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江貴妃卻急了，怎麽費半天功夫，隻是流放？納蘭煜想著，既然詔書已經燒毀，老丞相站在他這一邊，替他處置了穆連城，比自己處置更好，他抬手剛要示意可以。

    卻聽江貴妃道“不可以。謀逆者僅僅流放，國法何在，老丞相這是在循私還是跟穆連城有勾結，倘若謀逆者不死，以後大家紛紛效仿，朝廷還有何威嚴。”

    蕭丞相看著江氏，眼睛裏流出怒火，卻知道她心狠手辣，偏偏納蘭煜對她一向寵愛，使得江氏父女日漸勢大，卻至今找不出她的把柄，且她今日說的句句在理，想到他們手上還有許多人質，想到穆連城那夜跟他的談話，他看了一眼慕容予和穆紫彥，沉聲說道“既如此，穆連城一人死罪，其餘不究。”

    “啊？”穆紫彥聽到那句穆連城一人死罪，猛地抬頭，看向蕭丞相，她跑到蕭逸懷麵前，拽著他衣袖，哭著道“您為何會如此說，您憑什麽如此給父親判刑？皇上，您說話，貴妃娘娘，我不要那彩禮了，全部交給朝廷，求您放了我父親，求您。”

    大廳之上沒有人敢吱聲，納蘭煜頭很痛，他剛才看眼前這丫頭一番表演，對她很是喜歡，但他無法開口，穆連城必須死，因為有那份遺詔，因為他自己承認了謀逆，納蘭煜慶幸蕭丞相幫他處置了穆連城，不再開口。

    尹川看著穆紫彥這般哭得無助，很是心疼，但他不便開口，隻能默默地觀察著，想到慕容予的話，他這才明白，他們已經料到彥兒要承受這痛苦了吧。

    穆紫彥挨個地求著每一個人，竟然走到了蕭沐衝的身邊，眨著淚眼看著他，她停止了哭，抽泣了幾下，緩緩伸手拉著他胳膊一角問道“蕭沐衝，你的父親為何要判我的父親死罪呢。你救救我父親好不好，你不是火雲嗎？”穆紫彥忽然想起，應該告訴他自己是東灘大營的丫頭，是赤羽鳳凰，那樣他應該會幫她，擠了一下眼睛裏的淚水清晰地看著蕭沐衝說道“蕭沐衝，我可是要嫁給你的呀，對了，我就是，我就是”

    她的淚水從臉頰滑落，滴在她手上，滴在了蕭沐衝的手上，不知為何，蕭沐衝心口一陣刺痛，沾上紫彥淚水的手心一熱火雲劍忽然現了出來。

    蕭沐衝自己也很驚訝，他沒有召喚火雲劍。

    大廳刹那將火紅一片，一陣龍嘯之聲回蕩在大廳之上。蕭沐衝大驚，隨即將火雲劍收了起來。眾人一陣愕然，這就是傳說中的火雲劍嗎，隻現了一次，氣勢就如此駭人。

    火雲劍為何無辜現出？蕭沐衝忽然想到東灘大營時，那丫頭揮了揮手，那火雲劍也莫名消失的情形，雖然他認為那時可能巧合了，當時正好自己意念收起了劍。

    但這次火雲劍忽然出現，反而讓他對穆紫彥有了不知是憐憫之心、還是其他情愫的蕭沐衝想到了那丫頭晶亮的眼睛，想到那丫頭孱弱地躺在馬車裏的情景，她口不能言耳不能聽，如今不知在何處。

    不，他不能對眼前的穆紫彥生了情愫，他心裏隻有那丫頭，即便她穆紫彥身上有她的影子。

    於是蕭沐衝鳳眸閃動，薄唇開啟，無奈地在穆紫彥說出自己是誰之前，想衝穆紫彥手中抽出衣袖，冷然地說道“穆姑娘，請你自重。”

    穆紫彥忽然停止哭求，像被這火雲劍的出現驚嚇住了一般，蒙著一層水的眼睛睜大看著他，又像聽了他這句話後，很是傷心，鬆開了拉他衣袖的手，淚水成串無聲地流下，喃喃地道“穆姑娘，請你自重？”蕭沐衝，你讓我自重，那火雲劍都能認識我，你為何認不出我呢。

    慕容予看著自己的女兒，內心疼痛，紫彥竟然對衝兒用情如此了麽。尹川坐在秦使節身後的案幾上，拂手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壓下心底的酸楚和刺痛，不知是為穆紫彥而心痛，還是因穆紫彥為蕭沐衝心痛而自己心痛。

    慕容玉嬌見狀內心很是歡喜，蕭沐衝心裏想的應該是我赤羽鳳凰吧。

    江貴妃卻笑著嘲諷道“嗬嗬嗬，這火雲劍選中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招惹桃花呀。”她說著看向穆連城，可恨的是那穆連城目光從未在她身上停留過。不，是從未看過她一眼。

    火雲劍！像是江貴妃提醒了她一樣，穆紫彥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心想，我不是也有赤羽劍麽，隻聽她自言自語地道“對，我不用求助任何人，我自己就可以救我的父親，我有赤”她鬆開拉著蕭沐衝的手，向胸前的玉佩摸去。

    穆連城剛剛聽著穆紫彥的話，現在看到穆紫彥的動作後，知道她要暴露赤羽鳳凰身份的想法，臉色一變，暴露身份很容易，承擔那份壓力，你準備好了嗎，你有那份堅韌和擔當了嗎？傻孩子。

    他想了想，忽然“哈哈哈”大笑幾聲，笑聲慘淡中夾雜著過往硝煙、殺伐、夾雜著不舍和期盼，他笑完看著蕭沐衝道“火雲蕭沐衝你記住了，無論何時，不要辜負了赤羽鳳凰也不要步我的後塵。”

    隨即反手奪過了禦林軍手上的龍泉劍，最後看了一眼慕容予長劍揮起，抹向了自己的脖頸，劍落大理石地麵發出低鳴，血濺三丈，人倒在了慕容予的腳下，倒在了穆紫彥的眼前。

    “父親——”穆紫彥被父親的大笑聲止住了顯出赤羽劍的動作，飛身撲去，想奪過那長劍，卻已經來不及，人撲在了穆連城懷裏，手捧著父親的脖子，看著滿手的血，抱著已經閉著眼的父親，撕心地喊著。“父親，不，彥兒不要父親死。娘，彥兒不要父親死。”

    慕容予靜靜地看著地上的父女兩，她轉身看了一眼江貴妃，冷冷地問道“江貴妃，那龍淵劍傷如何治？”

    江氏看到穆連城已死，心也隨著空虛了下來，仿佛完成了一件多年的夙願後反而空蕩蕩一般，聽慕容予這麽問，隨口便告訴了她“如果赤羽是世上至熱的血的話，那龍淵劍怕是要世間至凉的血方能治了。”

    這還是納蘭煜神誌不清時，她套出來的話。

    納蘭煜聽了，心裏憤怒，這江氏竟然知道這麽多，她到底對他做了什麽。當初獲得龍淵劍也是天意巧合，他到今天還不敢亂用龍淵劍，他總覺得那劍有一份世間沒有氣質，不是尋常人能控製的。

    冷禪他們指認穆連城？幾箱子鹽沙變成黃金還有城防圖，讓納蘭煜也不知道一切是真是假。

    慕容予向江氏福了福，算謝過江氏，轉身走向穆紫彥，路過蕭沐衝時，停住腳步，抬眼看著他。

    蕭沐衝正看著穆紫彥的背影發愣，當他抬頭也正視慕容予時，眸光一閃驚訝地看著她，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跟那丫頭的眼睛一模一樣。卻隻聽慕容予如長輩般期許、擔憂、慈愛、無奈地看了他一會兒，欲言又止，終究沒有說一個字。

    “慕容公主，”蕭沐衝喊住了慕容予。

    慕容予回身看向她，蕭沐衝卻一句話到了嘴邊，沒有說出口。他很想知道有沒有另一個丫頭是她女兒，因為那雙眼睛太像了。但現在不是他找那丫頭的時候。那個跟他有一紙婚約的穆紫彥，那個一次次不斷牽扯他的一顆尋找丫頭的心的穆紫彥，此刻正傷心絕望。他不忍問出口。

    慕容予見蕭沐衝沒開口，無奈地淡淡的笑了笑，蹲下來，撫摸了一下穆紫彥的頭發，說道“彥兒，母親看不到你出嫁的樣子了。”說這話時，眼睛卻是看著蕭沐衝的。

    在蕭沐衝看來，慕容予是因為慕容玉嬌而對他失望了吧。

    慕容予低下頭，以極其微小的隻有穆紫彥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彥兒堅強，別哭，記得救你晟哥哥，不要哭，離開宣夏去赤方吧，赤方需百姓需要你。”

    說完，她看了尹川一眼，看了慕容玉嬌身後的白光他們一眼，也看了蕭沐衝一眼，拿起穆連城剛才用的劍，反手也抹向了自己脖頸，穆紫彥剛剛抬起頭想問母親為何要回赤方，卻見母親扔下劍倒在她懷裏。

    “娘——”一個字沒喊出聲來，她一下子覺得自己卻已經哭不出來了。穆紫彥眨著眼睛看著母親，看著父親，看著四周的眾人，蕭沐菲蹲下抱著她哭，晃著她，她聽不見了，不願意聽，不願意看，不，這一切不是真的，她看到了蕭沐衝衝上前來，抱住了她，她閉上眼，這是一場噩夢，醒來一切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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