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謝謝想養隻莫邪，如雨歌行，澗邊溪水的一路鼓勵

    碧天如水，夜雲清淡。

    穆紫彥落在一處楊柳河畔歇腳，清風拂麵，水波在夜色中無聲流淌，若不是心中有事，她倒十分想靜下來好好欣賞一番。哪怕是一刻功夫也好。

    但殘酷的事實讓她連這想的時間都沒有。

    水麵上飄來的幾具屍體尤其是一具幼孩的屍體，令她難以寧靜。遠處一陣廝殺和慘叫聲響起，穆紫彥眸光凝起，來不及細想便飛了過去。

    尹陌大軍都以為抓了尹川，趁勝南下，越過北固山峽穀，已經攻到了瓊南，所到之處屍橫遍野，百姓房屋盡毀。“尹陌這是要做什麽，即便是改朝換代也不用如此殺戮吧。這些畢竟都是瓊川子民不是嗎？”

    穆紫彥心裏咒罵，同樣是兄弟，為何尹川如此仁善，即便是尹阡心裏也存著良善，而尹陌卻如此弑殺。

    “哇啊哇啊——”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夾雜著一眾士兵的笑聲在長橋邊傳來。

    “不，不要，求求你們放了我的孩子。”一個頭發散亂的婦人抱著嬰兒，被一堆士兵圍著，已經退無可退，身後是靜靜流淌的河水。

    “哈哈哈，孩子餓了，你喂他呀，哈，我們步搶孩子，快喂呀”

    “對啊，快喂呀，不要害羞呀，我們可都吃過奶的，哈哈”

    “我忘了啥感覺了，你呢？哈哈”

    婦人被這群猥瑣的話逼得直搖頭，不遠處的茅屋裏躺著她的男人和兩個老人，她看著身後的河水，親了親自己懷中的孩子，閉上眼便跳了下去。

    士兵們伸手沒抓住她有些失望，卻互笑了一番等著那婦人落水的聲響，但一個身影閃過，那婦人連帶啼哭的嬰兒便又生生地站在了他們麵前。不僅如此，眼前還出現了一個仙女般的女子。

    “吆——這是哪來的天仙，嘖嘖，比那謫仙尹川還美上幾分。”一個身材粗壯的士兵看得眼睛迷離。

    “說得你見過尹川似得。”另一個瘦猴一般的士兵眼睛裏露出色眯眯的光芒。

    “廢話，那日在竹清鎮抓尹川時我就在，還是我押送他去的北虎崖，”壯漢被瘦猴說，跟傷了自尊一般又將這以英雄事跡說了一遍，忽然想起眼前的美人轉換了話題“美人，從哪裏來，瞧著水靈地，讓小爺好好啊”

    穆紫彥再也看不下去了這張惡心的臉了，不，她更聽不下去這壯漢的話了，小爺？你也配，她毫不猶豫地抬手將揮了出去，那壯漢頓時身體離地，直接飛向身後的水麵，啪地一聲落入水中。

    “救命，救命，我不會水。”

    哎，他不說不會水還好，穆紫彥懶得理會，但這一句又讓穆紫彥蹙起了眉，穆紫彥直接伸手摘下身側垂下的幾片柳葉，轉腕飛了出去，頓時那人眉心便中了飛鏢一般，再也喊不出聲來。人不再掙紮，緩緩沉入了湖底。

    橋上圍著穆紫彥和婦人的其他士兵，這才收斂了那猥瑣的笑容，他們一路南下殺人無數，待到自己身邊人被殺時，才發現，那死法是如此殘忍。隻因彼時想不到自己，現在推己及人，聯想到了自己。

    “你是誰？”膽大的瘦猴拔出了腰間的劍。

    穆紫彥不予理會，轉身看了看婦人懷中停止了哭泣的嬰兒，那小嘴嘟嘟竟然像吮吸著什麽，這讓她想起了馨兒姐，再過數月，馨兒姐該當母親了吧。誰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受此苦難吧。

    見穆紫彥不理會，也不轉身看他們，瘦猴一個眼神示意眾人齊齊攻了上去，穆紫彥背對著他們紋絲未動，那婦人倒是吸了一口涼氣，剛剛被她從水麵上救起，她覺得遇到了神仙，現在看這女子瞧孩子的模樣，分明是凡心十足的女子，倘若就這麽被他們殺了多可惜。“小心。”

    穆紫彥抬眼看了看被嚇得臉色發白的婦人，勾起唇角微微搖了搖頭，在身後的劍刺向她們時，腳微微點地，便將婦人和孩子帶上了空中，轉身揮掌，將那些人和劍都擊落到了水中。

    婦人懷中的嬰兒在空中竟然發出了“咯咯”地笑聲，聽得穆紫彥心情大好。三人落在河畔時，穆紫彥便饒有興致地坐在了橋邊的石墩上，手上捧著一堆柳葉，見水裏有人露出頭，便飛出幾片葉子，也讓他們嚐嚐左右都是死的滋味。

    一刻鍾後，那些士兵也變成了浮屍順著水流飄向了遠處，穆紫彥這才起身拍了拍手中的灰塵，那婦人抱著孩子跪了下來“求赤羽鳳凰救救我的孩子，村裏人都死了，我帶著她也不知道逃往哪裏，求您帶上他吧。”

    “赤羽”穆紫彥有些驚訝，“阿嫂，你怎知我是赤羽鳳凰。”

    “姑娘，你生得如此美麗，又能飛能打，還如此為百姓除暴，我們早聽說您了，隻是隻是”婦人看向身後的村莊，泣不成聲。

    “隻是我來晚了，”穆紫彥有些愧疚，語氣中又有些氣惱，該死的蕭沐衝，他們在幹些什麽。忽然又為自己的這個想法吃驚，為何每當百姓有難時她會想起他，去怨怪他。隻是因為曾經，在那東灘麥場上，他拔出火雲劍時說要安世的誓言嗎。

    “阿嫂，我不能帶走您的孩子”穆紫彥知道，隻要她帶走了孩子，這婦人便會跳入河水，隨他的夫君和父母而去，她不能答應，何況，她自己要去受那天劫，未來怎樣未可知，她怎能承諾。“你隨我走吧，我給你尋個安生之處。”

    “不，村裏人都死了，我不能讓他們就那麽躺在那裏。”婦人抱著孩子拜了一拜，“多謝赤羽姑娘相救，有更多的人需要你去救他們，姑娘保重。”說吧，婦人擦幹淚走向那依山而建的燒毀了隻剩土牆斷垣的村莊。

    穆紫彥想著尹川還關在北虎崖的事，目送著婦人進了院子，正打算轉身離開，卻忽然聽她喊叫“阿爹，阿爹，你怎樣了。”

    她一個飛躍便來到了院子裏，原本以為被那些士兵殺了的老爹竟然奄奄一息，還有一口氣。婦人既喜又悲，喜得是，竟然還能看到阿爹一眼，悲得是，阿爹滿身是血，怎麽也救不活的。

    穆紫彥快步向前，蹲下身子問“阿爹，您如何了，我帶你去尋醫。”她知道蕭沐衝醫術精湛，倘若能救了阿爹也算對得住這個村莊的人。

    “不，姑娘，我剛剛聽到了，你是，是”老阿爹掙紮著抓著穆紫彥的手，咳嗽了幾聲，努力深吸一口氣道:“赤羽生，火，火雲醒，火雲什麽時候能結束這亂世，他能結束這亂世麽，能麽？”老阿爹顫抖的手緊緊地抓住穆紫彥的手腕，目光裏充滿期盼、渴求。

    穆紫彥看著滿院子的屍體，看著老阿爹的充滿血絲和淚水的眼睛，看著婦人懷裏已經睡著的嬰兒，被老阿爹抓疼的手腕不敢收回來，她目光正視著老人，眼裏流出了淚水，“能，阿爹，火雲能安世，他能的，相信他，我也相信他。”

    話音落下，老人的手也鬆開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她，不說一言。穆紫彥試探地喊了他幾聲，卻發現那阿爹手腕上赫然刻著“冷甲”兩個字，穆紫彥拿起他的手腕仔細地瞧了瞧，忽然眼淚湧了出來，原來阿爹是父親的舊部，是冷將軍的部下，“阿爹，阿爹？”

    婦人流著淚在阿爹臉上抹了一下，那雙渴望的眼睛終於安詳地閉上。穆紫彥忽然想起自己的父親，大聲喊了一聲“阿爹——”遂趴在了老人身上傷痛地大哭起來。

    初來瓊川時，瓊川是多麽美麗，為何卻成了人間地獄一般。尹川大哥不是子翼星麽，為何會受傷被抓，蕭沐衝不是火雲麽，為何會任這麽多人死去。

    婦人本來很是哀痛，看得穆紫彥這般悲傷，卻又不知如何安撫她，隻無奈歎息了一番，“哎，隻怪我們的尹川陛下，太過心善。縱容了尹阡尹陌不說，還不管不顧地救人，這才上了奸人的當。”

    她忽然又想到自己，倘若剛剛穆紫彥猶豫一下，未出手救她母子，那麽此刻她們早就在河裏喂了魚。這般想來，尹川陛下救人時，是容不得他想太多的。怪就怪那些惡人太多，太猖獗。

    穆紫彥聽到婦人歎息，抽泣著抬起了頭，見到婦人她反而有些愧疚，自己知道，剛剛那放聲痛苦，多半是自己思念父母，自己想著要經曆那天劫，自己想著這些天見過的殺戮、和一下子要成熟要承擔的種種磨難而哭的。

    她想父母，想哥哥，想馨兒姐，想從前的一切，但現在路隻能她一個人孤獨地，堅強地走下去。

    “阿嫂，我幫你吧。”穆紫彥站起身來，擦了眼淚對婦人說道。

    婦人抱著孩子，望著眼前這個打起惡人來果斷決絕令人心生敬畏、傷心起來又像鄰家閨女般令人憐愛的赤羽鳳凰，隻見她環視了一圈一片狼藉的村莊，閉目凝神靜靜地傾聽著什麽。再睜開眼時，無奈地對她說

    “阿嫂，村子裏的人都受了難，沒有活著的了。你一個一個填埋太過費時費力，且讓我來吧。”說罷她起身躍起，將婦人和孩子送到了河對岸。轉身仰望了一下村莊後的百丈青山，便展開赤色翅膀，顯出赤羽劍飛躍而上。

    金翎聲長鳴空中，數道赤羽劍芒閃過，那青山山頂漸漸崩裂，繼而碎石滑落，土木傾斜，再然後，半座山峰轟然滑落，將山下整個村莊掩埋得嚴嚴實實。

    婦人抱著孩子看著眼前的一幕，跪倒在地，曾經生活了半輩子的家園，頃刻間，房屋，丈夫，老人，鄉親們，都埋在了青山裏，曾經綠水環繞，青山作背，孩童嬉戲的村莊，如今變成了一座偌大的墓塚。

    她沒想到穆紫彥會如此幹脆，如此快速地將她的親人們掩埋了，她感謝她給了鄉親們一個安葬，感謝這個赤羽鳳凰如此智慧果斷的決定。她抱著孩子，對著那偌大的新墳拜了下去。

    穆紫彥沒有注意婦人的跪拜，落在橋頭，舉劍在橋邊的石柱上，刻上了兩行字，阿爹死前的期盼的目光，讓她似乎明白了許多，她內心一直恨的父親，恨他對母親那般的絕情，恨父親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她，那荒山裏冬子的母親說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她此刻心裏才明白了些父親的痛苦。

    父親，您也是很想拯救蒼生安定天下的吧，您是怕蕭沐衝沒有那份意誌，還是怕女兒沒有那份心誌？您是擔心女兒擔不起這份責任嗎，用生離死別讓彥兒明白這一切嗎？這樣的方法是否太過殘忍？

    穆紫彥刻完字，兩行淚也無聲地滑落。既然要結束這亂世，火雲與赤羽便要聯合，那便聯合吧，這是父親的心願，也是大家的心願，更是這些百姓的心願，父親，我不會放棄的。不會。

    穆家兒女何必矯情。尹川大哥說納蘭煜帝陵結廬刻碑贖罪，紫暉哥哥那樣的性子都退了兵，蕭沐衝不過就一句話讓我傷心而已，他不就是去赤方帶了個慕容玉嬌麽，不知者無罪吧，比起這些失去家園痛苦的人們，我那些痛苦又算什麽，至少我有許多人守護我。

    穆紫彥一邊想著，一邊收起了劍，擦幹眼淚。她退後一步看著自己寫的字“此處青山埋恨骨，他日赤雲還清明。”心裏舒了一口氣，忽然眼前開朗了許多。轉身扶起那跪拜在地的婦人道

    “阿嫂，我且帶你去一處安全之地落腳。待我同火雲平了這亂世，去接你和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