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新一屆的金雕獎(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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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邀請留比莫夫來華,其實主要就是繼續排演話劇《川省好人》,留比莫夫也是這個想法。

    他知道,讓寧遠他們一直留在莫斯科不現實,而他們一群人待在莫斯科,總好過自己一個人來華。

    而且,一直喜歡華夏文化的留比莫夫,早就想過來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遊曆一番。

    經過開始兩天絡繹不絕的拜訪之後,留比莫夫也不再會客了,不過倒是答應了人藝的請求,抽時間去看他們排演的年度大戲《蔡文姬》。

    在華夏話劇院的安排下,留比莫夫就住在劇院的宿舍內,不過條件肯定比寧遠他們的宿舍好多了。

    盡管留比莫夫也帶有助手,但還是安排了兩名後勤負責他的日常。

    而平時的工作,寧遠基本陪在他身邊,倒可以擔任他的翻譯——現在的寧遠,用俄語日常交流很順暢。

    雖然孟輝他們嘖嘖稱奇,但也羨慕不來。

    “或許這就是天賦吧……”

    在一次背俄語台詞背得頭昏腦漲後,劉葉望著寧遠,生無可戀的癱在劇院的舞台上感歎道。

    寧遠走到他旁邊,居高臨下的望著躺在地上的劉葉:

    “你怎麽不說你的身高也是一種天賦,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劉葉一怔,撓了撓頭:“好像也是哈……”

    留比莫夫在另一邊好奇的道:“你們在說什麽?”

    寧遠笑著翻譯了一下,隨後留比莫夫就點頭道:

    “每個人都是上帝的子民,如果大家都一樣,那這個世界就非常沒趣,正是這種多樣化,才有我們豐富多彩的生活。”

    頓了頓後,留比莫夫笑道:“當然,這種豐富不僅僅有好的,還有壞的,包括災難。好的繼續進行下去,而壞的,如果能改變那就調整,如果不能,是痛苦的承受還是坦然的對待,都是自己的選擇,反正它也改變不了,為什麽不快樂一點呢。”

    寧遠把這些翻譯給劉葉他們聽之後,劉葉連忙爬起來,雙手舉起: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思想墮落了,我接受檢討,我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當留比莫夫聽完寧遠對劉葉話的翻譯後,好像很感興趣似的:

    “這句話說的真好。”

    寧遠笑道:“這是一首詩。”

    隨後,寧遠就把海子的生平介紹了一下。

    聽完後,留比莫夫歎息了一聲,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忽然問道:“這首詩你還記得嗎?能不能給我朗誦一遍?”

    寧遠剛要張口,留比莫夫趕緊道:“用你們漢語。”

    點了點頭,寧遠隨後緩緩朗誦:“從明天起……”

    寧遠抑揚頓挫的朗誦,聲音不算大,但感情充沛。

    開始劉葉他們也不知道寧遠在跟留比莫夫說什麽,這會兒見寧遠在那兒朗誦《麵朝大海》,才知道是在說這個。

    漸漸地,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好奇的、感興趣的,慢慢也都圍到身邊。

    當寧遠朗誦完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鼓掌,包括留比莫夫。

    這時候,留比莫夫才睜開眼,帶著回味的意猶未盡道:

    “雖然我聽不懂,但那種詩歌和語言的優美,有時候不需要懂具體意思,就像歌曲,隻聽旋律就能激起某方麵的共鳴,而且你朗誦的很好,能感受到那種美好的向往。”

    在這之後,他才問寧遠這首詩的內容,寧遠說過後,留比莫夫感歎道:

    “實在難以想象,寫出這麽優美詩篇的人,會在寫出後幾個月臥軌,太可惜了……”

    寧遠點了點頭,這首詩是海子在八十年代最後一年的一月份寫出來的,而在兩個月後,他剛過完二十五歲生日的第三天,在山海關的一條鐵軌上,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這個經曆,在剛剛寧遠跟留比莫夫講海子生平的時候跟他說過。

    “再跟我講講海子,和關於這首詩背後的事情吧。”留比莫夫說道。

    兩人來到台下,坐在那裏,寧遠想了想道:

    “七十年代末,我們華夏有一個叫做顧城的詩人,寫出了一首很短,但非常經典的詩,叫做‘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但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讓寧遠沒想到的是,留比莫夫卻立刻道:“這首詩我看過,因為很獨特,所以我有印象。”

    寧遠點了點頭:“黑夜和光明都是代指,是說那個新舊思想交替的特殊時期,華夏人開始了嶄新的尋找光明的路,不過對於大部分知識分子來說,他們是茫然的,惶惑的。”

    留比莫夫深有同感:“我也是那個時期,甚至時間還要長,六七十年代,一直持續到八十年代,我想排的戲不讓排,隻讓我排那些經典的戲,隻要稍微有新穎的,都得不斷審查,改了又改,憤怒也無濟於事,隻剩下茫然。”

    “是啊,所以像海子,他們在那個時期走過來的大學生,經曆了從扼殺物欲、隻講精神,到八十年代的摒棄精神、物欲橫流的社會轉型過程。麵對現實,理想主義者的海子困惑了,希望破滅了,覺得不能“詩意地棲居於世”了。”

    在留比莫夫安靜的傾聽中,寧遠說道:

    “同別人盲目沉醉於物質生活享受的幸福感比較起來,海子更多地感到來自內心分裂矛盾的痛苦,再加上那個時期,他的女友離他而去,先去南方的深市,後來出國,他們在一起是因為詩和精神的愛戀,而現在,也倒在物質下麵,所以更讓他絕望。”

    “這首詩,基本是海子最痛苦的時期,寫下對生活美好的向往,我們讀起來很美好,但卻是他求之不得的奢望,他覺得走投無路了,所以……”

    留比莫夫沉默了一會兒後,忽然說道:“所以,這就是東方的烏托邦?”

    寧遠一開始還沒太反應過來,不過隨後他就意識到了,道:“準確說應該是海子的烏托邦吧。”

    留比莫夫卻搖了搖頭:“不,既然這首詩能在你們國家這麽知名,那肯定是引起無數人的共鳴,既然這樣,他們也覺得這是美好的,說是你們東方的烏托邦也不算錯。”

    寧遠愣了愣:“這樣解釋……好像也對。”

    而留比莫夫就說道:“我忽然有一個想法,在我們話劇的最後,以這首詩的朗誦結尾,可以加深主題,同時更能讓觀眾理解對於理想世界的追求!”

    麵對寧遠愕然的神色,留比莫夫說道:

    “我們的《川省好人》,其實也是追求一種理想的世界,人人和善,而不是虛偽和利益,這跟麵朝大海傳遞的期望其實是相符的,不需要太多的物質,而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單純而美好。”

    寧遠點了點頭,對這個想法感到讚許:“我很期待。”

    改編在繼續,排演也沒有間斷。

    留比莫夫是一個完美主義者,而且他的經驗豐富,即使一個細節一句台詞的‘鑽牛角尖’,但也不妨礙他對全局的把握。

    就像一切都在他腦海裏。

    每當寧遠有這種想法的時候,留比莫夫又開始糾結某一個環節的處理,這讓寧遠瞬間推翻之前的想法——

    如果一切都在腦海裏,成竹在胸的話,就不會這麽反反複複去調整了。

    所以,留比莫夫也是邊排邊看,然後再確定。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到寧遠他們開學的時候,連三分之一也沒弄完。

    因為知道寧遠在這邊排話劇,而且是留比莫夫親自指導,所以秦莉不僅全程特許,隻要有時間她也幾乎每天都來。

    寧遠開玩笑,說老師您這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呀,秦莉就瞪他一眼:“我沾學生的光不行麽?”

    別說秦莉,這會兒整個學校的老師都找機會跟寧遠攀關係,想在排演的時候帶學生過來觀摩。

    這種跟國際級大師學習的機會,太難得了。

    寧遠也沒說行不行,隻說跟留比莫夫爭取,而留比莫夫倒很好說話:

    “他們來可以,隻能坐在台下看,不能出聲影響到我們,而且他們要坐在三排以後。”

    之所以讓他們坐在三排以後,寧遠自己就知道原因,因為留比莫夫有一種強迫症,會在排演的時候,從各個角度去觀察,如果某一個角度看著不好,他也會進行調整——主要是站位,不能讓每一個觀賞角度產生太大的偏差。

    而對於那些華戲的老師和學生來說,別說三排,隻要能過來看,三十排都沒問題,當然前提是能聽到他們說話。

    所以,寧遠的消息讓他們喜出望外。

    隨後的排演,幾乎每天下麵都坐了一堆人,就看著台上寧遠他們演演停停,然後留比莫夫一會兒台上,一會兒台下,一會兒左邊一會兒右邊。

    開始大家看了還想發笑,後來就明白他這種‘錙銖必較’帶來的效果,深感敬佩。

    沒過多久,京影那邊知道了消息,也來聯係寧遠。

    眼看著來人肯定要超出自己排練場的觀眾位數,於是寧遠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曹如龍。

    曹如龍想出了一個辦法,發票牌。

    話劇院有時候會有大戲,觀眾不可能在一場裏看完,就需要票牌,可以分幾次來看完。在這段時間裏,票牌不收回,直到演出結束離場時回收。

    “總共多少個座位,就發多少票牌,分給華戲和京影,至於內部分配,就讓他們自己決定,這樣也避免了咱們這邊的麻煩。”

    “等到你們排演結束,或者不想再讓他們看了,就可以找兩家學校收回。”

    隨後,就按照這個方式,華戲和京影的學生和老師紛遝而至,每一場基本都坐滿了。

    因為隻是讓他們來觀摩,不會給交流的時間,而且留比莫夫在排演期間,也沒那些精力跟他們交流,所以每次排演結束,盡管這些學生和老師都想過來湊熱鬧,舞台兩側的工作人員就會把他們勸返。

    一開始還會有一些不滿的聲音傳來,但這種個別的聲音,很快就會遭到別人的奚落:

    “人家忙得滿頭大汗,而且那麽長的時間,難道不累,這麽多人都過去,你讓人家跟你交流什麽?還怎麽交流?”

    “就是,你是太陽麽,所有人都得圍著你轉,不滿你的意願就是不好?你算哪根蔥?”

    “人家原本完全可以不讓你去,讓你去了,你不感激,還因為人家不讓過去交流就不滿,你上輩子是孫子麽,所有人都得照顧你的情緒?”

    ……

    這種三觀不正的,很快就被人打了臉,即使挨罵也悻悻不敢吭聲。

    華戲那邊原本還想讓寧遠在開學典禮上發言,因為他去年講得就很好,但今年就被寧遠給推了。

    “有一次就夠了,機會就留給別人吧,也不是我一個人突出。”

    時間寧遠當然有,畢竟留比莫夫每天隻會用半天的時間來排,剩下的時間要麽跟寧遠他們探討,要麽自己安靜的思考。

    而到了晚上,時不時留比莫夫就會讓寧遠帶他到京城各個地方去逛逛。

    用他的話說就是人可以沉迷於工作,但不能完全跟外界脫節,還是需要放鬆一下的。

    寧遠之所以不參加開學典禮發言,主要還是他不想老這麽出風頭,而且寧遠都這麽說了,學校也沒再強求。

    《川省好人》之前的版本,基本都超過兩個小時,而到了寧遠他們這一版,在留比莫夫的改編後,按照他的預估差不多得三小時。

    而截止到九月底,也才剛剛完成一半。

    一方麵是台詞跨語言的難度,還有一方麵就是邊排邊改編,也耽誤時間,不過就像留比莫夫說的,反正今年隻要排出來就行了,不用著急。

    就這樣,9月25號,今年的金雕獎即將開幕,寧遠有提名,他需要過去。

    而留比莫夫知道這件事後,也想去逛逛,而且留比莫夫知道湘省跟川省離得不遠,還希望在頒獎結束後,去真正的川省看看。

    寧遠當然不會拒絕。

    於是,這一天寧遠和留比莫夫,以及他的助手,和《永不瞑目》劇組坐上了前往沙城的飛機。

    今年的金雕獎,寧遠因為‘肖童’這個角色,獲得最佳男演員和最受歡迎男演員兩項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