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蓋上最後一鏟土，娜尼雅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鐵劍，沉默地看著身前的小土堆。

    “沒有他說的那麽簡單，這些屍體可能另有用途。”

    這是她深思熟慮的結果。

    從霧氣蔓延到消散到收集，進度緊密而迅速，可見這一切早有預謀。

    而大量的屍體常常成為詛咒和巫術的媒介，她猜測那些黑袍的家夥在醞釀著一場更大的災禍。

    “說不準和惡魔有聯係。”

    無論如何，必須阻止，但她也得弄清楚這一切。

    在威斯特瑪學過的知識告訴她，將拖車上的屍堆以火焰焚燒，就能避免異變。

    “ankhl。”

    焰尖從掌心冒出，娜尼雅將火星灑在屍堆上，不一會兒，火焰搖曳著騰起，整個拖車被吞沒，滋滋燃燒。

    火星飛舞，燒的很慢，很慢。

    她靜靜地站著，美麗的褐眸倒映出火光，視線尾隨濃煙上移。

    她的想法也很簡單，隻要在這等著就行了。

    火光在黑夜非常醒目，說不定會將他們吸引過來的。

    溫度升高了。

    手套裏纖細的指尖滲出汗水，她回想起以前在寬敞大殿接受的騎士教育，其中關於“品德”，“自然意誌”的內容已經很模糊。

    很自然的遺忘。

    從黑色荒地逃亡的經曆開始，她愈發覺得有些事物和價值是無法被簡單的教育所概括的。

    秩序和混亂兩者原本界限分明，可此刻她卻有些迷茫，剛剛被她殺死的村夫該歸為那類？殺死村夫的自己呢？

    蛛網般的細線籠罩了夜幕，沒有任何征兆。

    噠噠噠噠，聲音接連不斷。

    “這是...”

    透明的液體滑落她的鼻尖，然後落在地上，打濕了沾血的草株。

    這是雨水，她驚異的抬頭，朝四周張望。

    在她出神的短暫時間裏，灰色的雨水從天而降，擊打在樹葉，枝幹，草野，泥地上，越下越大。

    非常不妙的境地。

    淅淅瀝瀝的雨聲很影響她的感知，至少掩蓋了遠處的腳步聲。

    直覺告訴她這場莫名其妙的大雨會持續很久，它很快把娜尼雅旁邊的火堆給熄滅了。

    她得找個地方避一避。

    “嗯，該走了。”

    這場雨太突兀了，看了一眼拖車處焦灼的糊狀物，娜尼雅紮緊身上的濕鬥篷，轉過身去。

    “嗯？”

    褐眸一陣閃爍。

    有些雜音摻雜在雨聲裏，伴隨著有力的風，經過她的耳畔。

    娜尼雅似有所覺的朝更遠處看。

    風雨吹動遠處的高草影子，夾在在裏麵，無數黑影蠕動著竄出頭來，隨後傳來若有若無的，更加清晰的嘶吼。

    還有無數猩紅的，忽明忽暗的雙眼。

    那是屍潮，數量起碼過百，從坡地下麵爬了上來，準備包圍她。

    這幅場景似曾相識，她和安珀初到鮮血荒地，也被大量的僵屍圍住，最後是蘿格營地的蘿格們解了圍。

    但現在安珀不在她身邊，蘿格們也不會來幫她了。

    不過她還是想起來了。

    “小姐……”

    娜尼雅垂下眼眸，囁嚅著，美麗的睫毛輕輕顫動。

    越來越多的雨水劃過她的臉頰兩側，打濕了她的鬢發，甚至流進領口裏，冰冷的就像剛融化的雪水。

    很快她睜開眼睛，褐眸清澈而執著。

    身上的破舊的，被打濕的鬥篷鼓動起來，就像被吹開的旗幟。

    隨即拔劍了。

    “唰”的一下，劍刃的寒光仿佛黑夜的閃電。

    咚咚咚。

    靴子踩在迅速成型的水坑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伴隨著濺開泥水的急促的腳步，破空聲呼嘯著一閃而逝，都被猛烈的雨聲淹沒。

    ···

    陽光明媚的清晨，溫和的微風拂過露草，吹起屋內雕像頭頂的銀絲羽毛。

    男人名叫塔爾克，正在窗邊踱步。

    順著木簷向下看就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比平時多出一倍不止，並且還會越來越多。

    塔爾克做菲納斯城鎮的士官有好幾個年頭了，常年處理文書工作，什麽樣的場麵沒有見過？

    除了眼前，坐在橡木椅上的幾個人。

    一名灰頭土臉的卡拉格瑞鎮長，一位臉色蒼白的世襲貴族，一個局促不安的村婦。

    “您考慮得如何了？”

    塔爾克聽到先是一皺眉，然後正色地轉過身來，“抱歉達隆閣下，菲納斯沒辦法接納這麽多的難...人民，您懂我的意思，就算是戰爭時期也不會出現這種狀況。”

    “這是索耶聯盟的考慮嗎？你確定？”

    世襲貴族和鎮長有些咄咄逼人。

    “不不不，我想您錯意了。”

    塔爾克聳聳肩，“菲納斯的居民都有自己的房子，誰也不能幹涉他們的使用權。”

    “如果你們非要留在菲納斯，街道的角落，城牆上，旅館，酒館，技院，隻要你們合法地入住這裏，不對秩序造成影響，一切都好說...”

    隨即，塔爾克犀利地盯著世襲貴族，“當然了，染病的人，怎麽樣都不行。”

    後者臉色難看的藏起左手，上麵有一道結痂的傷口，那是被他染病的小女兒給抓傷的。

    總而言之，索耶聯盟的現狀很糟糕。

    三分之一的地域被綠色霧氣所覆蓋，被趕出來的人民顛沛流離，隻能逃向更中心的城鎮，一路上還得麵對怪物，強盜。

    就算暫時安全，隱患也沒有徹底解決。

    盡管索耶聯盟及時采取了對策。

    光明大教堂的幾位主教動用了大範圍的魔法，進行“神降”，製造阻擋綠色霧氣前進的結界，本以為能安心一陣子，又有流言散開，這個結界隻能維持半個月。

    人心惶惶。

    政變，反亂，惡魔入侵，有關綠色霧氣的說法其實很多。

    但不論是那一種說法，對綠色霧氣的解決都沒有任何幫助。

    可是，讓索耶聯盟焦頭爛額的不僅是這個。

    部分騎士和士兵匯報說，被綠色霧氣侵蝕的人會染上無法治愈的怪病，死亡之後還會變成怪物。

    就連光明大教堂的聖水都隻能延緩怪病的發作。

    隨後又傳來，神聖教義聯合國度不受霧氣侵擾的消息，當即就有一部分人改變方向，朝著神聖教義趕去。

    這一度讓索耶聯盟的聯合岌岌可危，因為有幾個小的國度已經毀滅於綠色霧氣，以及怪物的肆虐了。

    不過這一切尚且在唐澤的預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