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幽邑複盟會 城濮起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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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書接上文,隨之周晉之爭告停,天下即又複歸安寧,然則諸侯爭心不止,勢如冰下暗流,新一波爭霸浪潮又將迎頭襲來!
    公元前667年,寒春,業已是雨水時節,還見大雪紛紛,許多年老體弱者,不堪冰霜寒氣襲體,紛紛病倒,原仲便是其中一員。
    話說原仲何許人也?曾為魯室大夫,乃是公子姬友啟蒙老師,一個敏而好學,一個誨人不倦,因是師徒二人情誼深厚。後因其年事漸高,獲魯公姬同詔令特準,還歸陳地鄉野養息。
    公子姬友暨於日前家信中獲知老師病重,當即請得符文使書前往探望,數日奔波抵陳,不及將歇遂往原府會見老師。
    來至原仲房間,公子姬友取凳座於榻尾,原仲靠臥榻上,兩人四目相對,見老師憔悴模樣,公子姬友心情悲痛,垂首無語。
    原仲見狀笑言道“年事已高,病入膏肓,自知時日無多,死前能得公子親來探望,不枉你我師徒一場,老夫死而無憾矣!”
    聞其此言,公子姬友急而慰道“老師切莫如是說,待得春暖之日,老師寒疾自當痊愈,學生還待聆聽老師教誨!”
    原仲騰挪坐起,揮手輕笑道“勿需安言,老夫病體,蔚然自知,得見公子,老夫甚喜,難得今日精神稍佳,可否贅言再與公子論學!”
    公子姬友拱手敬道“學生受教!”
    原仲旋即斂顏,改就嚴師口吻道“公子業已長大成,現亦入朝參政,敢與公子一論為政之道!”
    公子姬友舒顏回道“不敢與老師論學,學生謹待教誨!”
    原仲輕咳一聲,接言道“公子業已從政多,必有頗多心得,不妨說來聽聽,老夫試察公子所謂為政之道!”
    聞言,公子姬友隨之頓首禮敬,進而回道“學生淺見,夫國之將興也,朝廷百吏,或短或長,或醜或美,或怡或厲,或是或非。雖聽其言,觀其貌,有似不同,然察其誌、征其心,盡於為國,所以剛訐不怨,黜退不愕,得其中無違乎理。故天不惑其時,墜不乏其利,人不亂其事,鬼神開讚,蠻夷柔同,保合太和,萬物化育。國之將亡也,朝廷百吏姿貌多美,顏色諧和,詞氣華柔,動止詳潤,雖觀其貌、聽其言,有若歡洽,然察其誌、征其心,盡在竟位。所以聞奇則怪,見異必愕,狙嫉相蒙,遂喪其道。故天告災時,墜生反物,人作凶德,鬼神間禍,戎狄交侵,喪亂弘多,萬物不化。夫不傷貨財、不妎人力、不損官吏而功成政立,下阜百姓,上滋主德,如此者忠賢之臣也。若費財煩人,危官苟效,一時功利,規賞於主,不顧過後貽災於國,如此者奸臣也。至理之世,官得人;不理之世,人得官。”
    原仲擺首笑道“汝之所言是為臣道,非為政道也!人之情,欲生而惡死,欲安而惡危,欲榮而惡辱。天下之人得其欲則樂,樂則安;不得其欲則苦,苦則危。若人主放其欲,則百吏庶夫具展其欲,百吏庶夫具展其欲,則天下之人,貧者竭其力,富者竭其財,四人失其序,皆不得其欲矣。天下之人不得其欲,則相與攜持保抱,逋逃隱蔽,漂流捃采,以祈性命。吏又從而捕之,是故不勝其危苦,因有群聚背叛之心生。若群聚背叛之心生,則國非其國也。勿貪戶口,百姓汝走;勿壯城池,百姓汝疲。賦斂不中,窮者日窮,刑罰且二。貴者日貴,科禁不行,國則以傾。官吏非才,則寬猛失所,或與百姓爭利,由是狡詐之心生。所以百姓奸而難知。夫下難知則上人疑,上人疑則下益惑,下既惑則官長勞,官長勞則賞不足勸、刑不能禁,易動而難靜。此由官不得人故也。政術至要,力於審士。士有才行比於一鄉,委之鄉才;行比於一縣,委之縣才;行比於一州,委之州才;行比於一國,委之國政,而後乃能無伏士矣。人有惡戾於鄉者,則以誨之,不改是為惡戾,於縣則撻之,不改是為惡戾;於州則移之,不改是為惡戾;於國則誅之,而後乃能無逆節矣。誠如是,舉天下之人,一一胸懷無有幹背諂慢之萌矣。此之謂靖人。凡為天下之務,莫大求士。士之待求,莫善通政。通政之善,莫若靖人。靖人之才,蓋以文章考之,百不四五;以言論考之,十或一二;以神氣靖作態度考之,十全八九。是皆賢王慶代、明識裁擇所能爾也。夫下王危世,以文章取士,則翦巧綺濫益至,而正雅素實益藏矣;以言論取士,則浮掞遊飾益來,而謇諤諍直益晦矣;以神氣靖作態度取士,則外正內邪益尊,而清修明實益隱矣。若然者,賢愈到,政愈僻,令愈勤,人愈亂矣。天下至大器也,帝王至重位也,得士則靖,失士則亂。人主勞於求賢,逸於任使。於呼,守天聚人者,其胡可以不事誠於士乎!人情失宜,主所深恤。失宜之大,其痛刑獄。夫明達之才,將欲聽訟,或誘之以詐,或脅之以威,或賄之以情,或苦之以戮,雖作設權異,而必也公平。故使天下之人,生無所於德,死無所於怨。夫秉國建吏,持刑若此,可謂至官。至官之世,群情和正,諸產鹹宜,愛敬交深,上下條固,不可搖蕩,有類一家。苟有達順陵逆,安得動哉? 此方為政道!”
    聞罷其言,公子姬友拱手恭敬道“學生謹受師訓!”
    陡然間說了這許多話,原仲耗費過多心神,霎時間麵色烏黑,掩麵強撐道“總之,天不可信,地不可信,人不可信,心不可信,惟道可信,汝當銘刻於心!”說完,一陣劇烈咳嗽。
    謂此,公子姬友不忍其過多勞非心神,進而加重病情,遂撫榻進言道“老師銘言,學生謹記,祈願老師好生將養身體,待得痊愈之日,學生再來領受師訓!”說罷,起身扶助老師躺平休歇。
    出得房來,會見師母,公子姬友將身上所帶金銀細軟盡數相贈,並叮囑道好生服侍老師,不日再來探望。
    看罷老師,時將日暮,更加之邦中政務繁忙,公子姬友不敢於陳久留,遂於原府食過晚膳,當即起駕連夜返魯。
    還魯路上,公子姬友獨坐車中憂鬱不已,正自煩悶之際,忽聞得車外有人催馬疾馳而過,驚到欒馬連同車駕一陣顛簸。
    公子姬友險些栽倒車中,由是憤而問道“何人車駕?如此冒失無禮!”
    馬夫回道“乃是杞室官攆,急奔魯地而去!”
    公子姬友回過神來,轉念一想,杞魯交好,此人杞地而來,笨魯而去,必是故人無疑,何不尋其同伴而行,以慰旅途孤戚,遂命馬馬夫追趕此駕馬車。
    馬夫聞言受命,一聲呼喝催馬疾馳,追至半日來至洮地驛站,兩車同入休憩,公子姬友先行下車,停於車邊駐足觀望,祈盼杞室官攆中何許人也!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杞車中傳來一聲女音,呼日“叔父!”
    公子姬友茫然四顧,見之無人,方知其人是謂己言,一時不知如何做答,遂回道“汝是……”
    不待其說完,杞車中走下一女子,直行至公子姬友麵前,欠身禮言道“侄兒伯姬,問叔父好!”
    公子姬友定眼細看一番,原是杞伯姬,遂緊上一步,趕忙將其扶起,接言道“伯姬怎到此處?”
    杞伯姬側首而泣,默不做聲。
    見之此壯,公子姬友已猜之一二,遂問道“可是與杞侯不和?”
    杞侯姬梨花帶雨,輕點其頭,公子姬友柔言續問道“何事至此?”
    杞伯姬抽泣道“今歲賀春宴會之上,多飲得幾杯,因之思鄉心切,便說了些尊魯貶杞之語,未曾想遭其當眾怒斥,伯姬於杞顏麵盡失,杞地無我容生之地矣,祈請叔父領我還魯!”
    公子姬友搖首歎息道“汝今已為一邦夫人,奈何行事還是孩童心性?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怎可隨意挑揀夫家不好!”
    杞伯姬欠身至歉道“伯姬業已知錯,奈何話已出口,現今杞室人人誅斥於我,不得已而起駕私行還魯,還望叔父引我一程!”
    公子姬友垂首慍怒道“未得杞侯準許,汝竟私逃還魯,可知此舉或將引發兩邦大戰耶?”
    杞伯姬哭聲愈盛,顫聲道“伯姬隻想逃離是非之地,從未想過挑起戰端,還請叔父出謀化解!”
    公子姬友歎言諍聲道“自種惡因,便當自食其果,汝今唯有還杞,告罪杞人,祈求寬恕,如此方為正途,暨可豁免杞魯爭戰!”
    聞言,杞伯姬癱座於地,搖頭哭道“可殺不可辱,伯姬寧死不回!”
    見之此狀,公子姬友亦是無可奈何,遂上前將其扶起,慰言道“也罷!魯地不可輕歸,汝且暫居洮地,待我還邦,請示君上過後,在做打算!”
    杞伯姬默然,輕輕點頭,隨之二人行入驛管,叫房先行住下。
    公子姬友為免日久生變,不敢久留,辭別杞伯姬後,連夜起駕急奔曲阜而去。
    回至曲阜時,恰是深夜,不等天明,公子姬友直入宮中晉見魯公姬同。
    入而得見,魯公姬同揉揉惺忪睡眼,不悅道“半夜晉見寡人,有何要事?”
    公子姬友急而拱手上奏道“臣弟由陳還魯,路遇君女杞伯姬,因與杞侯爭執不睦,遂私逃出杞望魯而來,慮到幹係杞魯邦交,為臣弟勸留洮地,謹請君上定奪!”
    魯公姬同輕睜雙眼,收緊衣衫,心不在焉道“回便回罷,寡人亦許久未見伯姬矣,此等小事,何需寡人定奪!”
    公子姬友急而振聲諫道“事及禮儀,關乎榮辱處世,換做普通人家亦難視而不見,何況是王侯盟交姻親!處理不當,將會引發杞魯大戰,牽涉至派係邦交,造就中原混戰,亦未可知!”
    魯公姬同忿道“不過是夫妻兩口,徒生口角而已,汝今如是說,可是言過其實矣!”
    公子姬友錚錚諫言道“君上糊塗也!禮者,繼天地、體陰陽,進而慎主客、序尊卑、貴賤、大小之位,不可不察也!”
    魯公姬同輕言道“何至如此!”
    公子姬友隨言辯道“禮之不存,天地無繼,陰陽無序,而至天下大亂,絕非小事!伯姬私逃,無禮在先,我若迎納,不敬在後,杞侯顏麵受損,必將興兵問罪於我,其時必是腥風血雨一場惡戰,此乃君之所悅耶?”
    聞其言之鑿鑿,魯公姬同竟無言反駁,隨即攤臂問道“伯姬已返,汝需寡人何為?”
    公子姬友皆言獻策道“現下,杞伯姬為我勸服止步洮地,到底還在杞境,算不上私逃,還有挽回餘地,但望君上移步洮地,勸說杞伯姬還杞,如此方可化危為安,與杞存續舊好!”
    魯公姬同執拗不過,撐膝垂首一聲歎息,進而應言道“也罷,寡人便往洮地一遭,順便與吾兒見上一麵!”
    公子姬友躬身禮拜致謝,進而起身侍立一側。
    魯公姬同緩緩搖首抬頭,見之公子姬友未退,乃慍怒道“難不成要寡人衣衫不整,三更半夜隨汝前往洮地耶?”
    公子姬友自覺唐突,旋即拱手相辭道“臣弟冒失,君上安歇!”言訖,轉身行去。
    次日清晨,魯公姬同踏上行程去往洮地,因知次女叔姬與之親厚,為了更好說服伯姬返杞,遂攜之一同前往。
    晝夜奔波,來至洮地,魯公姬同與杞伯姬會於驛館內,兩兩會麵,唏噓萬千,杞伯姬欠身答禮道“問父親安好!”
    魯公姬同拂袖虛請,慈言道“免禮!”
    杞伯姬起身無話。
    魯公姬同續言道“聞言我兒欲私走還魯!”
    聞其此言,杞伯姬甚感委屈,大哭道“杞子辱我,無顏忝居也!”
    魯公姬同笑而慰道“事及前因後果,寡人業已悉知,乃夫妻間日常磕絆而已,不至於離家出走!”
    杞伯姬不語,大哭。
    魯公姬同擁其入懷,柔言慰道“禮經有言,出嫁之女當循三從四德,三從者,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者,事公姑,敬夫主,和妯娌,睦街坊。受得些許委屈,便要還家,何以為人妻?何以為人母?”
    杞伯姬埋入其懷中,隻是大哭不已。
    終了一番交談,杞伯姬受其開導,應言還杞。
    魯公姬同即使叔姬陪同杞伯姬一起回杞,並命叔姬誡告杞侯善待杞伯姬。
    事畢,魯公姬同自回曲阜,叔姬受命與杞伯姬一同返杞。
    時過刻日,伯姬自歸,感念魯公姬同識禮,杞侯姒德氣消,並設宴招待。並邀叔姬共進家宴。
    席間,杞侯姒德感慨道“魯侯維禮,小婿安矣!”
    叔姬剛柔並濟,一番言語誡告杞侯,辭日“杞後刻心秉德,毋敢違先後之製度,力誼勉行,稱順婦道,減省群事,謙約為右,其孝東宮,毋厥朔望,推誠永究,養名顯行,以息眾獾,垂則列妾,敢請杞侯深惟毋忽!”
    杞侯姒德受教,應言善待杞伯姬。
    是時,莒大夫莒慶在杞出使,亦應杞侯之請出席家宴,席間見得叔姬言貌非凡,和言道“男能衛社稷,女能奉婦道,魯室盡見英雄兒女也!”
    叔姬聞言舉樽,輕笑見禮。
    見此,眾皆起樽共飲,其樂融融。
    僅此一麵,大夫莒慶對其一見鍾情,更在宴後獨會叔姬,與之情定終生。
    還莒後,大夫莒慶即向魯室下聘,求取叔姬。而魯公姬同為了結交莒室增大勢力,亦是當即應準。
    聞知魯莒結交,齊室慌了,隻因莒臨齊側,直似一把尖刀抵住胸口。朝會之上,齊公薑小白當眾虐言道“山東之政暨由魯室矣!”
    眾皆愧而無言,右相鮑叔牙進言道“無妨!我可重會諸侯,塑就齊室聲威!彼時,魯得一莒,我擁天下,勢孰為盛,一目了然也!”
    齊公薑小白麵漏憂色道“幽邑會盟,至今已過十載,盟約國因之利益紛爭,早已分崩離析,幽邑會盟業已名存實亡,今若召聚,其能來否?”
    見問,右相管夷吾出而進言道“君上勿慮,臣自請為使出訪列國,定說得諸侯前來會盟,重開幽邑會盟盛事!”
    齊公薑小白聞言大喜,當堂授其符文使節,著其出訪列國,重振齊室聲威。
    豎日黎明,右相管夷吾受命起程,一行馳出齊都臨淄。
    車駕於路慢行,右相管夷吾獨坐車中,心中思索先往何處,念道亂世當道禮崩樂壞,諸侯間爾虞我詐,僅存利益糾葛,空口請盟恐難成事。剖析天下大勢後,右相管夷吾申頭探出簾門,命道車夫轉道駛向洛邑而去。
    伐晉戰敗過後,周室威嚴愈薄,諸侯輕周更盛,得知齊室重臣來訪,周王姬閬親自出城相迎。城前相遇,己雖仗齊之盛,得周王姬閬厚禮相待,右相管夷吾卻不敢忘己身份,趕忙下車麵君行以君臣叩拜大禮。
    當今亂世還有謂己為尊者,周王姬閬心中欣慰至極,亦即上上前將其扶起,隨之言日“齊相遠道而來,無需多禮!”
    右相管夷吾拜謝,禮言回道“得見天子尊顏,微臣之幸也!”
    周王姬閬洌顏而笑,申臂請道“入堂敘話!”
    右相管夷吾拱手相讓,隨後而入。
    朝堂會罷,周王姬閬履登君位,問日“齊相今來,所為何事?”
    右相管夷吾拜而回道“無事不敢擾王,縱觀天下,爭戰不止,內盜外娼份起,我君憂心忡忡,特使微臣入洛,肯請天子降詔,集聚諸侯勤王,清逆除叛!”
    周王姬閬惑而問道“此話怎講?”
    右相管夷吾見問釋道“諸侯內爭,微臣不必多言,天子自主見得,隻說中國外患,西北狄戎群狼窺伺,南疆荊楚虎視眈眈,若再縱使諸侯分崩離析,中原陷落指日可待!謹期天子降詔,使齊為方伯,凝聚諸侯,盟而安內攘外,重複大周盛世!”
    周王姬閬一聲歎息,知其所言皆為實情,若正其方伯之名,則如與其共領天子之尊,天下再非周室王族獨尊也,隻得接言苦笑道“此乃寡人分內之事,不敢勞齊公費心也!”
    右相管夷吾隨之淡笑道“天子所言甚是,然以今時周室威信,臣恐天子難現萬邦來朝之像也!”
    聞其此言,周王姬閬怒由心生,念其乃為強齊屬臣不便發作,乃慍色道“寡人無能為,齊君便可為得?”
    一語雙關,一駁齊使無禮,二斥齊君犯上,右相管夷吾豈能不明其中之意,當即躬身致歉道“天子息怒,微臣無禮!天子所慮,臣皆了然,我君力主尊王攘夷,決然不敢逆顏犯上,然識時務者為俊傑,齊今稱雄東隅,齊公一聲召喚,不敢說萬邦來朝,東南諸侯必將尊齊而動!”
    周王姬閬心中雖有萬般不甘,謂其所言卻是無從駁起,隻得卑言道“齊公能為寡人分憂,寡人無憂矣!”
    右相管夷吾急而問道“如是天子願依微臣之言耶?”
    周王姬閬自是不樂意,忽的心生一計,接言回道“齊相所言,不無道理,隻是寡人這王位岌岌可危,現下無暇顧及他事也!”
    右相管夷吾禮言問道“不知何事困擾天子,微臣願為天子分憂!”
    周王姬閬歎日“昔日王子姬頹作亂,寡人險而客死異鄉,幸得鄭虢二邦忠正勤王,寡人這才得以複事王位,然卻走脫了姬頹之子姬綏,其今逃居於衛地朝歌,更巧言攛掇衛公姬朔,大有舉兵複犯王畿之意,寡人性命危在旦夕也!”
    右相管夷吾思之少頃,進而拱手言道“如此正好,王上籍可以除叛為名,降詔諸侯盟而伐之,齊身先士卒,領銜成事!”
    周王姬閬笑而複言道“如此甚好!”
    右相管夷吾想的是,不論以何之名,但得以齊為主事,盟合諸侯即可,進而坐實方伯之名。周王姬閬想的是,未許齊室方伯之名,又可令其為己所用,何樂而不為?
    各得其所,兩者一拍即合,周王姬閬當堂書下詔,授諸右相管夷吾帶出盟合諸侯除叛。右相管夷吾手握詔書不勝欣慰,隨之擺駕駛離洛邑,走訪列國說請幽邑會盟。
    當先去往何邦,右相管夷吾思慮再三,而今天下,齊魯齊頭,若可說動魯室會盟,餘則不難也。
    想定即行,右相管夷吾遂命車夫擇道望魯而去。
    到得曲阜,魯公姬同依禮召見。禮別話絮,魯公姬同直言問道:“齊使今來何為也?”
    知齊魯不睦,直言請盟,其定不允,右相管夷吾遂轉而言道:“聞君喜道,特來與君一論!”
    魯公姬同拂袖請道:“齊使試言之!”
    右相管夷吾接言款款道:“道之所言者一也,而用之者異。有聞道而好為家者,一家之人也;有聞道而好為鄉者,一鄉之人也;有聞道而好為國者,一國之人也;有聞道而好為天下者,天下之人也;有聞道而好定萬物者,天下之配也。道往者,其人莫來;道來者,其人莫往;道之所設,身之化也。持滿者與天,安危者與人。失天之度,雖滿必涸。上下不和,雖安必危。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天下不可得而王也。得天之道。其事若自然。失天之道,雖立不安。其道既得,莫知其為之。其功既成,莫知其釋之。藏之無刑,天之道也。疑今者,察之古不知來者,視之往,萬事之生也,異趣而同歸,古今一也。”
    聞其言罷,魯公姬同笑語道:“齊使言之深奧,寡人難解其意也!”
    右相管夷吾隨之釋言道:“簡而言之,是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魯公姬同正身問道:“何為得道?何為失道?”
    右相管夷吾為其解道:“睦領友好,親邦愛民,即為得道!仇鄰恨主,絕親禍民,即為失道!”
    魯公姬同肅然續問道:“寡人可算得道否?”
    右相管夷吾搖首否定。
    魯公姬同慍而轉問道:“齊君可算得道否?”
    右相管夷吾仍舊搖首否決,歎道:“亂世當道,人起爭心,難成大道也!”
    魯公姬同悅而撫掌稱讚道:“彩!”
    右相管夷吾進而拱手敬道:“我等雖然難成大道,但要去異求同,問道而往!今時天下,內憂外患,謹盼諸侯棄私為公,亦為我君倡導尊王攘夷之初衷!”
    魯公姬同直言道:“諸侯各為利益,何以棄私為公?”
    右相管夷吾接言道:“人藏私心,在所難免,但可去異求同,今時天下,內有王臣作亂,南有荊楚為患,禍中原,北有狄戎為禍,此皆關乎中原命脈,亦關乎諸侯生死存亡,我等唯有合力抗擊,方得盛世太平!”
    見說,魯公姬同明言問道:“齊君使汝前來即是合魯?”
    右相管夷吾坦然回道:“我君確有此意,使我前來者卻非齊君,乃是受命於天子也!叛臣姬綏禍亂超綱,天子甚感憂慮,遂降將詔於我,昭告諸侯除叛勤王!”說罷,呈上天子詔書。
    魯公姬同接卷而閱,隨言問日:“齊君之意若何?”
    右相管夷吾拱手垂言道:“誓助天子,剔除叛逆!”
    魯公姬同隨之合卷大笑道:“齊君敢為天下先,寡人亦可大公無私,勤王之爭,魯卒必先!”
    聞得此言,右相管夷吾扣拜道:“魯公大德,天下幸甚!”
    魯公姬同伸手請起,更言道:“今於齊使交談,寡人受益匪淺,願與齊使共僭晚宴,以便寡人欣與齊使談論天下!”
    右相管夷吾拱手敬道:“匪亂將起,王城告急,我還當前別出求援,謹恕外臣無禮相辭!”
    見其如是說,魯公姬同亦不好強留,當即交還天子詔書,禮言道:“也罷,齊魯成好,往後走動頻繁,又豈在朝朝暮暮,還望齊使多來曲阜見教!”
    右相管夷吾扣謝,進而辭出,隨隨即整駕出行。
    出得曲阜,右相管夷吾一行往西,相繼去了宋、陳、鄭三邦,聞得齊魯成盟,共襄盛舉,三君無不欣然應詔允盟,西行一趟輕鬆履行君命。
    夏六月,齊、魯、宋、陳、鄭五君會聚一堂,幽邑盟典盛大舉行,其間載書、鑿地、祀牲、取血、歃血、昭神、讀書、加書、埋書、藏書十步,皆依禮而辦,執牛耳者當是齊公薑小白無疑,曆十餘日方得禮成。
    而在盟典期間,公子姬友師傅原仲病故,而此時魯公姬同乃在幽邑會盟諸侯,公子姬友不及上奏君上請行,遂違禮私行入陳祭拜。
    連夜疾馳,公子姬友行抵陳誒原府,入堂拜祭畢,原府管家將其請至一側,進而於袖取出一卷書簡,交付其手中,並謂其言道:“老爺留言,囑咐公子親啟!”說罷,自行腿去。
    老師遺言,公子姬友不敢隨意啟閱,乃貼胸藏好。
    待至夜間稍閑,公子姬友還至房內,焚香沐手後方敢啟閱老師原仲,借助昏暗燭光,見信著日:
    “歲月流梭,人世蹉跎,子見此信,師當遁逝矣!無可遺汝,師諫數言,鑒汝持政。吾觀魯君兄弟三人,慶父最為專橫,拉攏叔牙為黨,並與其嫂夫人哀薑媾和,勢在蓄謀爭奪君位,隨之魯公姬同歲長,仙逝之時亦籍在數年內,其時慶父必將為禍魯廷,汝當早做謀劃,應對魯君逝後危局!謹此,聊表語數,訣別子友,來生再續師徒情緣!”
    觀罷書信,公子姬友徹夜未眠,回想魯廷種種,皆如師言一般無二,細思極恐,冷汗沁沁。
    時過月餘,喪禮辦畢,公子姬友馬不停蹄趕回魯都曲阜,入朝即往後宮請見魯公姬同。
    如麵魯公姬同即責道:“汝還當寡人為君乎?”
    公子姬友叩拜道:“事發突然,望君恕罪!
    見其態度誠懇,且為魯公姬同亦非真要怪罪,乃誡言道:“起來罷,下不為例!”
    公子姬友伏地拜道:“臣弟謹記!”言訖,整衫起身。
    魯公姬同轉身閱卷,讀之數語,見其未退,遂隨言問道:“汝可有事上奏?”
    公子姬友扭怩糾結道:“臣弟不知當說不當說!”
    魯公姬同隨意道:“事關社稷,則當進諫,寡人亦非蠻橫之君,若非公事,不說也罷!”
    聞得此言,公子姬友方才篤定心誌,拱手言道:“臣弟謹受訓言!懇請君上警戒公子姬慶,其連胞弟叔牙結黨營私,更與嫂夫人哀薑曖昧不清,望君未雨綢繆,以防慶父作亂!”
    魯公愕然回首,嗔言道:“汝說許多,可有憑證?”
    公子姬友惶然論道:“臣弟卻無憑證,然若有心,則可察之不尋常處!”
    魯公姬同回首嚴肅道:“若無憑證,不可亂言!”
    公子姬友急而欲辯:“這,我……”
    不待其言畢,但聞門外甲士奏報:“大夫莒子聘到!”
    魯公姬同不想與其辯論,遂敷衍道:“此事寡人自有決斷,汝且退下。”
    聞其此言,公子姬友隻得無奈禮退。
    公子姬友走後,魯公姬同亦隨之而出,前往朝堂應受大夫莒子聘禮。
    才子佳人,天作之合,魯室上下一時喜氣洋洋。
    事後,慶父一事也就不了了之矣!
    還說王畿洛邑,周王姬閬見之幽邑盛盟,並魯莒喜結連理,天下一片祥和!還觀己身,叛臣姬綏蠢蠢欲動,己之王位旦夕不保,由是使召伯廖賜齊侯命,請以伐衛,厘定子綏之亂也。
    因得天子滌亂詔書,齊室方得幽邑會盟,而今周王遣使召師勤王,齊公薑小白不敢失信天下,欣然應允出兵,更著陳杞先行出兵,使為先鋒。
    齊受王命差遣,陳杞不敢怠慢,當即整軍出師,隻是杞侯姒德多生了一個心眼,獲知齊將伐衛,遂使杞伯姬回鄉省親,並告知魯公姬同其事,望其察勢而行。
    齊將伐衛,兩強相爭,或將改變天下大局,魯公姬同亦察事非小可,當即行朝會議。
    文武齊聚,魯公姬同當先言日:“齊將伐衛,諸君如何看待!”
    司寇臧辰隨之出列上言道:“齊舉尊王攘夷之名,更受天子詔命,出師伐衛,順天應命,勢不違也!”
    魯公姬同繼又問道:“我將出師否?”
    大夫曹劌出列諫道:“不可,未得齊室召聚,師出無名,恐惹諸侯非議!”
    魯公姬同緊接其言問道:“齊衛之爭,孰將勝焉?”
    大夫曹劌隨言回道:“齊攜正義之師,抗擊衛逆叛師,占得天時;齊境居高臨下,衛土被迫迎戰,占得地利,齊室一呼百應,衛人獨立無緣,占得人和。就勢而論,臣認為,齊有八分勝算!”
    魯公姬同憂道:“若是齊人勝衛,再添羽翼,魯將難與齊爭矣,諸君可有應對之策?”
    司寇臧辰見問上言道:“齊未邀我,便是不願與我共享勝衛之利!即然出兵不可,我可遣使從中撮合,若可不戰止戈平叛,魯室功莫大焉,勝卻齊室兵爭多矣!”
    大夫曹劌亦附議道:“若得如此,魯可名利兼收,聲振諸侯,霸業可期矣!”
    魯公姬同悅而言道:“即如是,便著司寇全力促成此事!”
    君命下達,眾臣拱手受命。
    大略議定,司寇臧辰即行前往齊魯說陳。
    初到衛室,懼齊勢強,衛公姬朔自是不願與戰,司寇臧辰未費過多口舌,便說得衛公姬朔應言與齊和談;次到齊地,齊公則倚己強勢,不允和談,司寇臧辰則以兵爭勞民傷財為由,費勁口舌說動齊公許衛一條生路,著其勉強應允和談。
    司寇臧辰功成而還,魯公姬同順勢邀約齊、衛二君濮城會商。
    齊、衛二君亦都應約而往,更未食言。
    冬末十二月,齊、魯、衛三君會於濮城。
    府衙大堂內,魯公姬同做東,坐於正位,齊衛將戰對立,分坐左右,初見一麵寒暄,繼而回歸正題,魯公姬同當先言道:“今天下共主,當為天子姬閬,衛君英慧,當明事理,莫要輕信子頹讒言,助其生亂!望衛君盡早執送子頹還洛法辦,以此消災弭戰!”
    衛公冷哼一聲,吭哧道:“姬閬屍祿王位,直見王室頹敗,天子威嚴掃地,更見天下大亂,爭鬥不止,民不聊生!衛屬於同族,自當奮起扶周,另推英明之主,即王子姬綏是也!”
    聞其此說,齊公薑小白怒道:“王室頹敗,直是汝等履職不力;天子失信,亦是汝等不遵禮樂所致,何能怪乎天子!汝今助叛生亂,不思悔改,還敢大言不慚!”
    衛公姬朔接言冷笑道:“我等不遵禮樂?想罷齊室更甚,欲尊方伯之名稱霸諸侯,便齊汝齊室也!”
    齊公薑小白怒極斥道:“寡人所行,皆為天下,吾揚尊王攘夷,眾皆從我,有何不好?反倒是汝,倒施逆行禍亂朝綱,似此則當問罪!寡人今便問汝一句,叛臣姬綏,交是不交!”
    衛公姬朔亦無好氣道:“暨為周室社稷計,衛人誓保王子姬綏!”
    齊公薑小白起身怒叱道:“汝今直欲與天下為敵耶?”
    衛公姬朔亦起身肅言道:“為複盛周,寡人願與天下一爭!”
    齊公薑小白怒而拂袖拍案道:“豎子難教,謹待兵戎相見!”言訖,自顧離去。
    衛公姬朔更無好氣,冷哼一聲,亦自負手徑直行去。
    雙方唇槍舌劍,魯公姬同夾在當間,根本搭不上話,而見二人不辭而別,即知止戰會商失敗,齊衛兵爭已然不可避免,乃自顧歎道:“戰事將起,我已經盡力矣!”言訖,亦告還朝。
    隨之濮城和談破裂,各方勵兵牧馬,齊衛大戰一觸即發,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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