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齊盛攘外夷 魯衰子弟亂

字數:16517   加入書籤

A+A-




    最新網址:..    書接上文,齊室伐戎禦楚,聲勢大增,諸侯莫不竟相拜服,齊相管夷吾功不可沒,齊公薑小白賜地穀邑予之,並起城納其宗族子弟,欲教其永事齊室。
    公元前662年,春正月,穀城建成,齊公薑小白大悅,即邀諸侯相慶,天子更使太宰前往致胙,於其言曰:“餘一人之命有事於文武,使臣宰致胙!”且有後命曰:“以爾自卑勞,實謂爾伯舅毋下拜!”
    謂此,齊公薑小白不敢擅為,請其驛管暫歇,入而乃召右相管夷吾而謀,右相管夷吾詢情諫曰:“為君不君,為臣不臣,國亂之本也!”
    聞得其言,齊公薑小白桀驁道:“餘今乘車之會三,兵車之會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北至孤竹、山戎,拘秦夏;西至流沙、西虞;南至吳越、巴楚。荊夷之國,莫違寡人之命,昔夏、商、周三代為王者,功亦不過於此也,今免禮受胙有何不可?”
    右相管夷吾再言勸曰:“夫鳳凰鸞鳥不降,而鷹隼鴟梟豐,庶神不格,守龜不兆,握粟而筮者屢中。時雨甘露不降,飄風暴雨數臻。五穀不蕃,六畜不育,而蓬蒿藜藋並興。夫鳳凰之文,前德義,後日昌,昔人之受命者,龍龜假,河出圖,雒出書,地出乘黃。今三祥未見有者,何敢自詡與王同功,無乃失禮乎?”
    齊公薑小白猶懼其言,出而謂客曰:“天威不違顏咫尺,小白承天子之命而毋下拜,恐顛蹶於下,以為天子羞!”遂下拜,登而辭賞。
    及此之後,齊公薑小白更倚夷吾之言,憂和天下諸侯,嚐施仁德於天下,鈞之以愛,致之以利,結之以信,示之以武。周其君子,不失成功;周其小人,不失成命。於是天下之諸侯莫不知其之為己勤也,是以諸侯盡歸之,譬若市人。夫如是,居處則順,出則有功,諱動甲兵之事,以遂文武之跡於天下。
    夏初四月,齊公薑小白巡遊濟水兩岸,視察農田灌溉狀況,途經梁丘之時,巧遇宋公禦說,齊公薑小白乃邀其入當地府衙少聚。
    入而見禮,分之賓主坐定,齊公薑小白隨命侍者請茶,笑顏問日:“宋君何以至此耶?”
    宋公禦說領茶謝禮,承言回道:“實不相瞞,寡人此入齊地,是為尋公也,乃有要事相商,知君到此,特來相會!”
    齊公薑小白拂臂請道:“有事知會一聲即可,寡人即當前往拜訪,何敢勞煩宋公遠赴尋我,不知是何要事?”
    宋公禦說緩緩道來:“周室日漸衰敗,無力禦導四方,是以中原內憂外患,好在齊公挺身而出,為王分憂解四方之困,前者助燕伐戎,一戰厘定西北,令人拍手稱快!而南疆荊楚未定,昔日伐鄭滅樊,大有傾吞中原之象,得齊公攜手諸侯將其迫退,方得存周全鄭,倚護中原!然如今漢淮之地盡屬楚矣,楚侯熊惲掠我中原之心不死,近又蠢蠢欲動,肯請齊公出而謀事,領攜諸侯拓定南荊之患!”
    齊公薑小白謙言道:“宋公過譽矣!事及天子,關乎天下,寡人怎敢獨善其身?隻是楚未舉兵起勢,我亦不好興兵加剿,或可行之邦交,離合漢淮諸侯於楚!其皆曾為周臣,必有懷君念國之心,說其離楚親周,應非難事!可推漢中諸侯,多下南境走動,不需多時,楚患將可解也!”
    宋公禦說悅然道:“齊公良謀,我心安矣!寡人這便回陳天子,詔命諸侯依言行事,謹為天下諸侯,拜謝齊公情係天下之心!”
    齊公薑小白禮言回道:“宋公折煞我矣,職屬份內之事,不值一提!”言訖,請茶。
    閑敘半日,兩君話別,齊公薑小白繼而禦馬出巡,領叢察視河域農情,宋公禦說離而起駕還回,擇道往洛邑而去。
    一路徐向西行,宋公禦說側臥車中小憩,途經莘地時,突為車外鑼鼓驚擾,乃慍怒問道車駕:“車外何事喧嘩!”
    車駕回曰:“百姓集結成群,朝拜東南紫荊山,似為某事慶賀!”
    宋公禦說聞言興起,挑簾望之,隻見車外百姓數以千計,敲鑼打鼓齊舉神幡,有序行向紫荊山,宋公禦說順勢眺望,隻見紫荊山巔金光漫天,印照山野炫彩奪目,令人不勝向往!
    見此奇景,宋公禦說,遂使車駕照問百姓是為何故?得言曰:“年前,元宵夜,有天星隕落山間,百姓出而觀之,但見墜星引發天火,襯紅半邊天際,似如霓凰重生之象!百姓懼而不敢眠,通宵熬至清晨火滅,即見山頭突現金光,乃道天宮神佛降臨莘邑!事後,此間百姓不斷獻供紫荊山,祈禱神佛護佑!”
    聞說,宋公禦說自顧搖首歎曰:“農忙時節不務農事,而為之異象奔忙,去重求輕,政將亡也!”言訖還入車中,聲教車架加緊趕路。
    不出數日,宋公禦說援引欒車行抵洛邑,許久未臨天朝王都,所見與所想大為不一,其頹敗景象令人觸目驚心,但見城都大道之上,行人寥寥無幾,僅聞蟬哀鳴陣陣,西風吹過街道,掠起枯葉四零飄落,再觀兩側酒肆商號,及見門庭破敗染塵,店中顧客更是門可羅雀,古藤老樹隨風搖曳,鴉起枝斷毫無生氣,昔日盛世京都,人聲鼎沸,及至今時,盡皆蕩然無存。
    見景傷情,宋公禦說亦顧不得這許多,還車催行直入行人府,見得府衙陳述來由,禮言請見天子。
    許久未聞諸侯前來述職,今聞宋公求見,周王姬閬即喜又憂,喜者乃是諸侯心中還念大周天子,憂者乃是天下紛爭不斷,其來不知是為敬王,亦或是釁王?不管何說,來者是客,還當禮下召見,周王姬閬遂命行人府好生招待,待其歇足櫛沐過後,請入紫殿覲見。
    聞得王詔,宋公禦說不敢多有耽擱,受命簡單梳洗,稍加整理儀容,繼而恭請行人大夫頭前帶路,孤身隨之入殿進見天子。
    不過多時,宋公禦說隨行入殿,見王叩曰:“外臣謁見我王,恭祈我王萬福!”
    周王姬閬笑顏請道:“無需多禮,快請平身!”
    宋公聞言起身,周王姬閬續言道:“許久未有諸侯訪周矣,今得宋君前來,洛邑臣民之幸,寡人甚慰!”
    宋公禦說上步見禮,拱手敬王道:“我王謬獎矣,上為王,我為臣,得王召見,實乃臣之幸也!”
    周王姬閬亦即儂情還告道:“無論如何,卿今前來,寡人委實心愉!朝後,卿當留步與寡人同宴,一者為卿接風洗塵,二者遂我謀卿解惑也!”
    宋公禦說躬身誠摯道:“王即有言,敢不從命?臣謹拜謝我王隆恩,亟當萬死相報,然今前來,實為有事相請!”
    周王姬閬悅而大笑,拂袖請道:“寡人當前,卿勿拘束,大可直言也!”
    宋公禦說承言道:“南疆荊楚崛起,誌在締周稱王,霸取天下,時入中原劫掠,諸侯深受其害,謂其勢強,眾皆敢怒不敢言!如不加以扼製,任其發展成勢,則我大周江山社稷危矣!敢請我王降命,詔會諸侯聯軍駐防南疆,以禦荊楚兵犯中原,更請我王著使出訪漢淮諸侯,以此凸顯我王問情恤眾之心,以此感化陷地諸侯,令其反楚複周,亟此方可罹解楚患也!”
    周王姬閬感慨允言道:“楚乃中原大患,寡人亦深受其害,及當諸侯共謀之,卿之所請,寡人自當奉行!”
    聞及此言,宋公禦說躬身頌道:“我王英明!”
    周王姬閬爽朗笑道:“大道之行,天下為公,理當如此!”
    宋公禦說躬身再拜,起身即現忸怩態,輕言道:“另有一事,臣不知當講否?”
    周王姬閬當即爽朗應道:“但講無妨!”
    見王如是說,宋公禦說乃敢啟首謂上言道:“臣於來時路上,途經莘邑,天現異像,百姓盲目祈神而誤農時,今秋恐無收成,此非興國之征也,望我王戒之!”
    周王姬閬顏轉莊顏,頷首回道:“農事關乎火運,莘邑是為虢室屬地,其為大周重臣,怎敢縱民如此妄為?寡人即刻差人前往查證,果所卿言,寡人定詔虢公矯正!”
    宋公禦說隨言道:“我王明察!”
    待其話畢,周王姬閬當堂遂受文書予內史姬過,著其前往莘邑查證其事。
    二人商榷至此,政事業已談罷,適時天已不早,周王姬閬隨告退朝,即邀宋公禦說共享晚膳,宋公禦說盛情難卻應邀而同往,及見二人攜手而出。
    豎夜,席開,君臣二人,把酒言歡,互訴衷腸,真個是:杯中斟滿日月長,十裏紅塵十裏傷。獨醉人間一杯酒,隻待秋風話悲涼!
    如此一連席宴五日,然天下未有不散宴席,後因邦中事重,宋公禦說無奈相辭,周王姬閬執手不舍,出城相送,其君臣情誼,妒煞世人也!
    還說內史姬過,入莘查證祈神誤農事宜,不日即還,回報王上道:“確見紫荊山現金光,百姓神往!”
    周王姬閬緊言問道:“可誤農時?”
    內史姬過隨言上報道:“稍有懈怠,經臣加以引導,現已回歸如故,今秋收成無虞矣!”
    周王姬閬寬慰道:“如此甚好!”
    轉念天現異象,周王姬閬一時興起,繼又問道:“山現金光,百年難見,內史可詢是為何故也?
    內史姬過誠請拱手上言道:“金光耀目,恕臣不敢近前查證,回訪百姓,亦無所得,恐無能知其原委也!”
    周王姬閬聞言釋然,撇過此語,轉而問道:“天現異象臨莘,必有所兆,是福也?是禍耶?”
    內史姬過對答道:“臣聞,國之將興,明神降之,以監其德也;國之將亡,神亦降之,以觀其惡也。故,有得神以興者,亦有得神以亡者,虞、夏、商、周皆有之,其福禍難測也!”
    周王姬閬遂順言問道:“若此該當何以應之?”
    內史姬過當即承言回道:“當以其物享焉,擬其現世之日,亦其物也。”
    其言在理,周王姬閬遂從之,著其為使,入莘操辦,以祈神佑。
    內史姬過往而從事,聞虢公姬醜亦遣祝應、宗區、史嚚備器往祭,為免王顏受損,即攜棄祀而還。
    不日,內使姬過回洛,據實告王曰:“吾往行祭,聞虢公姬醜請命同行,臣以為,君臣有別,不可同禮行祭,故棄祀而還,萬望我王恕罪!”
    周王姬閬回曰:“卿無錯也,此舉甚為妥當!”
    內史姬過進而上言道:“虢今與王爭祀,是為罔上,德行盡失,必致諸侯妒恨懲伐,或將亡矣!”
    周王姬閬無奈歎道:“虐而聽於神,是興是亡,皆為自取,由他去罷!”
    內史姬過自退,獨留周王姬閬顧影自憐。
    話分兩頭,再說虢吏史嚚祈祀完畢,亦自還虢述職,謂君慎言道:“今入莘邑祈祀,遇王使亦往相祭,臣請同行見禮,王使怨而自回,恐其罪我賤王失禮,還望君上赴洛朝見我王,致歉釋化誤曲!”
    聞語,虢公姬醜輕笑冷言道:“天將祥瑞,寡人自去祈福,何錯之有?莘邑是為虢地,其來行祀,還得寡人應言首肯,失禮者,王也!念在君臣份上,寡人不予追究,著我赴洛請疚,確是萬萬不能!”
    見君如是說,虢吏史嚚再三勸導,奈何虢公姬醜終是無動於衷,末了,隻得怒顏喝斥道:“虢其亡乎!吾聞之,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神,聰明正直而壹者也,依人而行。虢多涼德,其何地之能容!”
    虢公姬醜亦是不由分說,當即怒而還喝道:“大膽,竟敢當堂斥君,汝欲反耶?左右何在,逐出大堂!”
    門外戟士聞命突入,將之虢吏史嚚架出,其陷人受兀自抱怨不平,虢公姬醜謂此充耳不聞,怒而甩手離去。
    莘邑問神風波,就此告一段落。
    回說宋公禦說,自周都洛邑求得天子詔後,還邦即行禦楚事宜。先奉齊公言,派出密使數百人,分赴漢淮諸侯,從中挑撥離間。後即攜書往說中原諸侯,陳請諸侯資兵,合力抗楚,鑄就長城。
    鄭、宋、陳、蔡等,無不深受楚害,盡皆應言奉詔,聯宋抗楚,終了來至魯室,亦為宋公禦說陳情禦楚,環說諸侯最後一站。
    時年,魯公姬同業已臥病一載矣,適聞宋公禦說攜天子詔到訪,遂抱恙行朝召見。
    入而會麵,見魯公姬同鳩形鵠麵盡顯病態,精神狀態極差,恐不能久持,宋公禦說遂見禮直言道:“近數年來,九州不平,匪患橫行,猶以江南荊州為甚,今有天子詔在此,願君與我攜手抗敵,共衛山河社稷!”
    魯公姬同咳唾成珠,續之陣陣喘息,良久方才撫平氣息回道:“原是此事,魯為九州一員,本應與眾同進退,然今寡人重病纏身,恐心有餘而力不足也!”
    待君音落,大夫姬友隨即上奏道:“君上明鑒,中原既亡,諸侯將何存續?還望君上承受天子詔命,聯手諸侯共禦荊楚!君上身體抱恙不宜操勞,可使公子姬斑前往主事,今其北伐大勝歸來,深得軍民愛擁戴,出而必可建功!”
    大夫姬慶腹有所謀,見其如是說,亦即出列諫道:“臣以為不妥!一者,君上軀體抱恙,難為重負;二者,大軍北伐歸來,亟需休整;三者,齊室虎居再側,不可不防。牽一發而動全身,還望君上三思而行!”
    大夫姬友辯道:“本末倒置,禍將無窮也!”
    大夫姬慶亦即怒而回道:“內事不決,何以攘外?”
    魯公姬同輕撚額頭,謂眾言道:“二卿稍安,有宋與諸侯謀事,諒楚一時亦不敢興兵,寡人現時確是抱病欠安,無力主導軍政要事,待我精力稍長,再與諸侯共謀大業!”
    宋公禦說見言會意,雖稍有遺憾,然也於心見諒,遂簡言上訴道:“寡人明了,多有叨擾,魯公保重!”言訖,告禮而退。
    朝會不歡而散,宋公禦說自去,聯眾,一班朝臣分做兩股叫罵而出。
    孱行回宮,魯公姬同自顧煩悶,生起了心事。一病經年至今時,亦知病入膏肓,時日無多矣!立儲一事,便成其心中頭等大事也。
    其膝下生有四子,長子姬斑,原配黨氏孟任所生;次子姬申,句裔小妾成風所生,季子姬啟,陪嫁媵女叔薑所生,幼子姬遂,東門氏女芮姝所生。
    魯公姬同繼位之初,臨黨氏築台祭天,黨女孟任出而見禮,人群中一抹靚影,翩若驚鴻,婉若遊龍。魯公姬同謂之一見傾心,心神振蕩不已。待至禮閉,魯公姬同撇下眾臣直行下台,尋其芳影而從之。兩人一前一後,漫行半日,至暮還屋。臨門,魯公姬同以歌問情:“桃之夭夭兮,淩冬而益芳。中心如結兮,不能逾牆。願同翼羽兮,化為鴛鴦。”黨女孟任和羞而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魯公姬同謂其芳心不許,轉身失落而走。不待啟步,身後有言傳來:“君為貴,妾為輕,恐人所不能容也!”魯公姬同聞聲止步,轉身大喜道:“吾當以夫人許之,願與卿人和血盟誓!”黨女孟任乃出,割臂盟公,歲餘生子姬斑。
    然則福禍難料,黨女孟任因產子後身體虧虛,不過數載芳齡早逝,魯公姬同感念黨女孟任結發之恩,遂對其子姬斑分外寵愛,更有意立其為嗣,著大夫姬友為師,授其治國為政之法。
    今知大限將至,立嗣一事已刻不容緩,卻恐朝中眾員意誌相左,無人擁護公子姬斑,令其日後執政維艱,需先察眾意,為其披荊斬棘。文武群臣雖數達百人,然皆聞命於三桓大夫,魯公姬同遂依序召見慶父、叔牙、季友三人。
    大夫姬慶應詔先入,端而見禮,二人隔簾相對,魯公姬同臥塌陣咳,繼而平複氣息,直言問道:“寡人逝後,誰人可承大業?”
    大夫姬慶早有篡逆之心,與之哀薑密謀久矣,亦知魯公姬同有立姬斑之意,今其如是問,此中必有蹊蹺,由是謙言有禮道:“儲君關乎社稷大業,臣不敢妄言揣測,不不論日後誰將為君,臣定忠心輔佐,不負君恩!”
    聞言,魯公姬同寬下心來,隨之輕言道:“甚好,汝且退下,召叔牙進見!”
    大夫姬慶見言禮退,出而宣告叔牙進見,大夫姬牙聞言即往,行過大夫姬慶身側,兩人不由側首對視一眼,旋即背道而馳,各自前行。
    進屋問安,大夫叔牙敬言道:“臣奉詔來見,謹祈君上身體安康!”
    魯公姬同禮言道:“無需多禮,近前說話!”
    大夫叔呀聞言往少數,臨近紗簾
    魯公姬同隨機一如前者問道:“寡人餘時不多,不知何人可嗣君位,卿且為我決來!”
    大夫姬牙沉思一陣,進而回言道:“臣不才,慶父為國忠誠謀事,外抵強濟弱,內柔政愛民,才德兼俱,極得軍民擁護,可當大任!”
    魯公聞言不悅,當即嗔道:“直如無謀,退下!”
    門外與之慶父相視一眼,想到君上病重,大夫姬牙擬其要己擁護上位,卻不知其意乃是誡己諱莫亂言,今見君上發怒方知弄巧成拙,聞上怒下逐客令,隻得躬身告罪,轉身悻悻而去。
    魯公姬同一陣劇烈咳嗽,著侍者宣見大夫姬友。
    大夫姬友愣立原地少頃,侍者宣請二次方才回過神來,乃禮請侍頭前帶路,繼而隨行而入。
    入而見君,行以大禮,大夫姬友謂上誠言道:“祈君安康,延年益壽!”
    魯公姬同稍歇,調順氣息輕笑道:“病這許久,怕是無能好轉矣,冀魯社稷萬年,寡人死而無憾也!”
    大夫姬友接言拱手慰道:“君上切莫言棄也,便是訪遍中原,臣亦要尋得名醫,治愈君上頑疾!”
    魯公姬同擺擺手道:“人固有一死,不必強求,隻是寡人死後,還望卿等潛心為政,濟魯盛世萬年!”
    大夫姬友躬身言道:“臣定竭盡所能,萬死不辭!”
    魯公姬同心中甚慰道:“大夫赤誠可見!依卿之意,寡人之後,何人可承太廟之重?”
    大夫姬友“父逝子嗣,天經地義!公子姬斑身為嫡長子,承嗣君位,無可厚非!且其新近伐戎建功,足可證其才識膽略,其若不能承受太廟之重,臣實不知道何人可為也!”
    魯公姬同聞言歎道:“然有人不意如此,言慶父之能勝斑多矣,可堪為君,卿以為如何?”
    大夫姬友緊言立意道:“臣將以死奉斑!”
    魯公姬同“如此甚好!聞叔牙好飲,案有陳釀一壺,卿代寡人授與叔牙,好生勸說!”
    大夫姬友躬身受命道:“臣定不負厚望!”
    魯公姬同轉而言他道:“有生之年,若得再一賭魯室山河風光,寡人心無餘願矣!”
    大夫姬友承言道:“君上勿憂,臣來安排!”
    心事落停,魯公姬同轉首側眠,大夫姬友會意禮辭,取酒而退。
    出得候府,大夫姬友取消還府,起駕直入城衛營,奉魯公姬同口諭,調取精壯戟士三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之大夫叔牙一族,不分老幼,盡皆抓捕下獄。
    及至夜幕降臨,大夫姬友攜領三百戟士,團團包圍叔牙府,並命道眾人:“無令,擅自出入府邸者,殺!”言訖,翻身落馬,捧端君賜陳釀,獨入叔牙府邸。
    隻見大夫姬牙獨坐大堂,麵色肅殺謂對來人道:“為何如此對我?”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大夫姬友,其將陳釀擱置於案,側首斜目謂對大夫姬牙道:“非我作難兄長,實乃兄長不應與君上作對也!”
    聞言,大夫叔牙垂首自顧道:“如此說來,是為君上授意也!”
    大夫姬友回身直視其麵道:“兄長明知君上獨愛公子姬斑,儲君之位非其莫屬,奈何還要逆君之誌而為!”
    大夫姬牙嗤諷道:“姬斑小兒,難當大任,魯室製霸偉業,唯慶父可續!”
    大夫姬友隨即歎道:“皆為骨肉血脈,何忍相殘?奈何兄長執意罔上!君知兄長好酒,特使愚弟奉上陳釀一壺,以此與兄決別,盼兄自決也!”
    聞此話語,大夫姬牙亦即淒然笑道:“囚我親眷,迫我自決,君上無情,便莫怪臣弟無義也!我府邸豢養死士,與汝戟士一戰,勝負未可知也!”
    大夫姬友旋即搖首道:“兄欲殺我,愚弟洗頸就戮,決然不敢與兄刀兵相爭!然兄長可曾想過,今日出了這府邸又待如何?反叛之名坐實,其妻兒老小還有命耶?”
    大夫姬牙垂首不語。
    大夫姬友見勢續言道:“今日飲得此酒,愚弟擔保兄長有後於魯!如若不然,弟今死於前,兄亦難逃一死,及至株連族親,後繼無人,兄欲如此乎?”
    言訖,一陣肅靜,良久無言。約過一刻,大夫姬牙啟首直視其麵,穆言道:“願汝等君臣言而有信!”
    得聞此言,大夫姬友奉酒於其前,毅然回道:“弟今起誓,有違今日之言,舉族殉兄!”言訖,躬身托盤敬上。
    大夫姬牙淡然一笑,拂袖掠取鳩酒,仰頭一陣豪飲。
    大夫姬友亦不複言,禮辭悄然而退。出得府門遂告百夫長撤兵解圍,並命釋放叔牙宗族親眷。
    待軍退後,大夫姬牙行出府邸,沿街茫然前行。至逵泉毒發,身軀漸漸乏力佇立不住,咯血自嘴角流出,大夫姬牙拂袖輕拭,尋泉邊園石倚靠而臥,垂首自顧言道:“今日之恨,來世定當尋爾清償!”言訖,一口獻血噴出,大夫姬牙心知大限將至,遂展顏一笑,翻身跌落泉池中。
    隔日,大夫姬牙死訊傳遍曲阜,人皆言其醉酒溺亡,唯大夫姬慶諳知內情,朝廷將有巨變,遂不動神色打撈其遺體好生安葬,一邊靜待時機,期求改天換地。
    轉眼數月,時至今秋八月,應魯公姬同所請,大夫姬友為其安排車架,同其出廓巡遊。未料不過半月,魯公姬同因病於路壽終正寢,事發突然,大夫姬友恐曲阜有變,遂令秘不發喪,使人連夜返回曲阜,擁立公子姬斑為君。
    豎日黎明,不待天亮,但聞一陣朝鼓急命,百官不明所所以,應召齊聚廟堂,隻見朝堂內外滿布戟士,銀甲明晃晃奪人眼目,長戟冷森森令人膽寒,太廟內外戒備森嚴。
    待得眾臣聚畢,侍卿當堂宣讀魯公姬同遺詔,曰:“寡人祿膺天命四十有四年,憂危積心,日勤不怠,務求有益於民。奈寡人起自寒微,無古人之博知,好善惡惡,不及先賢遠矣。今得萬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公子姬斑,仁明孝友,萬民歸心,即日承嗣君位。內外文武臣僚,宜同心輔政,以安吾民!”宣畢,跪而恭請公子姬斑繼登大位。
    公子姬斑麵色凝重,緩緩向前行臨君位,繼而回身謂對眾臣道:“父君驟薨,小子背痛欲絕,父君不歸,小子決不履位,望眾卿好生籌辦父君葬禮!”言訖,跪地悲慟。
    眾臣見狀,趕忙相隨而跪,齊言道“謹尊上命!”
    朝後,侍卿奉命抽調城衛營三千甲士,護衛公子姬班免遭不測,為求萬全起見,並連日遷居黨氏府邸。
    話說離朝後,大夫姬慶路經府邸而不入,取道直往華儀亭而去,行不多時來至亭前,隻見一女子早在亭下等候,此女即是哀薑是也!
    入而相會,大夫姬慶急而直言道:“吾等謀劃多年,舉事便在今朝也!今若無為,恐再無機會矣!”
    夫人哀薑歎而問道:“父親直欲為此耶?”
    大夫姬慶旋即慍色道:“這些年來,我曾多少次諫君製齊,君上可有一次聽我之言?而今更與齊室交和會盟,汝母後之仇何日得報耶?唯有掌握邦國大權,方可傾舉國之力伐齊,為汝母後複仇,兼償為父心中夙願!”
    聞得此言,夫人哀薑眼角閃光道:“世事難料,此舉太過凶險,一經敗露,舉族無存!不若忘了這世仇,你我父女,遷離魯地,從此隱居度日,餘生不問世事,可好?”
    聞言,魯公姬慶掌擊石案,怒言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任由他人欺辱霸淩?奪妻陷女之恨,為父必予齊人報得,即便謀而無功,父亦死而無悔!”
    夫人哀薑執拗不過,隻得歎言道:“不知父親欲作何為?”
    大夫姬慶:“先君暴亡,新君立足未穩當,乃我起事良機,朝中文武,過半數為我朋黨,為父隻需登高一乎,魯室即歸為父所有,我欲弑斑立啟為君!”
    夫人哀薑憂道:“公子姬斑現在居黨府,門人府客皆為其心腹,更有三千甲士日夜守護,謀之談何容易!”
    大夫姬慶冷笑道:“亦不竟然,汝可記得圉犖?”
    夫人哀薑聞言驚起,麵色突變,大夫姬慶點點頭,續言道:“其今便在黨府,汝往尋之合謀,必可成事也!”
    大夫姬慶乃是其在世唯一親人矣,夫人哀薑無奈,隻得點頭應承,繼而欠身答禮,落寞而去。
    話說這圉犖,曾為城衛營伍長,孔武有力,稷門修葺之時,單人負門蓋於城前,人皆驚奇。時歲雩祭,講於梁,圉犖受命安保。禮行,梁女出而觀之,其生得靚麗多姿,圉犖年亦值年少氣盛時,見此美人而春心萌動,遂含指呼哨,欲招美人一顧。沒曾想,美人未顧,公子姬斑以其擾亂軍紀為由,當眾責令杖二十,貶為馬夫。
    事後,魯公姬同為此誡訓公子姬斑道:“圉犖者,力大無比,可拔山扛鼎,用之可成大器,廢之徒留禍端,汝今當堂杖責,其必懷恨作亂,不若殺之,以除後患!”然公子姬斑不以為然道:“其雖亂紀,罪不至死,胡亂施懲,何以治軍?”魯公姬同拗其不過,便由他之意處置,圉犖遂留事黨府,飼馬至今。
    不日,圉犖引馬出而牧放,卻見夫人哀薑亦在草地牧馬散步,遂上前答禮道:“不知夫人到此,有擾尊駕,還請夫人見諒!”
    夫人哀薑著其免禮,接言道:“無妨,汝乃職責所在,何罪之有?”
    圉犖敬言道:“此等小事,吩咐我等下人操辦即可,何須夫人親為!”
    夫人哀薑淡笑道:“閑來無事,到此走走,亦為見汝一嚅麵!”
    圉犖當即驚道:“折煞小人也!夫人欲見小人,使人喚過便是。”
    夫人哀薑旋即斂顏道:“汝天賦異稟,能常人所不能,甘願一世馬乎?”
    圉犖麵顯無奈道:“非小人不欲從事,實乃報效無門也!”
    夫人哀薑轉身柔言道:“汝之事,哀家略知一二,結起姬斑,還當由姬斑而解!”
    圉犖垂首一聲歎息。
    夫人哀薑輕言續道:“姬斑不死,汝無為也!”
    圉犖驚而抬首,顫言道:“小人萬不敢做此想,昔日是為小人違反軍紀在先,甘願受罰,毫無怨言!”
    夫人哀薑回身厲言道:“七尺男兒,怎可如此無誌!”
    圉犖慌而跪地道:“願聞夫人教誨!”
    夫人哀薑亦即收聲輕語言道:“哀家話已出口,汝若從我,哀家保你榮華富貴,汝若逆我,為免事泄,唯有賜汝一死也!”
    圉犖伏地顫栗,不敢聲言。
    夫人哀薑上前將其扶起,柔言慰道:“大丈夫處世,當謀不世功業,豈能嚅囁似婦人?以汝之能,足堪柱國之臣,敢請與我共事,謀一世輝煌!”
    進退無門,不若將死一拚,圉犖由是懇首言道:“承蒙不棄,願為夫人效力!”
    夫人哀薑淡笑道:“甚好!”言訖,傾身向前,附耳秘言,謂其如此如此,說得圉犖麵色青一陣,紫一陣。
    一番耳語言過,夫人哀薑叮囑道:“此事若成,汝將前途無量,事泄而敗,死無葬身之地!”
    圉犖稍加平複心神,顫聲道:“小人謹遵夫人教言!”
    聞得此言,夫人哀薑笑而欠身答禮,進而轉身離去。圉犖如失魂落魄搬,佇立原地良久,至日暮時分,方才平緩思緒,繼而引駒還府歸槽。
    話分兩頭,再說大夫姬慶,自華儀亭歸來,以迎接魯公姬同為由,入城衛營調取三千精兵,交由心腹共仲統領,離行時囑托道:“好生迎接君上還朝,不得有損遺容,餘皆人等不在軍令之內,便不要回矣!”
    共仲欣然受命,會意而往。
    連夜疾行,至次日晨曦,與之大夫姬友回城車隊不期而遇,共仲旋即使軍將其團團包圍,隨機托印宣曰:“奉大夫姬慶口諭,我等前來迎送魯公還朝,自即刻起,君上車攆由我等接管,餘皆人等自行散去,如有不從者,斬!”
    大夫姬友隨言怒道:“荒唐!我等奉詔隨行,豈能相離!”
    共仲還印禮言道:“我等隻是奉命行事,還請大夫見諒!”
    大夫姬友亦不客氣道:“君命重矣?還是卿命重矣?”
    聞此,共仲當即麵漏凶光道:“大夫直欲違抗軍令耶?”
    窺此狀況,大夫姬友料定朝中有變,必是姬慶指使,而今大局已定,麵對共仲三千鐵甲,自知無力與爭,乃指而言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汝等今日欺君罔上,罪不可赦,我必束就正法!”言訖,遂領從眾,奔往陳地而去。
    見眾退離,共仲繼而引車而回,不在話下。
    還說大夫姬慶,遣走共仲後,即攜文武眾臣二百餘,直往黨府門前逼言,問曰:“先君驟亡,公子受詔承襲君位,本當出而慰軍安民,而今卻是躲入黨府,是何道理?”謂其如此膽大妄為,除卻黨府三千甲士,竟無人敢言,隻因其曆三世君候,朝中文武盡皆為其黨羽毛。
    恐其生亂,公子姬斑遂將三千甲士,盡皆調往府苑周周防衛,以致後府空虛。自身則攜圉犖登臨碉樓查視,謂其無禮,顧下言道:“有汝等臣子,寡人豈敢輕出,待季叔姬友攜父君靈柩還朝後,寡人自會
    大夫姬慶隨言譏道:“未行加冕大禮,小子竟敢自稱寡人,實乃大逆不道,如此無德,怎配為君?”
    公子姬斑駁斥道:“吾承父君遺詔,名正言順!”
    大夫姬慶歎道:“先君識人不慧,錯許人矣!”
    公子姬斑慍怒道:“汝欲反耶?”
    大夫姬慶拱手讓言道:“臣不敢,然天下之大,總有不服之人!”
    公子姬斑問心無愧道:“寡人行的正,坐的端,何人不服?”
    大夫姬慶不語,府苑內外一時鴉雀無聲。
    過不多時,聞其身側圉犖大喝道:“我不服!”公子姬斑始料未及,趕忙回首查看,隻見一雙大手朝己胸膛抓來。事發突然,公子姬斑避之不及,隨之圉犖發力,整個身軀橫在半空中。圉犖繼之續言吼道:“暴虐無道,該死!”言訖,將其倒載,仍下碉樓。隨之頭顱著地,公子姬斑悶哼一聲,旋即氣息全無。
    見之此狀,大夫姬慶嘴角略過一抹邪笑,旋即正色手指碉樓道:“大膽刺客,行凶弑君,著即誅殺!”言訖,即見羽箭如蝗,飛向碉樓,圉犖不及聲言,即為三千甲士射落碉樓,與之公子姬斑墜亡一處。
    大夫姬慶隨之登高呼曰:“先君驟亡,新君遇刺,國不可一日無君,我議,公子啟德才雙馨,堪當大任,即日起嗣位為君,承續社稷!”言罷,瞠目環首,惡視眾人。
    謂此,眾皆不敢反駁,是以俯首齊言,曰:“願從大夫之意!”
    大夫姬慶展顏淡笑,一朝得誌,傲然飛天。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香書小說打滿分的最後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httpap..,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