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發現我家老爺子異常的？”

    “老爺子白天哭天抹淚的，真是聞者著傷心聽者落淚。但轉身就將你所有的家當都變賣了，連你院裏的丫鬟，除了那對丹青白瓷。”

    “啊”

    “然後我發現他打發人去見過蕭丞相，他不是一直彈劾蕭丞相嗎，就好奇觀察了他兩日。”

    “對了，你那丫鬟碧兒，我給買了”

    “你大爺的，她在哪？”

    修凡和潘魚兒趁著天黑，往西山方向走去，他們要在趕回東嶽前，再去看看小冷琮，自從她離開火雲軍後，潘魚兒幾人才知道，她原來是女孩家，據說是冷琮的姐姐，不過想著那丫頭，雖然個子還行，但看那俏皮倔強的樣子不似當姐姐模樣。

    鳥宿山邊樹，月下敲僧門。敲了好久，不思和尚才打開門，看到修凡，不等修凡開口道“阿彌陀佛，施主來晚了一步，那位小施主已經離開了寺院。”

    “什麽，離開了？她的病好啦，小師傅知道她去哪裏了？”修凡很驚訝，他才離開三天，這玄實和尚就將她治好了？那麽現在去了哪裏，他得弄清楚回去跟蕭沐衝好有交代。

    “小施主她執意要走，大師便沒有阻攔，身體是否恢複，和尚也未可知”不思回答完就打算關門，也沒回答他穆紫彥的病好了沒有。

    “等等，玄實大師在嗎？”修凡覺得還是見過大師確認一下，那冷姑娘的病是怎麽得的。

    “阿彌陀佛，大師已經閉關，施主請回”不思和尚不等修凡再問，便關了山門。古道幽靜，山高林密，修凡望著熟悉的山道，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這西山書院和他的家一樣，他已經不能輕易想回便回了，這一天從當年跟蕭沐衝一起喝酒、發誓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起，就注定了。

    明曦台下達摩院，幽靜的禪院內，穆紫彥已經換得一身素衣女裝，那是母親來看望她時帶來的，穆煙還特意將尹川送的冰雁步搖給她稍了來，這讓她很是開心。她已經問過玄實師父，自己是不是赤羽鳳凰，師父告訴她是赤羽鳳凰沒錯，師父還告訴他一個驚天的喜訊，赤羽注定是要嫁給火雲的。可惜她還沒有能力駕馭赤羽劍，尚且不能暴露身份，尤其是現在失血過度。不過，禍福相依，她可以在失去聽力時，專心修煉。於是帶她來到了達摩禪院裏。

    兩個身著土黃色僧服的歲模樣的小和尚，雙手合十站在穆紫彥麵前，行了一禮，又互相行了一禮，便開始赤手空拳打鬥了起來，起初動作緩慢，如打太極，後來漸漸加快，手腳生風，再後來便見小和尚有很多手很多腳，然後便移形換影，看見了許多小和尚，分不清哪一個是真。

    “看清了嗎”玄實看盤膝而坐的穆紫彥看得入神，遞來一張紙，指了指那兩個和尚，問她。

    穆紫彥轉身看了看師父，搖了搖頭，如果能聽見，她還可以像幽室裏訓練時一樣，聽音辯別動作和招式。

    “彥兒，你喜歡蕭沐衝那小子吧”玄實忽然在紙上寫下這句話，慈祥地看著她。

    穆紫彥看了一眼，臉色頓時緋紅，師父知道自幼在北塞軍營長大的她，不是矯情的人，她也無需否認，便睜著晶亮的眼睛笑著對師父點了點頭。

    玄實看著自上山以來便神色暗淡的紫彥，提到蕭沐衝就神采奕奕，想到了可能在陽華山上正曆經磨難尋陽華草的尹川，心中暗歎世間情愛有多少是惘然，想了想便捋了一把胡須在紙上寫道“你要足夠強大，才能跟他一起並肩，否則也是惘然”

    紫彥拿起那張紙，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句話，陷入了沉思，足夠強大？是啊，如果她足夠強大，蕭沐衝就不會因為救她而受傷，天權他們也不會趁機去火雲軍大營挑釁，也不會有那麽多人受傷；如果足夠強大，萬師傅就不會死，她也不用瞞著蕭沐衝自己赤羽的身份，他做什麽她都會幫他。

    她抬起頭對師父點了點頭，表示她明白了。不過，師父為何用“也”她沒去多想。玄實坐下，讓兩位小師父又演練了起來。穆紫彥坐在蒲團上，打起精神，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當看到第三遍時，便忽然閉上眼睛思索了一番，然後飛了出去，一個小和尚退出了場地，另一個留在原地跟她纏鬥了起來。

    玄實喝了一碗茶的功夫，穆紫彥被打飛回來三次。如果在北塞，紫彥肯定就爬起來扯著玄實撒嬌說好疼，不練了，但她隻咬著牙皺了皺眉頭，一次次地又爬了起來，心道，連半大的和尚都打不過，還怎麽強大？她慶幸自己發不出聲音來，其實每次摔在地上，她渾身骨頭好疼好疼，但她張開嘴巴卻喊不出來，便不再喊了，每次爬起來的時候，不著痕跡地用衣袖將眼睛裏因為痛而不自覺流出的淚抹去。她此時才想起母親，為何從小對她如此嚴苛，可惜以前自己從未乖乖地聽訓。

    兩個時辰後，紫彥一身傷痕累累地來到玄實麵前，氣喘籲籲，雙手撐著雙膝，睜大眼睛對玄實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意思是，師父，我打敗了一個小和尚。

    玄實點點頭，沒有起身，對她伸出兩根手指，意思是“現在開始跟兩個打。”

    他手勢做完，兩個小和尚就一左一右攻了上來，因為聽不見，紫彥跟一個和尚練時盡力不讓和尚隱到身後，聚精會神，眼睛一直盯著對方每一個招式，但兩個和尚時，很難辦到，總有一個會閃道她身後。不一會兒功夫，穆紫彥就招架不住，被兩個和尚一人一腳踩在了腳底下。

    “好了，各自休息，晚上再練。”玄實起身吩咐，也不管地上的穆紫彥能不能聽見，便背著手回禪房休息。

    兩個和尚鬆開腳，雙手合十對穆紫彥作禮後，便出了禪院，一縷陽光從明曦台上灑下，院子裏頓時明亮了許多，原來不知不覺已經練了一個晚上。紫彥嘟著嘴，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到蒲席上喝了杯涼透了的水，心情卻十分愉悅。

    她將桌上的冰雁步搖收好，又看了看師父寫的紙，“彥兒，你喜歡蕭沐衝那小子吧”，笑著蕭沐衝生氣發怒的樣子，樹林裏背他的樣子，抱她上馬車時在她額頭親他的樣子，心裏暖暖地，便拿起筆，在那張紙的反麵，認真地畫了幾筆，然後點點頭，恩，真像。然後左右看了看有沒有人，怕被發現似得，在那蕭沐衝的畫像上親了一下，俏麗的小臉在那縷陽光的照耀下，暈成了一片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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