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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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公公挪開了他的視線。

    玲瓏心中一跳,腦中更是一片混亂,她不清楚謝公公看懂了沒有,也不確定東祿究竟是不是要做什麽,更不知道自己這般就憑著直覺貿貿然求救,會不會給自家娘娘帶來什麽不好。

    就在她已經慌亂到極致的時候,東祿端著碗燕窩粥回來了。

    玲瓏望著謝公公,謝公公卻不看她,一步步走進的東祿在她眼中就像是一個步步逼近的惡魔,甚至離得越近她都仿佛能看到他隱藏著的尖銳獠牙。

    謝公公為什麽沒有動作呢?他是沒有看懂自己說的嗎?細細密密的冷汗爬滿了她的後背,然後東祿輕輕將托盤放下了。

    “嗯,果然是用了上好材料,小火慢熬了多久?光是看上去就已經十分美味了。”皇帝笑語晏晏的開口,像是一個晚歸用膳的丈夫一樣邊問著,邊伸手去端碗。

    玲瓏的眼神焦灼的在幾人之間掃來掃去,見謝公公似是真的沒有要出手相攔的意思,又眼看皇帝已經開始舉起了玉勺,她心下一橫,驀地出手將那碗打翻了出去!

    玉碗清脆的碎裂聲後,屋中眾人的眼神都落到了玲瓏的身上。

    “這是,演的那出啊?”皇帝緩緩眯起的眼神中射出猶如實質般的威懾,玲瓏頓時受不住的跪倒在地上,“奴婢,奴婢……”

    一旁的皇後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麽,沒有開口。

    皇帝換了個姿勢靠在桌畔,俯視著哆哆嗦嗦的玲瓏,“是這粥中有毒?你是如何知道的?”他閑閑的瞥了一眼皇後,“你既然是皇後的大宮女,怎麽,難道是皇後要毒死朕,然後你於心不忍?”

    “不是這樣的!”事關皇後娘娘的清白,玲瓏顧不上害怕,戰戰兢兢的開口解釋,“皇後娘娘她不會的,是奴婢……奴婢……”她腦中紛雜一片,不知是不是該將她懷疑東祿的事情說出去。

    得了皇帝示意蹲在一旁查驗那碗粥的謝公公這時開口,“陛下,這碗粥中沒有任何有毒之物。”

    自始至終都沒有把自己代入到“差點被害”中去的皇帝懶懶的嗯了一聲,“別跪著了,起來吧。”

    玲瓏不敢置信的愣怔怔的看過去,皇帝頗不在意的轉回了身子,“皇後就是想毒死朕,也不會在這鳳德殿動手的,方才是朕說笑,看你的婢子嚇的。”

    他似是也懶得多問玲瓏會有這樣舉動背後的原因,仿佛這件事從未發生過一般繼續同皇後說話,“朕今兒個來的原因,想必皇後是很清楚的了。”他把玩著手上套著的一個墨玉扳指,“自己的兒子,還是要自己看管好,多花些工夫總是好的,你覺得呢?”

    本垂著眸的皇後聞言輕笑出聲,“陛下說的這話,就像是這個兒子跟您毫無關係似的。”

    “他是太子,是皇帝的兒子。”

    是皇帝的兒子,卻不是他的兒子。皇後又是譏諷的一笑,“從前是臣妾疏於管教,讓陛下見笑了,以後臣妾定當嚴加管教。如此,陛下可放心了?”

    皇帝唔了一聲,又轉了下扳指,而後站起身往殿門外走去,“啊,說起來,”他頓了頓步子,沒有回頭,“皇後有時間還是好好處理下鳳德殿中的內務吧,嘖,朕可不想哪天枉死在這裏,皇後出去也無從辯解不是?”

    ......

    皇後的目光一直看著皇帝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而後轉回視線到仍然跪在地上的玲瓏身上。

    她目光深深,沉澱著讓人看不懂的光,“玲瓏,說吧,怎麽回事。”

    玲瓏如蒙大赦般的抬起頭來,她最擔心的就是娘娘連她的解釋都不願聽,她淚眼婆娑,忽然就委屈的落下淚抽噎的道:“娘娘,是東祿!”

    “東祿?”皇後眼神唰的落到屋角的東祿身上,東祿保持著一貫的恭敬垂首樣子,聽了玲瓏的話也仍是毫無情緒變化。

    皇後瞬間便想起了先前那封信上的內容,雖是盯著東祿,話卻是對著玲瓏繼續問,“你詳細的說來給本宮聽。”

    “奴婢本是聽了您的話要去小廚房取粥來的,路過東祿的時候,他突然說要替奴婢去,讓奴婢待在屋中陪著您……”玲瓏雙眼通紅,淚水漣漣,“當時奴婢心下就有些奇怪,但是又沒有什麽實打實的證據直接說出來,隻得……”

    聽了玲瓏一番話下來,皇後若是還不清楚,她也枉在後宮生活多年了。

    “若是玲瓏沒有警惕起來,你怕是就把那摻了毒的粥端過來了。”她淡淡的說著,忽又像是感慨,“那個老頭子果然還是個急性子,一點兒都沒變。”

    東祿不吭聲,皇後搖頭接著道:“他急,你也急麽,這麽些年跟著本宮都白跟了。”

    “現下你這一動,他平白撿了個警惕,以後動手就更難了。本宮同你說這,並不是說本宮要和老頭子沆瀣一氣,而是同你分析利弊,讓你好死個明白。”

    暗衛悄無聲息的飄至東祿身邊,架起絲毫不反抗的東祿,正要往外拖走,忽見他又抬頭衝著皇後森森的一笑,“以後那位隻要發生了點風吹草動,都會懷疑到您頭上。”

    皇後心頭一涼,東祿繼續道:“您說不會同意,但有時候是事態所逼。大人他,早已經為您都算好了。”他說完,就咬破了牙槽中早已經藏好的劇毒,瞬間沒了聲息。

    ……

    ……

    陳府的涼亭中,陳極正坐在那裏沉穩的習字,半空中落下一道黑色的影子,輕悄的跪在他麵前,小聲說了幾句,而後又輕悄的離開。

    陳極筆下未停,直到將整張紙一氣嗬成的寫完,又認真的端詳了片刻,才擱下筆長舒一口氣,拿起桌上的濕巾擦拭著雙手。

    那黑影來或是走,竟沒有讓他有些許的情緒波動。

    這幅字顯然是讓他很是滿意,他興致勃勃的提起來不住的左看右看。

    “讓管家過來把這裱了給皇後娘娘送去。”陳極麵帶微笑的離開亭子,風中傳來他的自言自語的感慨,“我這女兒啊,又傻又倔還不自知,真是讓我這個當父親的操碎了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