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趙飛坐上了路經縣城的火車，等明天上午十點多在縣城下車以後他還要坐上班車才能回到秀河村。
    夜色之中，火車像是一頭威猛的超級鐵牛在鐵軌上馳騁，在它的麵前，神馬都是浮雲，趙飛坐在硬座上昏昏欲睡，當他回過神來已經是淩晨三點多。
    身旁一個長發的少婦正在喂小兒子吃奶，這麽多人，連過道上和廁所邊站的都是人，她沒法躲避。
    為了讓小兒子吃飽，幾乎是忘記了羞恥感，如果是換一種情況，趙飛少不了會獵豔，但此時的趙飛卻沒有去獵豔，否則身旁的女人就會無助，可能連喂孩子的勇氣都沒有了。
    足足的十來分鍾，趙飛沒有去看她一眼，一直到她把上衣放了下去才鬆了一口氣。
    女人留意到了，不遠處好多男人都朝她瞟，都看到了她的胸，唯獨身旁的男孩沒去看，她從心裏佩服這個男孩。
    雖然彼此是過客，但趙飛卻很心安。
    上午十點多，火車在縣城的火車站停住了，停車三分鍾，趙飛快速下了車，趕上了路徑秀河村的班車。
    半個多小時後，班車在秀河村東頭的大道上停住了，趙飛帶著行李下了車，朝大場的方向走去，他想從那裏抄近路回家。
    趙飛走到了大場，這裏是秋收的時節鄉親們晾曬和拍打穀子、豆子、高粱的地方，現在是冬天，大場裏一片空曠，一陣陣冷風吹過，揚起了片片土塵，有些蒼涼。
    趙飛順著大場邊的小路朝前走，他很快就聽到了女人說話的聲音：“憋死我了，弄點引火的玉米杆也這麽受罪。”
    趙飛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不正是豆腐西施嗎？沒想到自己會在路上碰到她，當趙飛朝地棱子下邊看去時，頓時就倒吸了一口氣。
    趙飛的眼神忘了回避，一直到豆腐西施站起來了，一邊唱著，我在仰望，月亮之上，一邊提起了做舊色的牛仔褲。
    豆腐西施上身的外套和牛仔褲都挺好的，唯獨那條腰帶有些擰巴，是條窄窄的紅布帶。
    她嫁到這個村裏時係的就是這種，老娘說了，紅的喜氣，可丈夫已經死好幾年了，她還買這種，不知道圖什麽。
    趙飛不想出聲，想讓自己的豔遇不知不覺飛到山上去，可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股子邪勁，很想打噴嚏，控也控製不住了，很響亮的來了一個。
    劉芳還沒係好腰帶，頓時就被嚇了一哆嗦，臉都變了色，驚聲尖叫：“我的媽呀，誰！”
    “不是鬼，是神。”趙飛微笑說。
    劉芳看到是趙飛，先是一片驚喜，馬上就生氣起來：“你小子，放假進了村不回家，躲在這裏看姑奶奶撒尿，你想死呀？”
    “劉嬸子，天氣挺冷的，你尿出來的是冰吧？”趙飛說。
    “你再說一句，我擰死你！”劉芳竄上了地棱子，照著趙飛的胳膊就擰了一下子，喘息說：“氣死我了！你一定是有意的，以後有了好吃的，我再也不給你了。”
    “劉嬸子，我真不是有意的，就是碰巧了，我剛下車，從這裏經過，你也知道的，順著這條路回家很近。”趙飛無奈說。
    劉芳家和趙飛家就隔著一道牆，是最地道的鄰居，她當然知道從這條小路回家近，可她還是很生氣。
    “你再給我碰巧一個試試？我打掉你的腦袋！”劉芳的手抬了起來，但沒打到趙飛的頭上，隻是做了兩個假動作。
    “劉嬸子，你可是村裏最漂亮的女人，就連那些水靈的大姑娘們都不是你的對手，你就這覺悟，我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你還不信？我敢對著村西頭水塘邊的歪脖樹發誓，我不是故意的！”
    “你別發誓！”看到趙飛要把手舉起來發誓，劉芳反而是急了：“行啦，嬸子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可你不許說給別人，要不我就羞死了。”
    “劉嬸子，你放心，我不會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趙飛說。
    在秀河村，對著村西頭水塘邊的歪脖榆樹發誓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得有這個膽子，你得坦蕩。
    那棵歪脖榆樹已經有七八十年的曆史，親眼見證了日本鬼子是咋玩完的，到後來，就成了很多人心中耿直的樹神，誰發了違心的誓，就會鬧誰，輕的神誌不清，連連倒黴，重的就拉到閻王老子那裏去了。
    秀河村有不少人相信歪脖榆樹的神奇，可到底靈驗過幾次，誰也說不清楚……
    劉芳風韻的美臉依舊是氣呼呼的，她有點恨自己不會功夫，否則就把趙飛踢倒，騎在他身上打。
    “你先走，我等會再走。”劉芳說。
    “那行，我先回去了。”
    趙飛朝前走去，他的行李箱裏還有給劉芳買的皮靴，但他先不提，到時候給她一個驚喜，趙飛還有點擔心劉芳不接受這雙皮靴。
    趙飛快到家時看到大老馬趕著幾隻羊經過，大老馬手裏提著皮鞭子，樂嗬嗬的，雖然手裏就有幾隻羊，但他對生活很知足。
    雖然趙飛用歌聲嚇跑狼救了大老馬的事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在大老馬的心裏，趙飛永遠都是他的恩人，他之所以現在養了羊，之所以還經常睡老婆的身體，就是托了趙飛的福。
    “趙飛，你回來了！”大老馬熱情的聲音撲麵而來，讓人感覺到了春天一樣的溫暖。
    “是啊，放假了，就回來了！”趙飛說。
    “西津可好了吧？我聽說那裏的樓都很高，最高的一座都有五百多米了。”大老馬興奮說。
    “沒錯，就是那樣的，馬叔，你以後有機會了也去西津逛逛。”
    “那裏的人隻吃羊肉，不放羊，我還是別去了，回頭我請你吃飯。”大老馬舉起鞭子抽到了滿是碎石子的路上，蕩起了一片土：“趙飛，我的鞭子聲鼓舞不？”
    “真鼓舞！”趙飛微笑說著就回家去了。
    大老馬之所以剛才抽了一鞭子就是因為他還記得，趙飛小時候最愛聽他的鞭子聲了，他還送給過趙飛三個皮鞭子，雖然沒有他手裏的正宗，但都是挺不錯的，結果都讓趙飛給弄壞了。
    大老馬覺得，趙飛雖然成了大小夥子，還依舊喜歡他的鞭子聲，所以就脆了一下。
    打開了房門，裏邊空蕩而冷清，客廳破舊的沙發上全是土塵，趙飛清掃了起來，不一會兒，手就凍得發麻了。
    清掃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幹淨了一些，趙飛拿起了趙大山的遺像，帶著哭腔說：“爺爺，我回來了！我放寒假了，回家來了！快過年了，你也應該回來了吧？”
    趙飛的眼淚落到了土黃色的桌子上，他吸了吸鼻子，又把趙大山的遺像擺好了：“爺爺，你先一個人呆著，我去買菜，等會給你供幾道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