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尹阡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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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瀑傾瀉,浪花如雪,穆紫彥遠遠地望著懸掛在新湖的層層瀑布出神,尹川將烤好的山藥遞給她,“彥兒,山上就尋了這些,你且填填肚子。”
穆紫彥接過山藥,這才想起,自昨晚吃了蕭沐衝做的桂花雞後,還未吃過什麽東西,不知從何時起,她竟然如此的對吃食不上心了。但聞這那一縷清香的山藥,她竟也好奇尹川這般人物,竟然也會動手烤吃的,但心裏想著剛剛尹川說的事,吃了一口說道
“蕭沐衝是納蘭煜的兒子,他的親生父親害了我晟哥哥,害了我父親母親,他的丞相父親給我父親定了死刑。宣夏改成穆雲?紫暉哥哥就因為改了個國號就退兵了?他不該將宣夏反了,自己做皇帝嗎?”穆紫彥自言自語地不解地問道,這不是紫暉哥哥的性格啊。
“彥兒,穆雲的穆,不是穆連城的穆,也不是穆紫暉的穆,你知道的。”尹川定定地看著穆紫彥,百姓們以為蕭沐衝將國號改成穆雲,那是因為納蘭氏欠穆家的,但他知道,穆紫暉也知道,那是她穆紫彥的穆。
“我不要這個,我要母親活著,父親活著。蕭沐衝該兩個字就能換回他們活嗎?我就要像以前那樣,巴巴地追著他說,我是要喜歡他,我是要嫁給他的嗎?火雲又怎麽了,母親嫁給了火雲,結果怎樣,父親說他後悔了,尹川大哥,你也聽見了,他後悔了,他後悔什麽?”穆紫彥忽然大聲對尹川說道,語氣裏很是生氣,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對別人發脾氣,第一次對尹川如此大聲說話,說完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她心裏很是惱恨,惱恨在華都大殿上沒有顯示出赤羽劍,沒有能將父親母親救走,惱恨這兩日遇到了蕭沐衝,或者說,惱恨蕭沐衝這兩日對她那般地體貼,讓她一時忘了那大殿之上母親死時撕心裂肺的痛,納蘭煜是他親生父親,蕭丞相是他養父,他卻冷冷地抽開手。一個“穆雲”國號能改變什麽。還有冷將軍,他那樣做,既害了父親,又害了冰凝姐姐,本要多好的大家子人,現在死的死,別離的別離。這是為何。還不是蕭沐衝他的兩個父親所為,還不是蕭沐衝那般冷漠,火雲安天下?連守了邊塞這許多年的的忠臣都護不了,安得什麽天下?
“彥兒,”尹川見穆紫彥壓在心裏的淚水終於在他麵前流了出來,並未因為她大聲說話而介意。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抽泣的後背。想了想,有些事還是要讓她明白些才好“你母親去皇宮前一夜,去尋過我。”
穆紫彥聽了果然停止了哭泣,抬起頭看向尹川。
“彥兒,他們的死與蕭沐衝無關,他們是自己要解脫,”尹川站起來對著一池湖水緩緩地說,“冷將軍是你父親曾經的守將,他這輩子都不會背叛你父親的,他去皇宮告發也是你父親自己的意思。慕容公主去尋我,也是將你托付給我,她其實是做好了準備隨你父親一起走的。”
“不是的,他們為何要解脫,為何要拋下我,”穆紫彥不明白,搖著頭看著尹川“母親為何要拋下我,我曆經千裏去赤方尋來藥醫好她,她卻那樣走了。”
“彥兒,你去赤方不僅尋了藥吧。”尹川轉身看向穆紫彥,事到如今,她想逃避也逃避不了的,他又何嚐不是。赤方的司馬丞相發來信,他們控製了慕容玉嬌,而穆紫彥因為救那些女子,今天已經顯露了自己赤羽鳳凰的身份。
“我,”聽到尹川這一問,穆紫彥抬眼對視著尹川,“我,我”她糾結了半天沒能說出口,她如何能說出口。
“彥兒,慕容予公主知道我是子翼星,是赤羽十二翼之首,她將你托付給了我,同時也告訴了我一些秘密”尹川閉上眼轉過身背對著穆紫彥,話還未說出口,隻覺胸口一陣疼痛湧來,他眉頭輕皺,運氣壓了壓,開口說道“她說,你的聲音變了,不是,不是因為吃了什麽藥變的,是因為火雲而變的。”尹川望著穆紫彥,一句話說出口,像冬日裏的刺刀一樣刺痛了自己的心。
“尹川大哥,你,”穆紫彥聽了很是驚慌,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我”她看著尹川背對著他,他聲音裏有些悵然和痛苦,自從在西山聽到尹川的話,明白他對自己的不同於哥哥般的心意,她一直不知如何麵對他,眼前,他卻道出了一個沒有人知道、甚至連蕭沐衝也不知道的秘密,尹川大哥心裏該是傷心失望的吧,他為何要提起這個。穆紫彥忽然覺得,自己不敢直視尹川,覺得自己負了他的一直以來對自己近乎無可挑剔的好,從前她將他當成了晟哥哥般的哥哥,但現在她怎麽可能不懂他的心思。
“赤,赤方,你不要說了。”她坐在篝火前,將頭埋入自己的膝蓋,如果不是尹川提起,她大概已經忘了這件事,但發生了的事怎麽能逃避,也永遠改變不了,當初,她發現了空氣裏的迷藥,但還是情不自禁地接受了、還是情不自禁地沉淪了,甚至在那尹阡的溶洞裏,當她醒來後,發現自己被蕭沐衝抱在懷裏,心裏依然是暖暖地,她的心像背叛了她現在的想法一樣,讓她矛盾,痛苦,她是北塞長大的穆家閨女,怎麽會有這般不爽落的時候,她自己很是惱自己。
“好的,彥兒,我們不說這些。”也該讓她自己平複一下,整理好思緒了,尹川看著穆紫彥,心裏有些不忍,剛才的一番話,怕是讓彥兒有了壓力吧,再說下去,怕是她會連自己也會躲避。
就在這時,一旁一直昏睡的尹阡咳嗽快要醒來的樣子,尹川走上前去揮袖在他臉上灑了一些水滴。尹阡嘴裏嚐到甘甜的水滴後,漸漸舒醒了過來。
他那黑洞洞地眼睛看到站在一旁的尹川和坐在篝火邊的穆紫彥,警惕地猛地坐起身來,卻“啊——”地一聲疼得叫出來。這才發現,他的一條腿已經斷裂了,被尹川以兩塊木板和布條固定著。
穆紫彥被尹阡那一聲慘叫轉移了注意力,站起身靠近看了看。尹阡一身黑色長袍,眼睛黑洞洞地,夜色裏看著有些嚇人。如果不是麵容與尹川長得有些像,若非不是知道他是尹川的哥哥,她是絕對不會靠近這樣的人的。
“為何不殺了我。”尹阡嘶啞的聲音責問著,戒備著,對尹川救他很不領情,尤其是自己的一條腿被岩石砸斷後,他覺得尹川救他就是為了侮辱他,畢竟他曾經是瓊川的皇帝,怎能接受斷腿,怎麽能接受被尹川施舍。
“腿能治好。”尹川將穆紫彥往後拉開些,雖然尹阡受了傷,但畢竟他入了魔,他可以對自己不利,卻不能傷了穆紫彥。“隻要你答應我,不再執念作惡,從此一心向善,我保你安寧”這是他對這個兄長,對幼時帶著他一起在後花園捉迷藏,捉曲曲的哥哥尹阡的承諾,隻要尹阡答應,他定能做到,無論他做過什麽,他終究是他哥哥。
“一心向善?”尹阡聽著尹川的話覺得很是諷刺,“哈哈哈,一心向善,尹川你是瘋了還是傻了,沒看到我的眼睛嗎,我的善心都給了魔獸,我已經沒有善心了,你要殺痛快些,別假仁假義,我看膩了你這副菩薩一般的嘴臉,似乎整個瓊川,就你是善人一般。”他瞪大黑洞洞的眼睛看向尹川,瞪著這個小時候跟在他身後喊他“阿哥”的弟弟,瞪著這個母妃痛恨、他也跟著痛恨的弟弟,卻忘了,小時候,尹川因為坐禪被尹陌打,他替他出頭的事。那時候,他可是曾驕傲地說過,尹川阿弟就是瓊川的佛,不許任何人不尊。
“阿哥”尹川蹲下身子,抓住尹阡憤怒得顫抖的手,“阿哥,你有,你有善心的。否則,你早就殺了我母妃。”
尹阡聽了那一聲“阿哥”,身體靜止不動,黑洞洞的眼睛看向尹川,許久後,喉嚨裏發出沙啞、絕望、冷漠的聲音“誰是你阿哥,你自幼就這副假慈悲的樣子。跟你母妃一樣,嘴上念佛,實際是蛇蠍心腸。”
穆紫彥有些聽不下去,這世上若尹川和尹妃是蛇蠍心腸,那麽還會有好人嗎。尹川似乎被他咒罵久了已經麻木,轉身看了穆紫彥一眼,示意她莫要生氣。然後緩緩地對尹阡道“阿哥,您母親被毒蛇咬傷時,那僧人說我胎生的鈴鐺可以解毒,我母妃不允,當時我才不到五歲,不明白這些。”
“哼,天下誰不知你三歲便能誦經,四歲就能與計鴻大師參禪,你五歲你會不明白這些?難怪母親說你母子扮豬吃老虎,要奪我太子位置,要奪了瓊川,果然,今天你還是奪了瓊川。”尹阡情緒激動,隻恨自己腿受了傷,不然他定會撲向尹川。
尹川不躲不閃,歎了口氣道:“阿哥,您心裏明白,尹川在母親出家後便四海為家,專注商賈之道,連靈都都不曾回過幾趟。”他看了一眼穆紫彥,又繼續說道“若不是你窮兵黷武,瓊川百姓民不聊生,我也不會”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便是為了穆紫彥,為了他不想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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