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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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這話時眼神若有似無的瞥了眼身旁的楚畫盞,個中意味不能再明顯。

    楚畫盞鳳袍下的身子登時一僵,雙手也緩緩握緊,不住顫抖起來。

    卻聽顧子弋仍是昂頭朗聲道,“君命自然是不敢不從的,然而臣卻也有自己的堅持!”

    說罷,腰間銀光一閃,劍出鞘來,隻聽她清喝一聲,手起刀落,將一頭長發削斷。

    眾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三千烏絲洋洋散開,飄落在地。

    “如此,可明誌了?”陽光下站著的勁裝女子,發絲短且淩亂,卻風骨淩然叫人不敢逼視。

    “顧子弋在此起誓,今生不嫁,此心隻為護國衛國。”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孝之始也。熙輝帝渾身僵硬,沒想到顧子弋竟然會用這樣決絕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決心,震驚的張了張口,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再說。

    ......

    熙輝四年,帝於球場賽馬球,忽一人戲言若勝,便請帝賜婚,允公主下嫁。公主怒,拍案而起,傲然以對曰“憑爾等也配乎!”帝不悅,“不若玩耍,何至於此?倘若朕偏要強求,汝亦能如何?”“君命不敢不從,然弋卻有誌!”公主語畢,於場中削發明誌,言明此生不嫁,隻為護國衛國矣。

    ——《碧玄長書.衛國公主傳.五十卷》

    ......

    ......

    事情傳得很快,待到眾臣離開碧玄的時辰,顧子弋削發之事已然在宮外沸沸揚揚的傳開,不少人聚集在離著淩雲大道最近的地方探頭探腦,都想親眼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

    顧子弋出來的時候麵色仍舊冷淡,她騎在烏雲背上不緊不慢的踱著步子走,絲毫不在意周遭的人群看到她短去大半的頭發,也不理會那些竊竊私語和抽冷氣的聲音。

    她就是這麽一個人,一旦心中已有決斷,那便是什麽都擋不住的。

    白七安坐在顧子弋身後一乘軟轎中,半闔著眼這樣想道。

    顧府的老管家顧十聽了小廝們打聽到的,早早等在國公府門口,待真正看見顧子弋的頭發之後,禁不住腿腳一軟,差些便直接往後跌坐在地。

    “這,這,這可叫我這個老頭子將來如何去同老爺和老太爺交代啊......”被眼疾手快的小廝攙扶住的老管家霎時間老淚縱橫,望向顧子弋的眼神又怨又心疼。

    顧子弋無奈的下馬,她的頭發雖然剪短,卻仍舊是可以被束起的長度,她反倒覺得輕快了許多,“不過是些頭發,我倒是覺著如今這樣剛剛好,管家爺爺可別哭啦。”

    白七安雙手籠在袖中,微微帶笑的望著前麵的女子柔聲安慰著別人,這是她難得一見的情緒和語氣,畢竟現如今,已經極少有人能叫她軟了心腸去的了。

    顧子弋好不容易哄好送走了老管家,鬆了口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轉身問一直安靜跟在側後的白七安,“你在轉回虎都之前,可有見到個小姑娘?”

    “小姑娘?多大年紀的小姑娘?”白七安有些疑惑的問道。

    顧子弋伸手比劃,“大約八九歲的模樣,頭上綁著許多稀奇模樣的小辮,很典型的草原小姑娘。”

    白七安細細回想後搖頭道,“若是在北邊見到個草原模樣的小姑娘,隊伍裏的人肯定是不會忘的,但卻都沒有人同我說起,那便是不曾見到過了。”

    他看著聽了他的話蹙眉不語的顧子弋,追問道,“怎麽?那個小姑娘有什麽來路麽?”

    “是顧焱在路上撿到的,一路念叨著要往北去尋紅羽。”

    白七安聞言一怔,“尋紅羽的?”

    顧子弋點頭,“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她尋紅羽究竟是為了什麽事,那小丫頭年紀小小,嘴卻嚴得很,隻說要跟著衛國軍去天雪城尋紅羽,其它的半個字都不肯再說。”

    “我原本打算帶她先到虎都,然後再一同往天雪城去的,又見她似是想紅羽的緊,我便抽了支隊伍,陪著她一道往天雪城先去了......沒料到我卻留在了虎都。”顧子弋歎了口氣,拾了塊桌上的糕點塞進嘴裏,細細嚼著。

    白七安聽了之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了解了個八九,他沉吟了會兒,方道,“那八成是她去我回的,不知在路上的哪裏錯過了罷。”想著又笑著繼續道,“過會兒子我便書信一封去天雪城問問,按說這也有些時日,按照尋常速度也應該是到了。”

    顧子弋讚同的點頭,而後站起身,又從碟子裏撿了幾塊香糕,就提步往外走。

    “例行巡查,你且自己玩耍著。”

    白七安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她的背影,也站起身往鬆齡苑去,在路上緩緩斂了笑容,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要給北境的那位也去封信。

    不知為何,他心下始終有些不安,總覺得這個寶珠......有種說不上來的......

    ......

    在曆任負責京城巡防的官員中,顧子弋可以說是最受歡迎的沒有之一了。

    她左右手又拎著許多百姓強塞的魚肉蔬菜回家,聽守門人道宮裏又來了位公公,原本有些暖意的眉眼登時重新冷凝起來。

    謝公公已經笑眯眯的坐在前廳的椅子上等著了,見她過來,不由打趣道,“老奴可是看見了,適才聽了門口的通報,您可是唰的就把臉子拉下來了呢,怎的,見到老奴很不高興麽?”

    顧子弋把手中的肉菜遞給迎上來的侍梅,溫聲道,“怎麽會,那是不知道是謝爺爺的緣故,還以為又是宮裏來的那些個丟聖旨來給我的公公。”

    她的語氣自然而不加掩飾,顯然是對麵前的老太監十分信任,“您今兒個怎的有空來?”

    謝公公聽了她明顯有些厭煩抱怨的話,卻隻是掩嘴笑,嗔怪道,“您這話在老奴麵前說說也就罷了,可別哪天走在外頭說撇了嘴兒,到時候治你個大罪!”

    顧子弋隻是笑,端了手邊的茶來喝,聽老太監絮絮叨叨的說話。

    “哎呀,淨顧著閑扯,差點忘了正事呢!”謝公公忽然一拍大腿,探手在廣袖中掏了掏,摸出一卷明黃的卷軸,斜眼望著那廂的顧子弋笑道,“這次公子可是猜錯了,老奴其實也是那些個來給您丟聖旨的之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