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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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喪事過後,少卿在廊簷下麵坐了一天,呆呆的望著這個小院子,紅花的殘軀在一夜之間又被大雪掩埋,這似乎是對它們最好的葬禮,嫚娃和喬虞一直在他身邊陪著,從戰場上暫時抽身回來的闊落自然也要過來看看,奈何他那邊要忙的事情更多,雖然看著小子那模樣心中不忍,最後也隻能離去。

    在北穹那邊他已經將自家兩位修師的身份揭開,這次回來正是要與自己那位父親說說此事,為何一麵與聯盟門派達成協議,另一方麵又要與之為敵。

    不過他還是先被派到道門這邊作為代表參加了這場葬禮,自然要去看看自己的大哥墨青冥,對於他的事情少卿並沒有多少心思去想。

    由嫚娃說,離了北穹荒的共工與重黎需要修為真身,回了他們的老家不周山,屏翳對公共已經沒了之前的念想,帶著重傷的染蒼回了自己的地方,而那個帶著引魂燈的女人卻留在了幽冥之海。

    她固然是進不得那扇天門的,當然也見不到她想要見的人,就算是見到了,那個男人也已經不再是之前的那個男人了,他的名號不再是元微玄宮,而是閻羅帝王。

    但女人癡情,這一點誰也沒有辦法,也許她想的是,能離得近一點心裏就舒服一點吧,對於這個少卿並不想發表自己的什麽見解,因為那是他們上一輩的情感糾紛,對於自己的老爸他不便去評論些什麽,或許在那件事情上男人的確做得不對,但在那個時候總會有個原因。

    隻是不能不否認自己對那個女人可憐可歎,因為少卿總是認為,自己老爸一生隻愛過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不在了……

    在院子裏愣了一天之後,第二天少卿便與嫚娃回了東幽,早先被自己轟塌的房子正在修繕中,然而工地上熱鬧,師門中卻冷清。

    師傅早在好幾天前就已經不在,此刻回來不過是睹物思人,大師兄重傷未醒,二師兄三師兄和四師姐雖然已經能夠走動,但身子總歸不是很舒服,估計這一次是他們生涯一來被造的最狠的一次吧。

    沒有受傷的筱然已經能夠打人了,但少卿也已經沒了與她玩笑的心情,尹玲琇還是那麽內向,隻是在遠處默默的看著這個人,並不說一句話。

    少卿坐在病床邊看著大師兄又呆了大半天,對於他這種情況嫚娃的解釋就是,二貨還在鬧情緒。

    這也怪不的他,不到半個月就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放到誰的身上都有些扛不住,鬧鬧小情緒似乎也是應該的。

    嫚娃本不屬東幽弟子,少卿也在十幾天前被師傅逐出師門,身份已經被吊銷了,在東幽住了兩天之後,兩個人又回到道門的小院子裏,那個時候元清伏翟已經上了靈修峰,聽人說他要在上麵的道觀中閉門幾個月,不知道是在為天下祈福還是在為他那個徒弟度罪,這些少卿沒有機會去過問。

    不願去其他地方,在卿伊閣坐了半晌,因為自己老爸的去世,道門尊主勒令全城所有的娛樂活動部門歇業三天,卿伊閣與其他地方不同,這裏是那個男人夫人的棲居之地,作為那個女人徒孫的喬虞將卿伊閣閉門半月,也就有時間陪著少卿坐坐了。

    嫚娃懶得去聽他們之間講些什麽,隻好不容易得個單身的機會,走出卿伊閣的大門,沿著紛紛攘攘的街道散散心,看著路兩旁門麵鋪裏的那些小桃神,難免會勾起他的一些回憶,也不知道當年自己的那個死對頭到底死了沒有,如果沒死,現在他又會在哪裏呢。

    給紅纓買了幾包果子點心,讓小子自個兒抱著吃去,最後嫚娃就無意來到驛館前,看著闊落帶著幾個人和他那條大白狗從大門中走出來,臉色不是很好,似乎與誰生了氣,想想裏麵有他大哥墨青冥,難道兄弟兩個吵了架?

    幾乎是擦肩而過,彼此並不熟悉,也就沒有招呼,不過是相互看了一眼,直到如今嫚娃方才發現,這人與他那個大哥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可見是他老爹親生的,隻是這性子卻有大不同,雖然嫚娃不是政界中人,但多少也了解一些現如今他們聯盟中的事情,相對比,墨門顯得有些複雜,而這個複雜,是因為他那個不肯老實的老爹才鬧出來的,就比如,一邊與聯盟軍圍剿蛟人幫,一邊又與蛟人幫勾結爭奪幽冥古刹,雖然知道他事出有因,但這等大罪卻是不容饒恕的。

    然而到現在也沒看見相柳他們對其表過什麽態,難道,這其中還有著更為複雜的關係?

    “他還好麽?”正在他發呆的時候,對麵人問了一聲。

    反應過來,嫚娃知道他問的是少卿,點點頭,“還……還好。”

    闊落從貼身的衣服裏掏出一串珠子交到他手上,“拜托替我交給他,能保平安的,等我有時間就去看他。”說完便帶著後麵的幾個人匆匆離去了,看來他的政務很是繁忙。

    嫚娃看著手上的珠子,本是開光之器,堅固陳香,倒是個難得的東西,他當然知道這人對少卿是個什麽心態,雖然並不是很願意接受這個拜托,但看著幾個已經走遠的身影,也不好再還回去,隻能揣進口袋了,回去那小子要不要再說。

    第二天,少卿與嫚娃跟著古綦回到靈修峰後的清修之地,正遇上前來向老祖告辭的玄天烈龍與兩條赤尾龍,他們的又一位主顧走了,三位自然要以某種儀式結束這場緣分,而這場儀式,不過就是來此與老祖道個別。

    看著他們遠走的背影,少卿心中難免有股淒涼,想起那句話,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無論之間感情多好,終有一天會離別,或是異地,或是生死,彼此都會迎接新的開始,而往日的那些美好,終究歸於沉寂,甚至是最後的忘記。

    摸了摸睡在他脖子裏的白奎,終有一天,自己與他也會走到這一步吧……

    當天夜晚,太初老祖仙逝,本是因為對付那屍九費盡了殘餘的生命,走的時候很安詳,眾弟子都在身邊,元清伏翟與少卿和嫚娃也陪著,不同於山下,在這裏沒有悲痛,更沒有哭泣,古綦他們隻當老頭兒是睡著了,換了身新衣裳,在天涯邊點燃了一堆火,將那具凡胎肉體燒了,骨灰散在天涯之下,被風吹得不見了蹤影。

    在這裏棲息的仙獸靈元都來告別,但少卿至始至終也沒見臧淵與空行兩位老前輩前來看一眼,或許,這就是他們這些老聖人看透生死的表現吧。

    老祖走後,被凍結在冰窟中的那具屍體也隨之化去,小羽落似乎是被師傅帶走了,老頭兒對他一輩子收的這四個徒弟或許並沒有什麽偏心之說,兩個先他而去的人都被他度化,一個消失的人他無處可尋,剩下一個似乎最聽話的,他生前不也是天天下山在暗中看上兩眼麽,想必在他走之前,也下山與那孫兒陰爻告過別了吧。

    少卿沒見自己二叔哭過,連自己老爸走的時候也沒見他掉一滴眼淚,然而那一夜,鬢發花白的他獨自一人在冰窟之中泣不成聲,那種無聲的哭泣給予少卿心中最痛的震撼,或許是他心中情感壓抑的太久,他也需要發泄,故此,至終老祖也沒有將他納為清修弟子……

    老祖去後這裏就由古綦做了管事的人,其實他本來就是這裏的管事,隻不過老祖走後這裏沒了師傅,總得有一個人來壓住場子,不知再過多少年,這裏的師傅想必就是他了吧。

    出乎嫚娃的意料,少卿接受了闊落的那串珠子,不過轉手就掛在了白奎的脖子上,知道他是給小白鬼祈福,隻是身型還暫時嬌小的家夥脖子裏掛著那東西就跟拴了一圈足球似得,看得紅纓忍不住笑的險些被嘴裏的果子嗆死。

    待到一切安定下來,嫚娃帶著紅纓回了東天角,因為他師父黃老兒很是想念他,卻又不願來這邊這個讓人傷心的地方。

    小紅人走後,似乎沒了去處的少卿就留在了這裏,他會經常一個人坐在天涯旁的那棵菩提樹下,望著下麵的一片蒼茫,將自己心中彌漫的重重煙霧慢慢沉澱著。

    也許如同爺爺所說,這個世界上本沒有被萬人矚目的大英雄,在每個人的生命中自己才是真正的主角,所以不要將自己的看得對於別人那麽重要,起碼,不要認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天下或許正在大亂,如果想為其做出一些貢獻,那就必須先將自己充實起來,畢竟隻有有實力的人,才會有資本實現自己人生真正的價值。

    人生還很漫長,不用著急,那個人早晚也會被自己找到,無論他跑到哪裏,自己都會將他找回來,因為,他是自己愛護了十四年的弟弟,絕對不會拱手送與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