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他也會擔心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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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當即命丁普郎和傅友德給趙晉勝寫了一封聲情並茂的書信,信中內容不提戰事、不問軍情,隻談二人對徐壽輝的緬懷之情,充分地表達了他們被陳友諒逼迫隻好投靠朱元璋的憤怒。
趙晉勝是個性情漢子,見了來信沒有想那麽多,反而給兩人回了一封信,信中痛罵陳友諒是個卑鄙小人,弑君篡位,傷感昔日戰友成了敵人……
這份回信沒過多久就“不小心”落入陳友諒手中,並且信中內容還有幾處被巧妙地加工過。待陳友諒看到的時候,亦然就是一封討逆他的通敵信函。他氣得雙目噴火,決心馬上幹掉趙晉貹,也不去驗證信的真偽,立刻帶兵趕到安慶,謊稱要與趙普勝會師。
趙普勝哪知陳友諒已經暗藏殺機,縱然他再不滿陳友諒,但陳友諒是君,他是臣,他也得按照禮數去迎接陳友諒。誰知他剛剛解除武器上船,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埋伏在船兩側的士兵以圖謀不軌的名義抓住。
陳友諒不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當場斬首示眾。
消息傳回應天府,朱元璋大喜,不費一兵一卒就除掉了趙晉勝這員悍將,他當即分別賞賜了丁普郎和傅友德,又讓人做法事以慰俞延玉、花雲在天之靈。
陳友諒殺掉趙晉勝後,軍中再無任何反對他的聲音,他隨即調集水兵,從江州直達應天府,準備一鼓作氣幹掉朱元璋。
這一次陳友諒的精兵大艦全部出動,舳艫遮天,旌旗蔽日,密密麻麻占據長江幾十裏,聲勢震天。
警報傳到應天府,朱元璋召集眾將前來商議。
眾說紛紜,有人主張力敵;有人主張暫時避到鍾山,等將來再收複失地;更有人居然主張投降。
“逃走派”和“投降派”將領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因為朱元璋的水師裝備是陳友諒和張士誠之中最差的,他的水師船隻大多是俞延玉、廖永安貢獻的漁船,隻有攻打應天府的時候收繳了元廷幾艘樓船,然而陳友諒的艦隊基本都是火炮齊備的樓船。
眾人皆知,水上作戰不能心存僥幸,水師裝備尤為重要,裝備如果相差懸殊,戰勝的機會就微乎其微,一旦戰敗則很可能會一敗塗地。所以這些“逃走派”和“投降派”將領認為朱元璋和陳友諒作戰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不堪一擊,趁著沒開戰之前早點逃跑或者投降吧。
朱元璋靜靜看著眾人,暗暗歎氣,有些將領安謐日子過慣了,居然都害怕打仗了,還沒開戰就想逃想降。也不想想,應天府是他朱元璋的根據地,一旦把根據地丟掉將來上哪去收複。至於那些想降的將領,或許他們心存僥幸認為陳友諒會饒他們一命,但是朱元璋很清楚,陳友諒絕對不會放過自己,就像自己絕對不會放過陳友諒一樣,他們之中隻有一個人能活下去。
朱元璋注意到劉基一言不發,便命眾人退下,單獨詢問劉基的想法。
劉基沉著臉答道:“主張逃跑和投降的人都應該斬首,斬了他們才能破敵!留著這些人隻會動搖軍心!”
朱元璋問道:“依先生高見,應該怎麽辦呢?”
劉基大聲說道:“死守應天府,置之死地而後生!”
朱元璋點點頭,“煩請先生告訴諸位將領,我決定在應天府和陳友諒決戰!”說完,他耷拉著肩膀離開軍營。
這是朱元璋第一次有心力憔悴的感覺,劉基建議他殺掉“逃走派”和“投降派”的將領,可是這些將領大部分都曾經跟隨他出生入死,他如何下得了手?但是劉基說的很有道理,不殺這些人就會動搖軍心,況且有些將領已經不再滿足於吃飽飯娶個媳婦的簡單願望了,他們漸漸渴望擁有更多的權力和金錢,這是朱元璋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回到府中,馬秀英率妻妾迎上來,高興地說道:“吳夫人說碽兒妹妹這一胎是個男孩呢!”
李碽兒已經懷胎八個月,肚子非常大,走路都不方便,需要人時刻攙扶。馬秀英怕她有所閃失,經常請吳夫人過府為她檢查胎兒是否健康。今天吳夫人為她把脈後說這個孩子心跳活躍,脈象厚重,應該是個男孩。
當下李碽兒就忍不住咧嘴笑開。馬秀英也為她高興,這個時代生兒子比生女兒金貴多了,朱元璋知道這個消息應該也會開心。
然而朱元璋隻是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李碽兒的笑容凝在臉上,手死死掐緊紅豆的胳膊。馬秀英懷孕,朱元璋寵得跟寶貝一樣,自己懷孕他幾乎沒怎麽關心過,就算是個男胎也不能讓他激動一下。
馬秀英嗔怪道:“你怎麽了?碽兒妹妹迫不及待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你,你卻板著臉給誰看呢?”
朱元璋回過神來說道:“哦,跟碽兒無關,碽兒你先回去休息吧。其他人也都散了吧,我今天沒心思吃飯,你們自己先去吃。”他說完就撇下眾人,心事重重地鑽進書房。
妻妾麵麵相窺,馬秀英打發她們自去飯廳,也跟著走進書房,“發生什麽事了,讓你臉色如此難看?”
朱元璋把心中顧慮的事情說了一番。
馬秀英聽完,神情立刻慎重起來,“劉基說的很對,我們隻能死守應天府,置之死地而後生。但是我覺得不應該處死主張逃跑和投降的人。一則言官不責罪,他們隻是各抒己見;再則現在人心浮動,若是你把這些人逼急了,說不定他們會臨陣倒戈。”
朱元璋猶豫不決,“可是留著他們在軍中隻會動搖軍心。”
也許是馬秀英的心腸軟,也許是馬秀英眼光沒有劉基看得長遠,但是她始終不願意朱元璋親手殺掉自己的屬下,所以煞費苦心地勸道:“此一時彼一時,你既然讓劉基傳令死守應天府,等於告訴了他們逃跑、投降都不可取,相信這些人不會再那麽沒眼色。如果還有人提及逃跑、投降的建議,你就尋個借口把他調到無足輕重的地方去,其他人見了自然不會再自討沒趣。”
朱元璋想了想沒有反對,又沉思了一會,低低說道:“如果陳友諒攻下了應天府,我的一切就完了,他是肯定不會放過我的。你……你和孩子們先去鍾山避一避吧。”朱
元璋不是神,他是人,他也有害怕的時候,但是他的害怕隻有馬秀英一個人能看見。
馬秀英輕笑出聲,臉貼著臉抱住朱元璋,一邊摩挲一邊說道:“你瞎想些什麽?你怎麽可能失敗,你是朱元璋,你才是最後滅掉元朝的那個大英雄。陳友諒這種卑鄙小人怎麽能夠跟你比,拿著兩張假部署圖就想攻下應天府?白日做夢!別看他現在囂張,其實他在你麵前才是不堪一擊。我和孩子哪裏都不去,我們要一直在你身邊,看到你勝利!”
聽到這番鼓勵,朱元璋頓時湧起豪情壯誌,昂首說道:“是,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我一定能戰勝陳友諒!”
馬秀英鬆開手,俏皮地笑道:“好了,現在別管那討厭的陳友諒了,快去哄哄碽兒妹妹,你剛才的態度估計讓她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