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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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是不介意,我願意去。%d7%cf%d3%c4%b8%f3”

    顧景善沒有太多的言語,隻淺笑著看了她一眼,便上了樓。

    黎靜靜呆立在餐桌前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將他用過的碗碟收拾了一下,便進了廚房。

    把廚房清理幹淨,黎靜靜出來的時候,客廳裏沒人。她無所事事,在大屋內轉了一圈,就彎身坐了下來的沙發上。現在還很早,這個時間點,恐怕有很多人,才剛剛睡下。有些人,則還在睡懶覺。

    一年到頭能休息的時間不多,自然是要趁著這個時候,好好休息一番,睡了一個大大的懶覺。

    黎靜靜獨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周遭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窗戶的膈應似乎很好,連一絲鳥叫的聲音都聽不到。她環顧周圍,這樣大的房子,大白天都讓人覺得冷冷清清,就更不要說是夜晚了。

    對麵是碩大的液晶電視,上麵倒映著黎靜靜的身影,她看著。好一會之後,仿佛在那黑色的屏幕裏看到了顧景善。

    他每日每夜,都這樣一個人待在偌大的房子裏,沒有依托,沒有牽掛,空蕩蕩的一片。她甚至無法想象,在沒有顧落的日子裏,他是怎樣,一日一日的過到今天。

    有句話是怎麽說的?從此以後。所到之處皆為焦土,所愛之人皆成過去,花花世界仿佛成了巨大的墳場。

    黎靜靜想,他的心境,就是如此吧。

    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心口莫名發沉。

    轉而,她迅速的閉上眼睛,讓自己好好想想顧景善對她做過的那些混賬事兒,他並不值得同情。對,一點兒也不值得同情。

    最該被同情的人,應該是她自己,與他相比,她也很可憐,也很慘。

    在她的心裏,這花花世界在一層了墳場。這一日複一日的日子,她也同樣難熬。她根本不該有多餘的心思,去同情顧景善,她應該多疼惜疼惜自己。

    這一輩子,她最該好好愛護的就是自己,其他人,都與她無關,也不要多管閑事,惹禍上身。

    她如此想著,心裏頭壓著的那塊石頭,便稍稍輕鬆了一些,嘴角微微往上揚。

    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這一個晚上,她幾乎沒有睡覺,既然還早,那她就再睡個回籠覺好了。

    隨後,她就倒了下去,蓋上毯子,閉上眼睛,再次睡覺。

    這一覺,黎靜靜睡的深沉,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時分。外麵有太陽光灑進來,整個屋子,幾乎都被陽光充斥著,變得十分亮堂,充滿陽光。

    她抬起手,一隻手擋在眼前,好一會之後,等她適應了這樣的光線,才慢慢的挪開了手,坐了起來,往四周看了一圈,並沒有看到顧景善的身影,但是卻聽到從廚房傳來一絲動靜。

    她揉了揉額頭,看了一眼茶幾上放著的水杯,拿起來喝了一口。然後清了清嗓子,這才起身,走到廚房門口,便看到顧景善站在裏麵,挽著袖子,似乎是在下廚。

    她就知道,他應當是會做飯的,他那樣疼愛妹妹,照顧妹妹,一定會做飯。並且是從小就會。

    她沒有出聲,隻安靜的站在廚房門口,倚靠在門框上,就這麽靜靜的看著他在廚房裏忙活。他換了一身衣服,估摸著應該是洗過澡了,發尾還有些濕潤,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

    自從認識他以來,嫌少看到他穿這樣亮色的衣服,大多都是深色的,讓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陰鬱。眉宇間也不常帶著笑,倒是總是皺眉,大概他是真的沒有什麽開心的時候,眉心的褶皺,即便鬆開,也會有淡淡的印子,深深的刻在他的眉心。

    她想,他這樣的人,應該很難有開心的時候,看盡了人世間的冷暖,唯一讓他能夠開心的家人,都早早的離他而去,那麽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是值得他開心的呢?

    可能是折磨那些害他孤苦無依的人,他的心裏才會痛快一些吧?

    比如說折磨她和邢司翰的時候,那可真是個大大的惡魔。就像是從地獄裏出來的撒旦。

    冷血無情,心狠手辣,他們越痛苦,他便越開心。

    然,她又忍不住想,如果,他這一輩子,都不曾發生過這樣慘烈的事兒,他會不會是一個很陽光向上,並且非常優秀的男人?

    到了現在這個年紀,應該已經娶妻生子,家庭美滿,如普通人一般活著。

    然後為妹妹操心婚事,出錢給父母外出旅行。

    如果是這樣,黎靜靜隻覺得有些惋惜,惋惜這個世界上,少了一個好男人。

    她想的有些出神,等回過神來,才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多,並且想的毫無意義。她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

    “笑什麽?”這時,一直背對著她的顧景善突然開口,那語氣,仿佛早就知道她一直站在後麵。

    黎靜靜愣了一下,立刻恢複正常,說:“沒什麽,我嘲笑自己竟然信了你的邪。”

    她走了進去,站在他的後側,探頭看了一眼,見著鍋裏黑漆漆的東西,不由問:“你做什麽呢?這是什麽東西?”

    “看不出來嗎?”

    “很難看出來,並且難以想象,它下鍋之前,是什麽樣子的。”

    “紅燒肉。”他一本正經的說。

    黎靜靜噗嗤一笑,“這是烤肉吧。”

    黑色的紅燒肉出鍋。

    黎靜靜說:“這東西誰敢吃?”

    她隻是打趣,沒想到,顧景善卻認真的回答,“落落敢吃。”

    黎靜靜頓時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站直了身子,看了他一眼,應了一聲。

    這時,顧景善從水槽裏拿出了一條魚,動作利落的刮幹淨了魚鱗,挖幹淨了肚子,洗幹淨之後,放上作料,清蒸。

    他弄魚的時候,看起來倒是像個會做菜的。

    此刻,黎靜靜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總覺得他做這一切,是有用意的。她在旁邊站了一會之後,就默默的退了出去,隻站在廚房門口,看了一會之後,她就坐在了餐桌前,聽著他裏頭忙活的聲音。

    她想著,這個時候,他的心裏想著的應該是落落吧。

    對,他這就是專門給落落準備的,準備好了去看她,然後一起大吃一頓,有魚有肉,也稱得上是大魚大肉了。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有些內疚,如果不是黎家,不是她,顧落現在應該還活著,好端端的活著。那年她也不過才十六歲,甚至還沒有成年。還沒有到花枝招展的年紀,就這樣離開了。

    正當她想的出神,廚房裏突然傳來砰地一聲,什麽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

    黎靜靜猛地衝到廚房門口,隻看到顧景善蹲在地上,撿那顆魚。

    “怎麽了?”她沒有上前,隻站在廚房門口,問。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說:“沒事,手滑了一下。”

    手滑嗎?他應該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但黎靜靜沒有多問,也沒有插手。

    過了一會,他又去外麵搞了一條魚回來,重做。

    大概到下午一點的時候,他才全部搞定,領著飯盒子出來,說:“走吧。”

    黎靜靜聽到動靜。迅速抬起頭,站了起來,“好了?”

    他點了點頭,“好了。”

    隨後,兩人便一道出門,行至門口,黎靜靜瞥了他一眼,原本他穿多穿少跟她也沒什麽關係,可是黎靜靜還是多嘴說了一句,“你穿的這樣少,一會會很冷,我好心提醒你,最好是穿一件厚外套,再準備一副手套,會比較好。”

    她沒想過顧景善會聽她的話。

    “我在這裏等你,你上去幫我拿一件外套下來。”他將手裏的東西放在玄關的櫃子上,一本正經的說。

    黎靜靜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就當是為了顧落,她脫掉鞋子,去了樓上。之前她也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對於這裏的結構,還有他的房間,並不陌生。

    她推門進去,裏麵收拾的很幹淨,床鋪也是整整齊齊的。她的目光在房間裏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了落地窗前的衣服架子上,上麵有一條看起來十分眼熟的毛線圍巾。

    她愣了一下,轉而便想起了之前在他半山別墅的那天,她在外麵堆了個雪人,她有一條同眼前這條一模一樣的圍巾,圍在了雪人的脖子上。

    她好奇心作祟,走過去看了一眼,翻到上麵的標誌。還真是她留在雪人脖子上的那條圍巾。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呆愣了片刻,才迅速的回過神,匆匆的去衣櫃裏拿了一件呢大衣,順手取下了一條黑色的圍巾。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她又忍不住回頭看看一眼,那條紅彤彤的圍巾。

    轉而,就關上房門,迅速的下樓。

    她將衣服丟到了他的身上,嘖嘖了兩聲,說;“我都成了你保姆了,衣服也要我去給你拿。”

    “你提議的,不是嗎?”

    “我隻是好心提醒,早知如此,凍死你活該。”

    他不語,隻穿上衣服,並戴上手套,圍巾被他放在了一旁的櫃子上。似乎並不打算圍上。

    黎靜靜想說什麽,他已經推開門出去了,她也隻是張了張嘴,沒有多說。隻出門的時候,順手帶上了那塊圍巾,山上一定很冷,今天風很大,圍巾很重要。

    顧景善開車,一路上,兩人都很安靜,誰也沒有說話,氣氛顯得異常肅穆。連黎靜靜都顯得有些嚴肅,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就那樣安靜的坐在副座,目視前方。

    車子開的不快,勻速前行。

    顧落的墓地被安置在興港城最好最貴的地界,據說是一塊風水寶地。

    黎靜靜第一次來這裏,她手裏抱著花束,跟在顧景善的身後,拾級而上。

    沒一會就到了,在顧落的附近,便是他們父母的墳塚,另一側是一塊空的墓地,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已經被人買下了。看著位置,黎靜靜想,也許那個空的墳塚,是顧景善買下來,留給自己的吧。

    “在看什麽?”

    黎靜靜迅速收回心神,隻搖搖頭,沒說話。

    顧景善並不在意,給她介紹了一下,“那是我父母,至於那邊空著的,是我的位置。”

    他的語氣淡淡,並沒有太大的起伏,“你應該猜得到。”

    黎靜靜依舊不語,從某方麵來說,顧景善還是比她幸運多了,起碼死後有個安身的地方,一家人總有團聚的時候。可她呢?她這一輩子,不管是生,還是死,都沒有團聚的機會。

    她根本就沒有家,生來就沒有。

    她笑了一下,一臉認真的看著他,說:“顧景善,我還是羨慕你的。”

    “是嗎?”

    “起碼你們總有一種形式來團聚,而我,這一輩子,生生死死,都是孤身一人。”她忍不住說了出來,“我生來就沒有家,也沒有依靠,我隻有我自己一個人。”

    顧景善蹲在顧落的墳頭前,旁邊已經放了一束看起來很新鮮的花束,看來是有人來過了,而且還是不久之前。

    會是誰呢?會在這種時候來看顧落的,除了顧景善,恐怕隻有另一個人了。

    他並沒有將花束丟掉,隻是看了一眼,就低頭,將做好的菜一樣一樣的擺出來。然後,淡淡開口,說:“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當你的家人,趁著我該沒死,在我身邊多立一個墳塚,還來得及。”

    他這話聽著不像是開玩笑。

    黎靜靜卻笑了。說:“你這樣的家人,我要不起。”

    他但笑不語。

    墳塚立在他的身邊,那不成了他的妻子了?

    這時,黎靜靜才注意到兩個墳頭前都有一束新鮮的花束,正想問,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便生生閉上了嘴巴,將問題吞回了肚子裏。

    她將其中一束花放在了顧景善父母的墳頭前,然後畢恭畢敬的鞠了個躬,隨後,又走到顧景善的身後,將手裏的百合,放在了顧落的墳頭前。

    墓碑上,她的照片是彩色的,照片上的人,還是當年的模樣,臉頰是稚嫩的。可眼神卻又顯得有幾分成熟,笑的很燦爛。

    那雙眼睛那般明亮,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善意,黎靜靜突然很想知道,她在拍這張照片的時候,腦子裏想著什麽,為什麽可以這樣開心。

    顧景善將飯菜擺放好,並沒有立刻起身,而是抬起頭,看著照片上的人,伸手輕輕摸了摸那張照片,臉上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容。

    “落落,哥哥來看你了,已經很久沒來看你了,也很久沒有下廚給你做飯了。”他笑著,拿起了那盤燒的黑漆漆的紅燒肉,說:“你看。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

    “還記得我們兩個第一次在小屋裏,吃上的第一頓飯嗎?那是哥哥轉來的第一筆錢,我買了最好的肉,最貴的魚。可是我和你誰也不會做菜呀,但是沒關係,有哥哥在,什麽都不用擔心。我第一次下廚,把紅燒肉做成這樣,但你還是笑嗬嗬的把所有的肉都吃飯,還跟我說,這是你吃過這世上最好吃的紅燒肉。”

    “你還說,你看哥哥你對我多好,叫我吃上了大魚大肉。”

    他說著,聲音就有些哽咽,眼眶裏甚至蓄起了眼淚。顧景善以為,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流眼淚。

    可是他發現。一個人的時間越長,在回憶過去的時候,心靈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加脆弱不堪。

    他說:“落落,我真的好想你。可我又不敢去見你,所以隻能這樣活著。”

    黎靜靜站在他的身後,垂眸看著他,能察覺到他輕微顫動的雙肩。

    她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顧景善,這一刻,她才覺得,他的肩膀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寬闊,他的身軀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強大。人人說他冷血無情,性格乖戾,手段殘暴。

    那是因為他所在的位置,不允許他有半點人情。

    人情,會害死他。而他不能讓自己就這樣輕易的死去,他要活著,為了妹妹。他得活著。

    不過,叫她聽不懂的是,為什麽他要說,他不敢去見她,所以隻能這樣說著。

    難不成,當初在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事兒?顧景善做了什麽,難以麵對顧落的事兒。

    可他這樣疼愛妹妹,怎麽可能會做什麽,讓她不高興,或者令她難過的事兒。

    隻一瞬,黎靜靜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幾分。她不由深深的看了一眼顧景善的後腦勺,心裏有一個極其可怕的猜測,他那麽愛她妹妹,視如生命,是不是……是不是他的那分愛。已經慢慢的,慢慢的演變成了一種不可說的愛。

    想到這裏,她不由吸了口涼氣,她不願意用那個詞來形容他對妹妹的那種近乎變態般的保護。他終究也是個可憐的人,黎靜靜垂了眼簾。

    顧景善用手指一點一點撫摸著照片上顧落的輪廓,整個人湊的極近,黎靜靜覺得自己大概不該跟著他來,她並不是那麽想,深入的去了解這個男人。

    她多麽害怕,這一刻,他會湊上去,在那張照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幸好,他沒有這樣做,他收回了手,說:“吃飯了。”

    隨即,他就直接坐在了地上。拿起了一副碗筷,還真是吃了起來。

    他說:“又是一年過去了,我都三十六歲了,你卻還是以前那般模樣,真好,你永遠也不會老去。如果哪一天,你原諒我了,就來夢裏跟我說一聲。這樣,我才可以去找你們,找你和爸爸媽媽,我們一家人可以團聚。”

    “落落,我最近過的還不錯,我發現我沒有以前那樣寂寞,我發現我的心裏總算有一個可以寄托的人。你不要吃醋,我曾說過,就算我娶妻生子,你終究是我最疼愛的妹妹。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人,所以誰也不能代替你在我心裏的位置,誰也不能。”

    他就這樣,一邊吃飯,一邊同顧落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黎靜靜是第一次聽他說那麽多話,而且還是那種家長裏短的話,說著他這一年的生活,明明整天都是打打殺殺,爾虞我詐的,可到了他的嘴裏,倒是成了豐富多彩的平凡生活。

    也許,這是他心裏所向往的生活。

    “還記得黎靜靜嗎?曾經你總在我耳邊提的那個小丫頭,你說她長得好看,像洋娃娃一樣,性格很軟,很聽話,跟小貓一樣。你說你很喜歡她,你還說,哥哥你若是看到她了,也會很喜歡她的。”

    顧景善說著,轉頭看向了黎靜靜,伸手一下將她拉了下來。

    黎靜靜沒有反抗,隻蹲在了他的身邊,沒有坐下來,目光牢牢的看著他,沒有說話。可此時的顧景善,身上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風輕雲淡,和輕鬆。

    他帶著淺淺的笑容,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好一會,然後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說:“你說的像個很軟,我是沒看出來,到確實像一隻小貓,平日裏不動聲色,伸出利爪來撓人的時候,可是厲害的很。你說的沒錯,我看到她,確實挺喜歡。隻可惜那時候,沒機會見,等見到的時候,我隻將她恨之入骨。”

    黎靜靜抿了抿唇,隻定定的望著他,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他突然夾了一塊紅燒肉,送到了她的嘴邊,像是哄孩子一樣,啊了一聲。

    黎靜靜看著他的眼睛,不認為,他看的是她黎靜靜,他仿佛是從她的身上在看另一個人。冷風吹過,黎靜靜縮了縮脖子,低眸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紅燒肉,竟鬼使身材的張開了嘴巴。

    他將紅燒肉送進了她的嘴裏,一嘴的焦味,可黎靜靜竟然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當眼淚滴落的時候,她覺得不可思議,她為什麽會哭?

    下一刻,她就被擁進了懷裏。

    顧景善一隻手牢牢的扣住她的後頸,將她緊緊的抱在懷疑,溫熱的呼吸,在她耳邊起伏。慢慢的變得有些急促,黎靜靜沒動,她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動了動,然後慢慢抬起手,抓住了他衣服的口袋,緊緊的抓住。

    他說:“顧落,對不起。我愛你。”

    黎靜靜心口怔了怔,並沒有將他推開,就這樣任由他抱著。

    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一顆大樹上,周遭的一切,變得十分安靜,隻有風吹樹葉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黎靜靜恍惚見,看到大樹的後麵有身影在晃動。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隨即那人便露出了半張臉,雖然帶著口罩,可黎靜靜還是一眼便認出,那是邢司翰。

    她看到墳頭前的那兩束新鮮的花,他竟然還沒有離開。

    他就那樣站在大樹的後麵,靜靜的望著他們,目光深邃,晦暗不明。

    黎靜靜是花了極大的力氣,才控製住自己沒有立刻將顧景善從身前推開。她臉上的神色淡淡,隔著那麽遠的距離,同他對視片刻,迅速的轉開了視線,將下巴抵在了顧景善的肩膀上。

    目光落在了顧落的照片上,迎上照片裏,那幹淨純粹的眼神。他們兩個終究誰都放不下顧落,從她衝下山崖開始,他們兩人之間就有化不開的結。

    顧落死了那麽多年,這個結越打越死,都說解鈴還須係鈴人。可是,顧落死了,她永遠也不可能死而複生,那麽他們之間的這個結,便也成了死結。

    誰也沒辦法打開。

    她想,顧落是不會願意看到自己這輩子最愛的兩個男人,因為她而互相廝殺。不知是黎靜靜眼花。還是怎麽。

    這張照片裏的顧落,明明是笑著的,並且是非常開心燦爛的笑容,可慢慢的,她仿佛看到顧落的眼裏落下的眼淚,她的眼神變得那般哀傷。

    那眼神,仿佛是在乞求。

    黎靜靜迅速的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那張照片依舊是原來的樣子。看來,是她出現幻覺,或者,是她內心深處,想要解開兩人的結。

    或者,她應該做點什麽。

    想到這裏,她又將視線落在了那顆大樹上,而此時,那裏早就沒了影子。

    就算要解開這個結。也得從邢司翰這裏下手,畢竟在兩人之間,她還是認為跟邢司翰更好說話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黎靜靜才打趣著開口,“你還打算抱多久?便宜還沒占夠?你妹妹都要看不下去了。”

    顧景善身子微微一僵,很快就發出了一聲嗤笑,鬆開了手。

    兩人分開的時候,天上突然開始落起雪花,黎靜靜抬起頭,天空依舊很藍,沒有太陽。

    她說:“開始下雪了。”

    風吹著她的臉頰生疼,黎靜靜看到顧景善光禿禿的脖子,就把搭在手臂上的圍巾,給他戴上。

    顧景善一下握住了她的手,黎靜靜當即停住,抬起眼簾,對上了他的目光。

    兩人對視了好一會。顧景善說:“留在我身邊吧,我會保護你,就像保護落落一樣。”

    黎靜靜笑,掙開了他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你看清楚了,我是黎靜靜,不是顧落。”

    “我知道。”

    “你愛顧落。”她說。

    顧景善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發怒,而是很平靜的點頭,“是。”

    “男女之愛?”

    他定定的看著她,目光冰冷,“你在說什麽?”

    黎靜靜笑著聳肩,“我隨便說的,你不要當真。隻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哥哥,這樣愛護妹妹的。”

    顧景善轉開了視線,態度一下冷了起來,“我跟落落與其他人不一樣。你不要以為,我現在容忍你,你就可以隨便亂說話。我照樣還是可以拔掉你的舌頭,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黎靜靜站了起來,雙手插進了衣兜裏,點點頭,笑著,說:“我知道。”

    看來是觸到他的不可說了。