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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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敖烈回府之後,整座北境王府反倒比之前更為安靜了,每個人,無論是官員還是府中的侍從,都是小心翼翼的做事情,生怕走路的腳步大些吵到了那東苑中的的活閻王。

    敖夜已經有兩日未出過門,送去的飯菜也是從未動過。

    艾玉棠聽了侍從的回稟忍不住在心中歎氣,想了想還是同蝶舞道,“你去一趟,同少爺講我很擔心他……”她想了想,又搖搖頭,站起身來示意丫鬟們把自己的外衫鬥篷取來,“我還是自己去吧。”

    外頭早間落了雪,現在雖是雪停了,但在地上卻積起了薄薄一層白色的霜。

    蝶夢掀起門簾出來看了一眼,便擔憂的蹙眉道,“娘娘,外頭這地上現在走上去可是最易滑倒的了,奴婢先帶幾個人去將這一路上的結霜……”

    艾玉棠自己帶上鬥篷的帽子,便提步往外走去。

    幾個丫鬟都驚惶的跟在後頭叫道,“娘娘!”“娘娘小心啊!”

    結了霜的路確實難走,艾玉棠一步步行的極慢,尋常隻需走半刻鍾不到的短短一段路,硬是走了快半個時辰。

    她到敖夜屋前輕輕扣了扣門,“夜兒,是母妃,夜兒,開門。”

    屋中沒有人應聲,隻偶爾有悉悉索索紙張翻動的聲音。

    艾玉棠秀眉緊蹙,轉身喚過敖夜院前的守衛來,“將門撞開。”

    “這……”兩個侍衛有些猶疑,“若是傷了少爺可……”

    艾玉棠倨傲的揚了揚下巴,淡道,“傷了便傷了,一個膽小怯懦隻知躲在暗處的人,隻能算他活該。”

    她此言一出,跟在她身邊多年的蝶夢和蝶舞立時便明白娘娘這是真的動了氣了。

    兩個侍衛對視了一眼,隻得硬著頭皮上前用力撞開了門。

    門板倒下,木屑飛濺了一地,艾玉棠踏進去,眉心皺的更是緊了。

    屋中原本陳設著的桌椅軟塌一應被堆到了角落,中間空蕩蕩的地上淩亂的散落了一地的紙,而敖夜像是恍若未聞一般仍舊趴伏在地上寫著什麽,眼角眉梢都揚著有些癲狂了的笑意。

    “你這是在做什麽?”艾玉棠走近他身邊,隨意撿了張紙來看,原本有些狐疑的表情頓時定住,臉上的血色也在一瞬間迅速褪去,變得蒼白。

    她一把拽住敖夜的頭發,將他的身子提的後仰,還不待婢女侍從反應過來,便是兩個重重的巴掌扇了過去!

    一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了,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敖夜的臉被扇的偏朝一邊,那癲狂的笑意卻仍未褪去。

    艾玉棠厲聲喝道:“清醒了麽!”

    屋內屋外均是一片靜寂,隻有風吹過屋簷下的銅鈴帶起的叮叮當當聲。

    敖夜緩緩收斂了笑意,“母妃怎的來了,也不遣人來通知我一聲。”

    他慢慢將頭扭正回來,平靜的看向艾玉棠,似是這兩天未出過門,水米未進的人不是他一般。

    艾玉棠眯起眼睛,冷冷的鬆開拽著他長發的手,又將那張紙用力的拍到了他的胸膛上。

    “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敖夜眼神半絲波動也無,“閑來無事,隨便寫些東西罷了。”

    “隨便寫寫?”艾玉棠嗤笑一聲,一字一句的問道,“你的隨便寫寫便是盤算著用什麽法子去殺了敖烈麽?”

    屋中的眾人聞言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的便跪伏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母子二人一眼不眨的對視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須臾之後,敖夜輕聲的開口道,“母妃曾說過,無論如何都是站在我這邊的,沒有人可以傷害我。”

    “我也說過,莫要去招惹他!”艾玉棠狠狠的說道。

    “說到底您還是覺著我不如那敖烈是不是。”敖夜一眼不錯的緊盯著自己的母妃,不放過她麵上任何一個細微的神色變化。

    艾玉棠聞言一怔,敖夜見此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他單手撐地,有些搖晃的站起身來,“好了,您也不必說了,我懂了。”

    艾玉棠蹙眉冷聲道,“你懂什麽了?”

    “自然是懂我在您心中的地位,在父王心中的地位,在這王府,這北境之中的地位。”

    敖夜自顧自的說著,眼神看出去,一直落到不遠處東苑的一處屋頂之上,“他不過是比我好命些,托生在王妃肚子裏罷了。”

    艾玉棠聞言心中一跳,“夜兒,你要知道,你並不是……”

    “我知道!”敖夜揚起聲調打斷了她的話,“我並不是父王親子,您不必提醒我!所有人都在提醒我!無時無刻!”他麵部的肌肉擰在了一起,原本周正的五官變得有些猙獰恐怖。

    “夜兒,你冷靜一些!”艾玉棠心中驀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忙強製自己冷靜下來,溫聲安撫敖夜道,“你是母妃的兒子,母妃……”

    “是你的兒子又如何?很值得驕傲麽?”艾玉棠一句話還未說完就又被敖烈搶斷,她愣怔怔的抬頭看著他,頭頂升起一陣涼意,心中也慢慢爬上一陣疼意。

    敖夜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無暇顧及他說出的話有多麽傷人,“我寧願去當那東苑的養子,也好過如今這幅不上不下,嫡不嫡庶不庶的模樣!”

    艾玉棠飛快的爬起身來,高高的揚手便又給了他一記耳光!

    “你是不是瘋了!?我再警告你一次,那個位置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你可明白!?”

    這一記耳光打的極重,敖夜嘴角都滑下幾絲血跡來。

    他毫不在意的伸手抹去,忽的輕笑出聲,“我為何不能肖想?他自己是如何當上這世子之位的全天下人沒有誰不清楚吧,那我再用一次他從前的法子,又有什麽不可以?若是沒有了他,隻有我的話,那便也隻能立我了,您說是麽?”

    “你……”艾玉棠不禁倒退了幾步,敖夜一番話下來,瞬間便將她重新拉回了當年,那個她根本不敢去想的血色夜晚。

    世人皆說艾側妃多年的足不出戶安分守己,其實隻是一種假象罷了,她其實還在暗中謀劃著有一日去複仇。

    根本無人相信她滿心的悔意。

    “你不懂的……你不懂的……”艾玉棠淚流滿麵,不住的搖頭,衝敖夜崩潰的道。

    ……

    如果真正見識過那人的殘忍和手段,便真的不可能再升起半絲相抗的念頭。

    鬥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