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一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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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雋清說話算話。他果然拒絕了武崇烈的邀約,專心在家照料起懷有身孕的顧采薇來。
這事也的確可以理解——自杜逸之後,他時隔八年、現在都已經二十四歲了,才終於又盼來了自己的第二個孩子,這叫他如何能不激動?又如何能不小心嗬護顧采薇?
因此,除了他的娘子和他未出世的孩子,外頭的其他人他都已經懶得多管了。
隻不過,他的拒絕落在武崇烈眼睛裏,赫然就是惱羞成怒。
“長寧侯這是因為被我搶先一步奪走了功勞,所以生氣了,竟是都不願意再來看我一眼了嗎?”被拒絕後,他並不怎麽生氣,反倒得意一笑,“這個人心眼可真夠小的,姑奶奶不是都已經給他補償了嗎?原本我也是打算再好好向他賠個禮認個錯的。可既然他連來都不肯來見我一麵……那還是算了。人家瞧不上我,我總不能把自己的熱臉送上去貼他的冷屁股吧?”
其他人聞言紛紛出言附和,自然也有人嘲笑杜雋清不中用。既然保護不了他手頭的東西,被人偷走技術後他又哪來的臉麵生氣?甚至還對新安郡王甩臉色……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在這群人中,隻有太平公主駙馬武攸暨慢悠悠的開口說道:“我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新安郡王立馬雙眼一眯。“叔叔你這又是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嗎?”
武攸暨淡淡看他一眼。“我隻是說說自己的想法。而且,那箭頭本來就是長寧侯先帶人鑽研出來的,也是他答應了女皇陛下要趕緊打製出來一批送去邊關。而你不聲不響的,悄悄弄到了一枚箭頭,就照葫蘆畫瓢,偷偷摸摸的自己也打造了那麽多,還搶在他們前頭把東西送去邊關。說句實在話,這件事的確就是你做錯了,你勝之不武。如果我是你的話,我肯定現在就去找長寧侯,不管他原諒不原諒,但我這個賠禮認錯的態度得擺足了。”
武崇烈聞言一陣冷笑。武延基也忍不住問:“我說叔叔,你的性子怎麽還越來越軟弱了?難不成真是被嬸嬸天天在家欺負教訓,已經被磨得沒脾氣、就知道後退忍讓了?”
武攸暨眼神微冷。“太平她很好,她也沒有欺負過我,你們不許說她的壞話。”
大家有所一陣笑。
但當察覺到武攸暨的眼神變得越發冰冷的時候,他們還是止住了笑聲。
可武崇烈依然心裏不大爽快,因而他小聲說了句:“該做的姿態我都已經做足了,可是是他們自己生氣不肯理我的。既然這樣,我為何還要自找沒趣?我堂堂一個王爺,給他臉他不肯要,那他還想讓我幹什麽?總不能讓我去他們家門口下跪求饒吧?就算我不要臉,我們武家也要臉呢!”
“可不是嗎?既然他自己矯情,非要裝模作樣,那就讓他矯情去好了。我們不止要打造箭頭,還連陌刀也要打呢!我看到時候他又會怎麽樣?有本事他倒是打上門來啊!”武崇訓依然記恨著之前在永興縣被被杜雋清夫妻倆欺負的仇,所以說起話來也是理直氣壯,一點都不心虛。
武攸暨見狀,他不再多說什麽,隻低歎了句:“你們別隻現在叫得大聲,回頭你們肯定會後悔的。這個姓杜的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嗬嗬,那又多難對付?有本事你讓他把我們那一萬枚箭頭都給毀了啊!”武崇烈不屑的說道。
他這話說出去沒多久,就真個變成了事實——也就約莫半個月後吧,一騎快馬從庭州絕塵而來,殺到了新安郡王府上,將一封信、外加一個小包袱遞到了新安郡王武崇烈跟前。
然後,新安郡王府上發出了一連串令人膽戰心驚的咆哮聲。
“怎麽會?不可能!明明我是讓工匠照著那一枚箭頭打造的,打完我也讓人試過了,效果好得很,根本不會折斷!你們肯定在騙人!”
“新安郡王,事關邊關諸多將士的生死,我們怎會胡編亂造?而且證據在下也已經帶過來了,您不信的話大可以請人過來檢驗一下。這些箭頭的確是在遇到稍稍堅硬一點的物體之後就會發生折斷,殺傷力瞬息大大減弱。而且,我們還特地派軍營中的大力士徒手掰了一下,果然也能掰斷!箭頭上的痕跡明明白白的,是外力加諸在上之後自然斷裂的,並非銳器砍斷。”來人不卑不亢的回答。
末了,他還又補充了一句。“我們大將軍十分信任新安郡王,所以箭頭送到後就命人迅速裝上。再等突厥殺來,將士們立刻拿著弓箭出擊,結果沒想到……還好這隻是一場小戰,將士們傷亡不多。但是郡王您命人送來的這一萬枚箭頭,我們是萬萬不敢再用了。”
武崇烈本來看到斷掉的箭頭就心情惡劣。現在再聽到來人這麽說,他頓時臉色都變得陰沉沉的。
“哦,是嗎?既然你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那本王倒是要問問——你們這是已經找到替代品了?是誰?長寧侯的箭頭嗎?”
“屬下不敢欺瞞郡王,的確如此。”來人點頭。
武崇烈瞬時一張臉都黑了。
“杜雋清,果然又是他!這個混賬東西!”
他咬牙切齒的罵了好幾句,而後才看向來人:“你們果真什麽方法都試過了,確定他們送去的箭頭都是好好的?沒有折斷?”
“是。”來人再度點頭。
“怎麽可能?明明我們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武崇烈不信的低呼。
來人低頭。“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反正陽新縣和永興縣兩邊送來的箭頭我們都用過了,也認真對比過,兩方送來的箭頭乍一看的確一模一樣,用來試草靶的時候效果也都差不多,可一旦對上皮革、石頭那些,陽新縣那邊的箭頭就會自動折斷,但永興縣的不會。但我們的箭不是專門拿來射草靶的,是要拿去對付穿著皮毛衣裳的突厥人的。”
直到現在,他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陽新縣那邊的箭頭華而不實,也就隻能拿出來做做樣子。隻有永興縣那邊的才是最具實用價值的!
武崇烈冷下臉,許久沒有說話。
來人懼於他的麵色,但還是又咬牙補充了一句:“在下特地快馬加鞭趕來洛陽,就是想盡快將這個消息反饋給王爺您,也好方便您命人查清原因,迅速補救,免得再白白浪費人力物力。至於一開始就說好的陌刀……我們將軍也覺得,可以先緩一緩,等確定做出來的東西不會再輕易折斷,然後再大批量製作了送往邊關不遲。”
他雖然把話說得委婉小心,可武崇烈又哪裏聽不出來他的言外之意——這個人不僅拒絕了後續的箭頭,甚至連他們一開始商量好的陌刀也不要了!理由就是生怕那些東西又折斷了!
“既然都已經說好的事情,連字據都簽了,那這些東西豈是你們說不要就不要的?一開始我也命人將樣品送去給你們看過,是你們確定沒問題,我們才簽下的字據。結果現在你們自己技藝不精,動不動就把箭頭給折斷了,到頭來卻想把責任給怪到本王頭上來?世上沒這麽容易的事!”武崇烈咬牙切齒的低喝。
他這是打算賴到底了?
來人完全沒想到,事實都已經擺在麵前,武崇烈竟然臉上也毫無羞愧之色,反而還言之鑿鑿的反咬了他們一口!
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們在邊關作戰,過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那麽,一個好的兵器對他們來說絕對是能救命的!
現在武崇烈手下有鐵礦,也主動提出能為他們提供一定數量的箭頭,這本來是好事。他們大將軍本著不得罪武家的心思,覺得隻要東西能用那就用了。結果誰曾想……最終卻是這麽一個結局?
就算為了巴結武家,他們也不能拿軍營裏那麽多將士的性命來開玩笑啊!
而且,原本按照將軍的意思,他們也沒打算把事情鬧得太大。他這次也是悄悄的來到洛陽,打算私底下和武崇烈把事情給解決了,然後再悄悄的離開。隻要事情不鬧大,新安郡王乃至武家的名聲都還是不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可是現在看來……武崇烈是根本就沒把將士們的性命給當一回事!他眼裏隻有已經到手的利益,還有馬上就要抓在手裏的大功勞!
這大功勞可是要用他們多少將士們的性命去填的!
饒是在疆場上見慣了生死,他們也不會傻到白白將好容易征來的將士們的性命就這麽扔出去。
但馬上,他又聽到武崇烈說道:“再說了,長寧侯不是已經又送去了新一批的箭頭嗎?那你們就直接用他後送去的不就完了?”
這言外之意,是在唆使他們將永興縣的箭頭替換了陽新縣的,好繼續讓這份功勞落在他頭上嗎?
武崇烈的無恥簡直讓這位見多了人心叵測的校尉都目瞪口呆。
“郡王,這件事我們不可能答應您。”他都反應了好一會,才斬釘截鐵的搖頭。
武崇烈又臉一沉。“你不答應?”
“我們不能答應。”來人依然堅決搖頭,“箭頭、陌刀,還有許多兵器,那都是需要源源不斷的供應的。既然永興縣那邊鐵礦上產的東西好,我們自然是要長期征用。既然如此,我們又如何會傻到為了討好郡王您,卻和長寧侯交惡?畢竟這天下有那麽多軍營,好的兵器卻少之又少。長寧侯若是一個生氣,直接不再給我們供應兵器,轉而去投奔了別人,那我們豈不是人財兩空?”
“好,好!”聞言,武崇烈怒極反笑,“反正現在你們選擇了和姓杜的混在一起是不是?那好,你就隻管和他混去好了。隻不過,一開始你們在字據上寫了要多少兵器,那你們就得把數量都給要足了!我們拿到單子後都已經讓人給做出來了,現在肯定下一批都已經在送往庭州的路上了,你總不能讓他們半路又把東西拉回去吧?”
所謂是死皮賴臉,應當就是他這樣吧?
反正,武崇烈就是一口咬定——合約不能毀!這一份利益他絕對不可能吐出來!
來人氣得直磨牙。
可在這件事上,武崇烈不僅沒有一點羞恥心,反倒步步緊逼,分寸不讓。他身份低微,也不能和武崇烈硬碰硬,最終隻得低下頭:“這件事請容在下回去同我家將軍商量商量。”
說罷,他就趕緊告辭。
等人一走,武崇烈就氣得將屋子裏的東西都給砸了。
“可惡!可惡!長寧侯,杜雋清,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肯定是!我就說你怎麽一直沒反應呢,原來你是在這裏等著我呢!”
他越想越氣,最終實在是忍不住,他出去交代小廝:“去,將長寧侯給我請過來!就說本王有要緊事和他商量!”
小廝看他滿麵怒容,片刻不敢耽擱,趕緊一溜煙的跑了。
可很快小廝回來,他臉上滿是小心翼翼:“郡王,長寧侯帶著夫人出去散心去了,說是這幾天都要住在外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那就去外頭找他們!找到人直接帶回來!”武崇烈低吼。
“可是……就連侯府上的人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啊!這可讓小的從哪裏找起?”小廝一臉為難。
武崇烈聞言,他又氣得踢了一腳案幾。“故意的!他們絕對就是故意的!”
可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現在出事的是武家的東西,杜雋清出現不出現,這事對杜雋清的影響幾乎不存在。但對武家……他們要是不處理好這件事,那接下來還有誰敢接收他們的兵器?
武崇烈再暴躁,他也不傻。既然找不到杜雋清,他就趕緊將武家相關的人都給找了過來,大家一起商議起這件事的解決辦法來。
可商量來商量去,最終大家還是得出了一個統一答案——
“一定要找到長寧侯!這件事絕對和他有關係!他也肯定知道如何解決!”
可是,長寧侯又哪裏是那麽好找的?
正當武家人四處尋找他們蹤跡的時候,杜雋清正和顧采薇團在郊外一所外表平平無奇的房間裏烤火。
那次顧采薇察覺到身體不適,就已經懷有身孕兩個多月了。到現在腹中的孩子已經三個月,卻越發的鬧人,總是動不動就讓顧采薇惡心想吐。而且之前還隻是幹嘔,現在她則是吃什麽吐什麽,一天三頓飯加上宵夜的吐,簡直快折磨死她了!
現在,顧采薇才剛剛吐完。
雖然已經漱過口了,可現在她依然覺得嘴裏味道怪怪的,怎麽都覺得難受。
杜雋清看著她臉色蒼白的模樣,他也眉頭微皺。
“你好受一點了嗎?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別別別……”吐成這樣,顧采薇現在是聽吃色變。她如今手軟腳軟,根本不想動彈一下。但聽到杜雋清說出這話,她還是嚇得趕緊睜開眼,拚命的擺手。
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娘子,現在卻被孕吐給折磨成這樣,杜雋清看在眼裏,他也心疼得不行。
“好好好,不吃就不吃。”他連忙拉開大氅又把她給包裹進去,“那現在你覺得身上怎麽樣?可還冷?”
“冷是不冷了,就是疲乏。”顧采薇低歎口氣,“之前行走江湖的時候,我也遇到過許多孕婦。看著她們要死不活的呻吟,動不動這裏不舒服,那裏難受的,當時我還暗地裏笑話她們太矯情來著。可現在輪到自己,我才知道原來所謂孕育之苦,的確難受得很!而且隻要想到這一份苦頭才剛開始,接下來還有足足半年的時間在等著我,我就好想哭。”
早知道這樣,她真不該去找阿爹阿娘,那後來他就不用和他辦婚禮,也救順理成章的不用懷孕了!
可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杜雋清將她這些天的反應看在眼裏,他滿心疼惜,卻也束手無策。
現在,他隻能冷夏眼神,死死盯著顧采薇尚還平坦一片的小腹:“你個臭小子給我等著!現在你敢這麽折騰你阿娘,回頭等你出來了,你看我不把你給吊起來打!”
“哼,是個小郎君你就吊起來打,那要是個小娘子呢?你還舍得嗎?”顧采薇隻問。
杜雋清一頓。“小娘子的話……要是長得像你,我肯定不舍得。”
顧采薇就翻個白眼。
杜雋清傻笑:“其實我還真希望你能生一個和你一個樣的小娘子來著。兒子我一樣養過了,實在是皮得很,還是小娘子好,又香又軟,等會說話了,再軟綿綿的管我叫上一聲阿爹,想想我的心都要化了!”
“生男生女,一切都看老天爺的意思,反正這個我是做不了主。”顧采薇涼冰冰的說道。
“這個我知道,所以我現在想想總是好的啊!”杜雋清依然笑得傻乎乎的。
甚至,他一隻手還輕撫上她的小腹,掌心慢慢摩挲著,眼看著越發的開心了。
顧采薇看著他這副模樣,她心裏的不舒服也淡去了許多。
其實她倒是想生一個長得像他的小郎君呢!當然,性子別和他一樣沉默別扭就是了。然後,她就能有事沒事抓住這臭小子,想怎麽欺負就怎麽欺負!
正當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的時候,杜仁出現了。
“侯爺,不出所料,現在新安郡王的人到處找您都快找瘋了!”
杜雋清聞言隻是冷冷一笑。“那就讓他們接著找好了!本侯現在心情不好,懶得和他們掰扯。”
“還有,侯爺,那位從庭州來的校尉,昨天晚上被發現死在了驛館裏。”杜仁又說出一句話。
聞聽此言,顧采薇和杜雋清雙雙精神一振,他們立馬坐起身。
“人死了?”杜雋清沉聲問。
杜仁點頭。“是。不過長安令派人過去驗屍,回來後對外宣稱人是自盡的,而且還留了一封遺書下來。現在屍體已經被裝殮好,準備送回去邊關了。”
顧采薇瞬時一陣冷笑。“姓武的還真是無法無天了啊!別人來找他們要說法,他們就直接把人都給殺了?還要趁著冰天雪地的將屍體給運回去?他們這是打算一箭雙雕,一方麵震懾邊關那些人,另一方麵也是想要嚇唬我們——讓我們好好看看和他們對著幹的下場!”
說罷,她斜眼瞥了瞥杜雋清。“侯爺,妾身好怕呢!您說接下來這事可該怎麽辦啊?”
杜雋清一臉冰冷。“他們敢殺校尉,卻不會敢對我下手,除非他們是真打算把事情給鬧開,讓陽新縣那座礦山廢了!”
“所以呢?”顧采薇眉梢一挑。
“所以,在開春之前,我都不打算出去了。他們愛折騰隨便他們自己折騰好了。反正他們不就喜歡折騰嗎?”杜雋清涼涼說道。
橫豎杜逸現在在永興縣,被扶風子保護著,絕對安全。他們兩個人也蝸居在這裏,一家人全都安安穩穩的,姓武的想威脅他們也抓不住把柄。
顧采薇頓時撲哧一聲。“我想他們肯定已經恨死你了!而且接下來還會更恨。”
“隨便,說得好像誰不恨他們似的。”杜雋清涼涼說道。
說話間,外頭一位老婦人走進來。她手裏端著一碗香氣四溢的雞湯,慢慢來到顧采薇跟前:“小娘子,雞湯燉好了,你快趁熱喝了吧!”
顧采薇聞到這個味道,竟然奇跡般的並沒有想吐的意思。
她連忙接過來,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喝了起來。沒過多久,一碗雞湯就見了底。
吃完了,她忙將空碗遞回去。“謝謝婆婆!”
“不謝不謝,能伺候小娘子你,這可是老身的福氣!想當初要不是你,我兒子早已經不在人世了,我們一家又哪會像現在這般枝繁葉茂?現在不過是給你做點補身的湯水,這本來就是老身的分內事,不值一提!”老婦人笑嗬嗬的說著,就拿著空碗出去了。
杜雋清眼看她將一碗湯全部喝下,就一隻眼睛盯著她,一隻眼睛盯著痰盂,時刻準備著一旦她要吐,他立刻就去將痰盂給抓過來!
隻不過……等了好一會,顧采薇都沒有要吐的反應。
杜雋清瞬時又驚又喜。“你不想吐了?”
“錢婆婆做的安胎湯,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好。就算再難伺候的孕婦,隻要被她接手,那就肯定都能被伺候得妥妥帖帖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來找她?”顧采薇慢悠悠的說道。
好容易肚子裏有了點東西,她五髒六腑這才暖和了一點,因而心裏也覺得舒坦了許多,自然和杜雋清說起話來也有耐心多了。
“隻不過錢婆婆現在年歲大了,已經不怎麽出去走動了,尋常人也請不動她。我也是仗著當年給他們家人治過病,才厚著臉皮找過來。現在,咱們還得慶幸錢婆婆家就住在洛陽。不然,我怕是直到現在連一口像樣的飯都吃不下去呢!”
杜雋清連忙點頭。“你說得很是。回頭我一定會好好報答老人家。”
顧采薇頓時又撲哧一聲。“不都和你說了,是我對錢婆婆他們一家有恩在先,所以錢婆婆才會選擇出山報答我嗎?這叫以德報德,從此我們就兩清了!”
“那是你們。”杜雋清卻一本正經的說道,“現在你腹中懷著的是我的孩子,可我對錢婆婆沒有任何恩情,所以現在她的這份恩德我得報答。”
“那好吧,隨你了。”顧采薇無奈點頭。
這個男人一旦固執起來就跟頭牛似的,她是拉不回來,那就隨便他去好了!橫豎也不算什麽大事。
接下來,他們兩個人也就理所當然的在錢婆婆家裏有吃有喝,小日子過得無比滋潤。
至於武家人在外頭到處翻天了找他們?那又關他們什麽事?
隻不過,他們也都心知肚明——這一份寧靜他們享受不了多久。姓武的在長安洛陽的爪牙遍地,翻出他們的所在地那是遲早的事。
但當看到最終找上門來的這個人的時候,杜雋清和顧采薇還是大大的驚訝了一把。
“武駙馬。”發現武攸暨出現在麵前,杜雋清眉頭微皺,但還是立刻上前來行禮。
武攸暨麵帶微笑:“長寧侯見到是我,是否有些失落?”
“駙馬說笑了,下官有什麽可失落的?相反,見到是還能好生說上幾句話的駙馬您,下官心裏歡喜得很。”杜雋清淡然回應。
武攸暨立馬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死活將他們都給攔下了,決定隻身前來找你。”
杜雋清眉梢一挑,沒有說話,武攸暨就笑道:“庭州箭頭折斷的事情,想必你們都已經知道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廢話,咱們直奔主題好了!”
“這個我知道是知道,可是此事又同我們有什麽關係?我們永興縣送過去的箭頭可是一個都沒有折斷。”杜雋清涼涼回應。
武攸暨笑臉微僵。“長寧侯你是否還在怨著新安郡王偷偷打造同你們永興縣一樣的兵器的事?”
“難道本侯不該埋怨嗎?”杜雋清反問。
“的確應該。這件事也著實是他們做得不對。”武攸暨頷首。
杜雋清又冷笑數聲。“再不對,他們也不會認錯,反倒覺得是我無理取鬧,故意給他們找麻煩,駙馬你猜我說得對不對?”
武攸暨點頭。“你說得很對,他們的確是這麽想的。”
“既然如此,駙馬您又來找我做什麽?”杜雋清冷聲問。
武攸暨靜靜開口:“讓他們來向你賠禮認錯,這一點我做不到。在如何補救這件事上,我還是有些發言權的。如果長寧侯你能和我在這件事上達成一致的話,我可以去說服他們後退一步。至少,暫時讓他們不要仿製你們的陌刀了。”
聞聽此言,杜雋清又是一陣冷笑。
“都已經發生箭頭折斷的事情了,我就不信你們直到現在還沒有查出原因所在。”
武攸暨抿抿唇,而後才點頭。“的確,我們查出來了。”
“既然查出來了,你們又怎會不知,就算他們再將陌刀給抄過去,那最終做出來的成品一樣會出問題?”杜雋清冷冷說道,“陌刀可不比箭頭。每個人箭筒裏少說也有幾十支箭,斷了一個可以馬上補上下一個。可是陌刀……尋常一把陌刀要用足足兩年的時間才能打製出來,我們永興縣礦山裏的鑄劍大師經過改良之後,打出來一把也要一年有餘。這樣的刀子打出來後,那是給前鋒部隊用的,每一把都彌足珍貴。”
“所以,隻要你們敢做出那也的陌刀送去邊關,一旦有任何閃失,那不止整個前鋒部隊都覆滅了,連帶後麵的隊伍也會遭受莫大的損失。那可就不是損失幾條人命的事了,那是我大周朝的國土、還有國家顏麵的事!要是事情真發生了,你們覺得女皇陛下還會繼續包庇你們嗎?”
武攸暨麵色微微有些泛白。
“這一點我自然也是想到了,所以才會來找長寧侯商量對策。”
“到底是來商量對策,還是讓我來幫你們補窟窿、挽回麵子?”杜雋清沒好氣的問。
武攸暨咬咬牙。“補窟窿,挽回麵子。”
杜雋清嘴角輕扯,顧采薇也才說了句:“既然這樣,你一開始就把話給說明白不好嗎?非得拐彎抹角的說了這麽多,結果到頭來最終目的還是這一個。”
“我不答應。”而馬上,杜雋清又冷冷說道。
武攸暨瞬時眼神一暗。“長寧侯,此事關係到的不止是武家的顏麵,還有邊關許多將士的性命,以及我大周朝的聲譽……你應該知道,如今廬陵王被封為太子,女皇陛下年事已高,再過不久,這天下就又會回歸李唐子孫之手。你身為開國二十四功臣之後,難道願意眼睜睜看著你先祖辛苦打拚下來的基業就這樣被突厥人給占據了去?”
“如今你明明有能力將之解決,卻因為一時氣性置之不理。那要是疆土果真丟了,你可想好了百年之後下到黃泉,如何麵對杜家的列祖列宗?”
杜雋清眼中的冷漠突然淡去些許。
他目光深深的盯著武攸暨看了好一會,才唇角一勾。“駙馬真不愧是女皇陛下特地選來配給太平公主的,您的心思可比武家其他人都活絡多了。”
武攸暨拱手。“多謝長寧侯誇獎。那麽現在,咱們可以好好談談這件事了嗎?”
“可以。”杜雋清頷首,“其實這件事想解決也容易,隻要我出手攬下這個爛攤子就行了。這個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麽要緊事,我可以幫你們解決,但是前提是——你們必須得答應我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