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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太公大覺顏麵掃地, 訓斥蘇一, “你還當我是你爺爺不當?”

    蘇一不理會這話, 轉了身衝周安良, 指著他道:“你自己沒本事,也不能占了別人的地方,偏還理直氣壯。這事兒在頭裏我就料到過,說了不給就是不給。你但凡要些臉麵, 也不該還舔著臉還來要了做新房。要是我,不吃饅頭攢口氣也不受人這臉子!叫人拒了,就該給自個兒留些麵子!這三番五次的, 虧你們做得出!”

    周安良被她罵得氣結, 手掐腰哼哼,倒是周安心伸長了脖子, “道是沒娘養沒爹教的, 瞧瞧做出來的都是什麽事兒?潑婦一樣,不想想自個兒為個什麽嫁不出去。這是太公的家, 哪輪到你做主?但凡有人要你,這家早跟你一厘關係也沒有了。太公應下的事, 偏你從中作梗, 忤逆不孝,鬧得一家子不得安生。不過是借住幾日, 你發的什麽狗瘋。”

    前頭說了, 蘇一這輩子沒什麽聽不得的, 偏就聽不得這沒爹娘的話。她也懶得再動嘴皮子, 二話不說衝過去抽周安心大嘴巴子,一個比一個響。打得正得勁被蘇太公拉了回來,又好一通訓斥。他家蘇一性子野,慣常就愛動粗,有時他便懊悔,小的時候不該拉著她練把式,好好毀了一姑娘家。嫁不出去,滿鐮刀灣招人笑話。她這粗蠻勁,連他這個做爺爺的也看不下去。他又想不通,借住幾日算不得大事兒,到時還還回來,不過給周安良充個麵子,她怎麽就這麽不依不饒?鬧得鄰裏鄉親不和睦,忒不懂事!

    周安良和周安心打小就是挨打的料,從來不敢還蘇一的手。這回周安心被打,也隻能氣哼哼白挨這幾巴掌。她又眼淚汪汪裝可憐,衝蘇太公撒嬌,“太公你看蘇一,你不管管麽?從小到大,我和哥哥對你比之蘇一又差什麽?一院裏十來年,跟親人無異,偏她欺負我們,不過仗著自己有些身手!”

    蘇一跳著步子要越過蘇太公去,“你再說,仔細你的皮!”

    “蘇一!”蘇太公攔她下來,大覺傷他顏麵又傷情麵。

    那廂周大娘狠歎了口氣,“罷了,安良安心,把東西挪出來吧。”

    蘇一聽這話甚好,便收了勢。這邊蘇太公聽著卻不是滋味兒,他見不得,忙伸手去擋,“不必挪,這事兒我做得了主,就給安良做新房。橫豎我樂意,別人說什麽都無用。安良跟我孫兒一般無二,住幾日無妨。今日我便定下這事兒來,往後誰都別再提!”

    “爺爺!”

    蘇一再是說一不二態度堅決,也擋不住蘇太公胳膊肘子往外拐。她又是胳膊拗不過大腿兒的,這事兒蘇太公應下口來,她還真做不得主。卻又咽不下這口氣,索性一強到底,“您要把正堂給周安良,就別要我這孫女兒了!”

    “這是什麽教養?”蘇太公也生氣起來,吹胡子瞪眼,“怎就這般不讓人安生?原沒多大的事,鬧得人盡皆知,你就滿意了。到頭來人也都說你,說你小雞肚腸!你爹娘那般仗義的人,怎生出你這麽個事事算計,心眼比針眼兒還小的?!”

    “不知道誰算計來!”蘇一竟沒算到蘇太公會如此,也委屈得一眼裏攢淚。卻又是不願低頭的,跺腳進了東偏屋,要收拾了東西走人。那東偏屋又哪裏還有她的東西,盡數換成了蘇太公的。她又抹淚,翻箱倒櫃地找了家裏的地契房契,揣兜裏出來,“我衣衫包裹呢?”

    周大娘看蘇一和蘇太公鬧開了,心下又不忍,忙上來拉蘇一,“可別鬧了,這大晚上你往哪裏去?黑燈瞎火不說,天兒也是要上凍了,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不安全。恐遇著壞人或凍出了病,又要遭罪。”

    蘇一撩開她的手,“大娘但凡真顧念我和爺爺的感情,斷然不會挖空心思要這房子,壞我和爺爺。這番你們且得願了,我便看著,你們如何說話算話呢!”抽了下鼻子又問:“我東西在何處?”

    周大娘還要再勸,蘇太公出聲兒,“要走便讓她走,教出這麽個孫女,是我的無能。小氣刻薄不說,還忤逆不孝!放眼整個鐮刀灣,哪家的姑娘敢跟她親祖父這麽杠著來?聽話還來不及,沒有跳腳唱反調的!算我慣壞的,這回就讓她出去好好想想,想明白再回來!”

    “您且放心,出去我便不回來了!”蘇一仍是強嘴,自往東偏屋裏去。到了那邊兒,原以為該騰出間房來給她住著,卻不成想,她要與周大娘同擠一間,而周安心早把周安良騰出來那間占了。她又在心裏罵了百八十遍不要臉,把周安心的衣裳鞋襪盡數抱到院子裏摔在地上。

    泄完憤,拎了包裹頭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周大娘兩麵為難,問蘇太公,“真讓一一這麽走?她一個女孩子家,遇著事可怎麽是好?”

    蘇太公仍在氣頭上,擺手進東屋,“她那身手和脾氣,能吃什麽虧?讓她走,誰也不許去找。這樣兒的性子,不壓一壓,誰敢娶她?”

    那邊周安心和周安良得意,周安心過來拉著周大娘的胳膊,“娘你別管,蘇一她活該,遲早該有這麽一天。”

    “這話不該說。”周大娘打一下她的手,“不過,讓她長長記性也好,確是太粗蠻了些,女兒家不該這個樣子。趕緊把你東西收拾了,咱進屋去,待會兒叫太公咱們一處吃飯。太公幫了咱們大忙,咱們不能不知恩。”

    “省得。”周安心去拾自己的衣裳,“要不是蘇一,咱們也不必一直兩屋裏吃飯。她走了正好,咱們一家親。”

    周大娘出了口氣,也不念著蘇一了。照理說她走了是好,那丫頭心思多,一直挑得家裏不得安寧。若不是念著恩情,她也不必一直哄著捧著那丫頭。這會兒她周家揚眉吐氣,得了太守家的三小姐,心境上有了變化,大不願意再低著頭。

    +++

    蘇一無處可去,逛了一晚夜市,攤位上吃了碗餛飩,身上荷包也見了底兒。

    溜達著逛到陶家金銀鋪,她便曲著身子抱包裹在門前坐下。下頭石板陰涼,躥了一身的寒氣。她便靠著門牆,歪頭遠遠瞧那半明半暗的街景。頭上掛一輪毛月亮,散了一圈白環。她又想起諺語來,嘀咕了打發時間,說什麽“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月暈而風,礎潤而雨”。

    這入冬的時節極冷,寒風刮在臉上,拉皮子。她又把臉埋在包裹裏,縮起身子取暖,卻並無大用。扛了一個半時辰,正到子時的時候,竟也累到在這冷颼颼的寒風裏眯了一陣。

    迷迷蒙蒙中有人戳她肩窩,她便仰起頭來叫師哥,問:“開鋪子了麽?”看清時,卻不是他師哥陶小祝。師哥沒生得這麽好,粉麵朱唇,一對桃花眼兒。

    蘇一認出是那侍衛小白,定了睛子再看,他身後還站了兩人,紅衣扣彎刀,氣勢凜凜。她想起那晚被擒的事情來,有些生怕,忙站起來,往後退兩步扶著門框斂起下巴,“你們……有何事?”

    小白看她驚慌,手摸門框藏了半張臉的樣子實在好笑,卻也不逗她,隻問:“這麽冷的天兒,深更半夜的,有家不回,你在這裏做什麽?”

    蘇一嘟噥,“被趕出來,沒家可回了,可不就在這裏?”

    他意想細問,聽到身後有人扣了刀鞘,噔地一聲響,念起時間不對。因而也不問了,上了手去拉她,牽了與他們一道兒走,“既無家可歸,跟我們走。”

    “去哪裏?”蘇一一慌,已叫他拽出了三五十步。

    “吃些熱的暖暖身子,找個地方安置你睡覺。你這小身板,在這冬夜裏扛寒風,也真是夠能耐的。”

    小白拉了她到一酒館,撂她下來與另外兩人坐著,自個兒外頭買小食去了。蘇一收胸弓腰坐在長凳上,低著頭不說話。摸了摸長凳麵兒,撐了身子起來要溜,忽聽其中一人說:“小白去去就來,你這會兒走,我們怎麽交代?”

    “哦……”蘇一又坐下,開始無意識地抖大腿兒。

    三人不說話,氣氛比照外頭的空氣還冷百倍。蘇一抱著包裹,腿抖得不受控,咬唇不出聲兒。酒家燙好了酒送上來,對麵的人給她倒一盅,她端起來就吃盡了。身子剛暖了些,小白從外頭回來。手裏拿了許多吃食,旋煎羊白腸、鮓脯、薑豉、抹髒、滴酥水晶鱠……都是南大街冬季夜市裏最有名的吃食。

    他坐下吃口酒,搓了搓手開始絮叨,整個氣氛又不一樣了。他問蘇一,“說說吧,怎麽無家可歸了?”

    蘇一嚼著鮓脯,轉頭看小白。別說在他們這些冷森森的人麵前說不出冤屈來,在尋常人麵前也要思量一二才能說呢。家事不外揚,也算一樁傳統了。她搖了頭不說,小白也便禁口不問了。他又去撩撥對麵兩個麵生寒意的,“待會你們兩個,誰帶她回去過一宿?”

    原好心也有不問緣由的,蘇一忙放下筷子擺手,“不必不必,吃了你們的東西已是不該了。”

    小白不理這話,但說:“我是住王府裏的,不好安置你。咱們韓總管宅邸甚大,就他一人住著,你隨他去。住一晚不打緊,他雖不言不語,心卻是熱的。”說罷看向對麵毫無麵部表情的韓肅,“是吧,韓總管?”

    韓肅隻是吃酒,“她一個女兒家,恐不方便。”

    “你那宅子裏院子不少,隨意找一間把她歇一歇,有什麽不便?都是老熟人,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小白給他斟酒。

    韓肅抬頭看向他,“什麽時候的老熟人?”

    小白收回酒壺,打了個響指,“早前她從咱們王府抄道兒,叫咱們捉了,你還試了她筋骨,忘了不成?怕她扯謊掩蓋,你還叫我跟了她到家,次日又到的鋪子裏探了虛實。那日因公,我損了銀簪玉玦的錢,忘了問你要了,你可得還我。”

    韓肅點頭,“那確是老熟人了。”

    蘇一記不清他們誰是誰個,總歸都穿差不多的衣裳,紅衣繡金線,腰間別把彎刀。她轉眼瞧那韓肅,確是那晚的頭頭兒。眉梢似劍,冷顏冷麵。她又擺手,“不必為難,我隨意熬過這一夜。”

    “過去也沒什麽,住一晚罷了。”韓肅話少,每說出來卻又都不容人駁他。蘇一有些不知所措,再轉頭瞧向小白,他臉上已吃酒吃出了紅意,飄著兩朵粉雲一般,襯得臉色極為好看。他拍拍蘇一的肩膀,打了個嗝,“幫你安排下了。”又說:“今兒得虧我換了勤過來尋摸吃的,否則你要挨凍一夜。得虧我,是以片子坊吃茶,要請我兩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