目驚心。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的。”‘羅天陽’呻吟著,他的聲音終於恢複了正常,不再那麽陰陽怪氣,而是斷斷續續,像一隻苟延殘喘的狼狗。

    他身上的藍灰色粗衣化成了灰白色的長衣,露出了原本蒼白的麵色。正是之前和羅天陽交手的那個男子,他們練就這奪魄之術,本就要以自己的魂魄作為引子,所以並不是失血過多的緣故。

    一柄鐵劍早已穿透他的胸膛,緩緩地流淌著黑色的血液,那些血很快將他的衣衫染黑,宛若一朵在黃泉盛開的曼珠沙華,透著冷豔的紫紅。

    “這一招還真是屢試不爽。”羅天陽從地上站起來,聲音冷漠,他眼角的淚痕早已經幹了。

    “為什麽,為什麽!”灰衣男子不甘心地咆哮著,連續兩次,他都在羅天陽的手中吃了虧。

    原本他信誓旦旦地和自己的師兄保證,這次一定會成功。可是沒有想到,這一次卻送上了自己的性命。

    “你對自己還真是自信。”羅天陽撇了一眼快要死去的男子,滿臉不屑的神情。

    “看在你將死的份上,我便告訴你。”羅天陽彎下腰去,在他耳邊輕聲低語。

    “還記得我踢你的那一腳嗎?我早已在你的體內留下了印記,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禦的劍都能刺穿你的胸膛。”

    “原來,是這這樣麽?”灰衣男子仰天長笑,他的呼吸越來越淡了,他好歹是個金仙,就這樣死在一個下仙的手中。

    自始至終,羅天陽不過是陪他演了一場戲而已。

    灰衣男子慢慢地斷了氣,不再掙紮,羅天陽並未久留,他必須盡快找到洛清水他們。

    如果灰衣男子在對付他,那麽洛清水他們四人一定在和那個更加凶險的人物互搏。雖然他並不具備攻勢,但是他的奪魄之陣一定比這灰衣男子的要更加惡劣。

    奪魄之陣隨著灰衫男子的死去竟然沒有破開。

    緊閉的空間內並沒有任何的門,除了灰衣男子的屍體,僅剩下那扇銀黑色的鏡子靜靜地矗立在那裏,反射著微弱的猩紅光芒。

    月亮在灰衫男子死後變成了血紅色,像是染上了他的血。

    羅天陽盯著鏡子猶豫了數秒,手的長劍終是一劃而過,攔腰將鏡子斬斷。

    無數碎片四射開來,每一塊都有著犀利尖銳的棱角。它們在空中紛紛灑灑,竟有如萬樹飛花,銀裝素裹一般美麗。

    如果這空間中沒有出口,那麽是否可以說這個鏡子就是這個陣的陣眼呢?羅天陽不知道自己的直覺對不對,但是此刻的他也沒有別的方法。

    與其束手無測等著洛清水他們遭到暗殺,到不如賭一賭,他們根本撐不了多久。

    好在,隨著鏡子的碎落,周圍的黑暗慢慢散去,所有的一切都清晰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麵對那個紫衣男子了,那個比這個灰衣男子還要強上不知道多少倍的人。

    在他的陣下,自己又能否這麽從容麵對呢?羅天陽不知道,其實有一點他沒有告訴灰衣男子。

    在幻境之下,他真的戰栗了,也猶豫了,也仿徨了。

    隻是最終,怒氣和仇恨並未戰勝理智,於是他又墮落了。

    周圍的黑暗消失地無隱無蹤,山石野樹又重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除了麵前死去的灰衫男子,這所有的一切竟然沒有變化?

    羅天陽怔在了原地,他握著劍的手一時失去了方向。他原本以為黑暗褪去會是另一場幻境,無論是星辰大海,還是烈火深淵,他都能接受。

    “喂,蘿卜頭,你怎麽這麽久才出來?”身後突然傳來清脆而又熟悉的聲音。

    “洛清水?”羅天陽猛地回過頭,洛清水他們竟然先他一步出來了。

    難道這便是紫衣男子的幻境?想要用洛清水他們來迷惑自己的雙眼,好讓他放鬆警惕。

    他回過頭來,看清楚了麵前的四人。不,準確來說是五個人。

    洛清水,燕瑾瑜,林清和尹青霞。

    紫衣男子歪倒在一邊,麵色猙獰恐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死了。他的脖頸處有一條一指長的傷疤,流了一地的鮮血,像是被人一刀斃命,割傷了大動脈。

    “你們殺了他?他的實力那麽強,你們是怎麽。”羅天陽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想破了腦袋都搞不懂。

    “不是我們啊,多虧了這個戴麵具的大哥哥救了我們。他說那個小毛賊奈何不了你,讓我們在外麵等著就行了。”洛清水吐了吐舌頭。

    “沒關係,小事一件。你們沒事就好,這兩個家夥心狠手辣,死有餘辜。”

    羅天陽這才發現,他們的身後竟然還有一個人,帶著銀灰色的麵具,隻露出一雙刀鋒般犀利的眼眸。

    竟然是個金仙巔峰的高手!

    此刻他義正言辭地說著,像是真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綠林好漢。

    “你是?”羅天陽對麵前的不速之客不太放心,眉頭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

    “陳一凡,是個散修。”麵具男子手中原先旋轉著一把飛刀,此刻他把飛刀一握,插回身後,朝著羅天陽他們拱手作揖。

    “羅天陽。”羅天陽不鹹不淡,礙於顏麵還是回了個禮。很顯然,洛清水他們已經互相介紹過了。

    “以你金仙巔峰的實力還來參加天山派的測試?”羅天陽心中並未放鬆警惕。

    這個麵具男子來曆不明,雖然出手救了洛清水他們,卻不得不防,指不定他可能也是來搶奪妖丹的。

    但是如果他沒有救洛清水,此刻他們會是什麽樣子,羅天陽不敢想象。

    “羅兄說笑了,我雖然是金仙巔峰,但是在同等級的天山派弟子眼中還是相差甚遠,就像之前那個顧清淩,我在他手下可能連一招都過不了。”陳一凡訕笑了一聲,他的聲音因為麵具的原因,所以顯得有些陰沉。

    “我看你一刀斃命這個紫衣男子,身手不凡並不像是一介散修啊!”羅天陽看得出來,他殺死紫衣男子的那一刀絕不一般。

    “羅兄抬愛了,江湖散人也必定也有自己的絕招啊,羅兄覺得我說的對嗎?”陳一凡眯起眼來,仔細打量著羅天陽,針鋒相對毫不避諱。

    羅天陽的心頭突然一顫,他覺得眼前的這個麵具男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底牌,才會如此地直接,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在暗示自己。

    “你們兩個人在說什麽?我們怎麽聽不懂?”林清一臉茫然地盯著他們兩個劍拔弩張的人,從羅天陽一出來,空氣裏就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羅天陽對這個麵具男子的敵意很重。

    “對啊,要不是這個麵具大哥哥,我們可能還在那個小黑屋裏麵呢!”洛清水也跟著附和道,她對人從來沒有防備之心,誰救了她就信任誰。

    “嗯。”羅天陽淡淡地哼了一聲,心頭略微湧上一絲酸楚。

    “那我們走吧, 你呢,要不要同行?”羅天陽轉過身,斜眼瞟了一眼陳一凡,像是在試探他。

    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卻又不知道哪裏不對。但是眼前的麵具男子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別的目的,似乎真的隻是順手救了他們而已。

    “榮幸之至。”陳一凡點了點頭,聽他的聲音應該是麵露笑意,眼睛也彎彎的如同一輪新月。

    他們六個人一起離開了,隻留下了地上兩個暴露在空氣中的屍體。

    不用多久,便會有豺狼野怪將他們叼走。

    隨著洛清水他們愈行愈遠後,過了約有半分鍾的功夫,地上那個紫衣男子的手指突然抖動了起來。

    他慘白的胳膊在月色下,看起來更像是從地獄裏伸出來的鬼爪。

    紫衣男子從地上坐了起來,啐了一口痰在草地裏,然後直起身子。

    他伸手在脖頸上的傷口上一抹,那深長的刀痕竟然憑空消失了,連一滴血都沒有。

    紫衣男子款款地在草地上行徑,看到自己師弟死去的屍體,他竟然沒有一絲悲傷,反而嘴角掠上了一絲笑容。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胳膊在空中輕輕一揮,紫紅色的血,灰衫男子的屍體,竟然如同灰燼一樣細散開來,化為了空氣中的一縷塵埃。

    周圍的樹木山石,雖然沒有變化,卻也在一瞬間微微顫抖,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這一切竟然又是一場幻境!

    “黃雞,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看你表現了。”紫衣男子哈哈大笑,他的聲音在樹林顯得並不驚鴻卻格外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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